被林郁不以为意地瞄了一眼后,程绪才仰头看向姚赖,“非脱啊,不脱不行?”
姚赖笑,“兄弟你花木兰啊,还怕脱衣服?那你们抗高温训练的时候怎么办?把自己包成粽子学阿拉伯人?”
程绪站起来,哥俩好地顶了顶姚赖,低声道:“这不人都生嘛,我的兄弟都害羞,不习惯在不熟的人面前宽~衣~解~带~”
姚赖往林郁和王弼那边瞄了一眼,指着道:“那边几位不也都脱了嘛,怎么,他们不是你利刃的?”
程绪伸出胳膊,推着林郁的肩膀把他往侧边方向推远了一些,然后撇清干系,“我们不是一队的,各队习惯不同。”
林郁瞪了程绪一眼。
姚赖又好气又好笑地插起腰,“我不管你们在利刃是什么习惯,既然现在来这儿了,你就得照着我们的规矩来了,程队长。”
程绪想了下,苦笑,“好吧。”
说着,他解开自己身上的扣子,慢慢地将外衣脱下来。
艾征和徐曼见状,也跟着开始脱下衣服。
姚赖一直插腰在一旁漫不经心地看着,直到程绪将上身完全地□出来,姚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突然面色全变。他一把拽过程绪的肩膀,扫了一眼肩窝,然后扳过程绪,看向他的后背。
在程绪的肩窝处,一个比手指的直径要小上一些的伤痕清晰可见,而在他的背后,与弹痕的位置相对应的地方,则是一块面积要大得多的圆形伤疤。
姚赖沉吟,“5毫米左右子弹近距离贯穿伤。”
程绪笑了一下,以开玩笑的口吻回应,“确是近距离,距离要再稍远一点,你现在就是对着一坛骨灰说话了。”
姚赖没理程绪不正经地说笑,径自问道:“是A……”姚赖本来想问,枪是AK开头,还是M开头。5毫米左右的子弹十分常见,不过最常让人想到的,一是俄罗斯的AK系列,从AK…74到现在的AN94,全部都是采用5。45毫米子弹,而另一种则是美国的M16,采用的是5。56毫米子弹。虽然除此之外,5毫米子弹作为最常见的子弹类型,也配备在诸如以色列的Tavor,德国的G36式等枪上,却还没有AK系列和M16那般能够让人立刻直观的想到。姚赖知道,如果这是一个弹道学的专家,那么他根本不必开口询问,只要看一下程绪身上前后两个弹洞的大小对比和伤害程度就已能够大致断定那是什么枪什么子弹。可惜,他顶多也只能判定到子弹大小的程度,所以才会下意识地开口询问。
然而,连等他将问题说完也没有,程绪已经抓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他肩膀上拽下来,笑着制止,“哎,再问违规了啊。”
姚赖抬头与程绪的目光相对,然后含义复杂的笑了一下,退开。
程绪没有特意误导他,反而回答“再问违规”,却反而说明,程绪身上的伤并非是来自于最常见的那两种,而是另一种,一种由枪型就可能判定出他曾执行任务的国家和区域,而这国家或区域,又很可能是一个中国军人绝不该进入否则便会带来国际争端的地方。
除了程绪以外,艾征和徐曼的身上也同样,伤痕累叠。
当三人全将衣服脱到只剩内裤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三人的身上,甚至不少人也跟姚赖一样上前探问,“这都是什么枪打的?在哪打的?执行的什么任务?”
不过面对其他的人探问,程绪却是一一的含糊应对了过去,甚至少少的“吹嘘”了几句诸如“哥们那身经百战”之类的话。
姚赖退出了队伍,站在外围远远地看着程绪和徐曼一搭一唱的“吹嘘”。
事实上,他也杀过人,恐怖分子、毒枭、走私贩。他甚至为此感到骄傲,因为他深知有多少人,虽顶着特种兵的名号,但其实除了演习上拿着空弹对着人打过外,这辈子就没再把枪往人的身上指过了。
他们这些人都是这样,常规部队就更是不用说了。哪天要是真枪实弹的跟谁打上一场,立刻能把“真枪实弹”这四个字放大成初号字体刊上国内各大军事媒体。
姚赖握了握拳,冲着人群大吼了一声,“有完没完?都还想不想训练了?”
被姚赖一吼,人群立刻散开,恢复成松散有规律的队形。
姚赖缓了口气,将刚刚因为程绪等人身上的伤而受到的冲击压下来,露出笑容,伸手招蔡小丁过来,“来,小丁,你来给他们讲解旱地脚蹼的要领。”
蔡小丁应了一声,走到队伍之前,然后坐到地上,双手压在大腿根下,一边动作一边讲解。
其他人看着,姚赖也站在一边,漫不经心地出神。
等到蔡小丁示范完了,姚赖将他拉起来,自己重新站到队伍正前,往里面扫了一眼,叫出林郁,“来,林郁,你再出来给大家示范一遍。”
林郁本就不太喜欢这项训练,此时被姚赖点名,不由很不爽地促起眉头,“干吗挑我?”
姚赖本也不是故意挑他,根本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不过被林郁一问,姚赖拿眼又在人群里扫了一圈,突然嘿嘿一笑,“不好意思,一堆人里,一眼就看着你了。”
有人因为这话而特意往林郁的身上瞅,瞅完也笑,只不过笑到一半,被林郁扫过来的眼神一瞪,又不由都在心里打了个突突,笑容就那么僵在脸上。
林郁的身材其实没有什么好笑,穿着衣服的时候,他看起来有些偏瘦,但脱下衣服却立刻可以看到一具已近完美的身材。只不过,林郁的皮肤很白,而且不只是白在脸上,就连身上也是白到透明,在一群早因多年训练而肤色黝黑粗糙的男人中间也就格外显眼,甚至突兀。
林郁不甘不愿地走到队伍前面,按姚赖的吩咐侧对着众人坐在地上,姚赖蹲下,一手按在林郁的膝盖上,一手托着林郁的脚踝给众人讲解,“刚刚蔡小丁做的动作你们都看见了。记住,这个动作的重点是大腿通过膝关节的绷直带动小腿,带上脚蹼的时候,再通过踝关节带动脚蹼。”边说,姚赖边托着林郁的腿让他做动作,“怎么样?都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就开始自己练习。这是基本动作,做好了才能开始下水。”
众人应是,纷纷做起动作。
趁着林郁站起来的空当,姚赖低声在他耳边问:“你腿上的伤,也是不能探问的吗?”
林郁左腿的小肚子上,同身上白皙的皮肤形成对比,一大块肉打烂了又重新长好的伤痕清晰可见。那伤是他在以色列的时候受的,身上第一道枪伤,也是至今为止的唯一一道。
姚赖笑,“看起来不像是真中弹了,像是就被刮了一下。”
林郁点头,“对,LuckyDay。”
这是后来徐曼的形容,尽管那天也是谭誊死的日子,可徐曼说,对林郁而言,那天是LuckyDay,是值得在事后叹息庆祝的。战场上,如果子弹只是擦身而过,那简直就已是天大的幸运。因为如果子弹是真的打在他的腿上,那么他就算能够活下来,也要由轮椅来陪伴一生。所以徐曼从来不说他身上的伤是光荣的象征,他说,那是他超级幸运的象征。
林郁挑眉看向姚赖,“你很在意吗?”
姚赖一愣,笑道:“啊,不。”
整一个下午,姚赖带的这一小队都是在坐旱地脚蹼的基本训练,最后收队穿衣服整理装配准备回去的时候,蔡小丁走到林郁面前,偷偷问:“你上过真正的战场啊?”
林郁看他。
蔡小丁有点紧张而恐惧地又问:“你说……真的会有打仗的一天吗?”
林郁看着他,斩钉截铁地回应:“不会。”
蔡小丁松出一口气,露出羞涩地笑容,“啊,真的吗?太好了。”
说着,他心满意足地离开,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姚赖本来就站在旁边,听见两人说话,姚赖问:“你怎么那么肯定‘不会’?”
林郁头也不抬,“因为只是随便说说的而已。”
姚赖挑眉。
林郁道:“反正如果真的有一天战争爆发,那么他也就只有两条路而已。要么学会接受,然后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要么就等着子弹打到自己的身上,就再也不必做任何事情。”
姚赖“哈”的哼笑了两声,不再说话,可林郁的话却突然让他感到有些难堪。他曾一直都为自己,为自己的军队而感到骄傲,可今天在程绪等人身上看到的伤痕和林郁带着某种亲身觉悟的话却让他感到自己似乎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
暗暗地握了握拳,姚赖看着林郁背好东西,向程绪等人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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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过饭,便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不过因为附近只是一片荒原,再多也不过是五公里之外的内湖,所以大部分的人都还是呆在屋子里头,凑几伙人打打扑克之类。
可林郁却是自从晚饭过后便如同消失了一般,再见不着踪影。
程绪把附近找了一圈,都没找着林郁,想想了,干脆来了个饭后运动,到内湖去瞧瞧。
结果他到的时候,林郁竟果然在那里。
林郁的衣服整齐地叠放在滩岸上,自己却站在湖水里。程绪过去的时候,他正弯着身子将自己的头浸在水里。
看见林郁,程绪笑了一下,两手插进裤兜,慢悠悠地信步闲晃过去。快走到水边时,程绪的脚踩在一截树枝上,发出脆响。
水中的林郁猛地直起身子,瞪了过去。
随着林郁迅猛地动作,水花飞溅而起,在月光下泛出幽白的磷光,林郁的湿发带起一帘水带,随着他仰头的动作在半空画起一道弧度。
见是程绪,林郁瞬间紧绷起来的身体重新放松下来,眼睛也悠悠地眨了眨,冷峻的神色褪去,他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程绪蹲下来,一手支着下巴,与半截身子都浸在湖水里的林郁平视,“我才想问呢,你大半夜的,在这儿干嘛呢呀?”
林郁静默了一会儿,才说话,“想下来吗?挺凉快的。”
程绪失笑,起了身,退后两步,边把衣服往下脱边道:“不是挺凉快,是挺凉吧。好歹入秋都好久了。”
将全身的衣服脱得一件不剩,然后放在确保不会被湖水打湿的地方,程绪迈着懒散的步子往湖水里边走。
林郁站在水中,一边用一只手无意识地往身上撩着水,一边毫不避讳地盯着程绪身上的重点部位,“你全脱了下来啊。”
程绪瞥了一眼林郁的衣服,笑,“我可不像你,还带了一条备用的内裤过来。我要是穿着内裤下水,呆会儿上去的时候怎么整?”
林郁漫不经心,“呆会儿就不穿了呗。”
“林郁你这人啊……”伴着一个暧昧的笑容,程绪的声音往上挑着发出来。他一只脚终于碰到水,伸了一下,又缩回去,“嗨,真挺凉的哈,我说这弄演习的这帮人是不是故意耍人呢啊,这都快冬天了,搞这个。”
虽然嘴上抱怨着,可程绪却还是下了水,一步一步走到林郁面前,“说吧,你到底来这儿干吗来了?”
林郁往程绪的胸前撩了一捧水,“我怕水。”
程绪挑眉,“嗯?没看出来。你武装泅渡的成绩不是挺好的?”
林郁伸手贴在程绪胸前,使了些力,再把他刚刚撩过来的水顺着胸膛抹下去,“我是怕潜水。游泳,武装泅渡,这些都没问题,可让我带着氧气瓶把自己塞水里,我做不到。”
程绪垂着眼睑,顺着林郁往下一直滑的手看下去,声音有些变了调,“嗯……你怎么会怕潜水呢……”
说着,他也伸出手,要按住林郁已经滑向他腹部的手掌,可林郁已经先一步把手撤了回去,并抬起头,眼神认真地恳求,“你帮我吧,队长。”
程绪楞了一下,有些莫名久违了的一声“队长”将他唤回到理智状态,他很认真地看了一眼林郁,发现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动作已经能称得上是挑逗,竟还眼神很是清澈地直视着他。
程绪瞬间怨怼,对于林郁这种能将下流话和猥亵动作都做得如此理所当然天衣无缝不着痕迹有跟没有一样看着像有其实根本不带那个意思的绝世奇才,程绪暗暗地在心里憋一口气外也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
语带不忿地,程绪问:“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林郁完全没察觉程绪的怒意,“你把我压水里就行,别让我随便往上冒头。我想只要习惯了,应该就不会再怕潜水了吧。”
程绪耸肩,“行,那来吧。”
说着,林郁的头往下低,自己浸往水里,程绪也就顺势使了劲,按住他的肩膀,防止他受不住出来。
可时间一秒一秒钟过去,等程绪约莫着也该到一般受过训练的人的极限而松开手上的力道时,林郁也还是没有冒出头来。
又等了一会儿,林郁猛地从水里冒出来,激起的水花渐了程绪一身。
程绪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