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走。有高高兴兴走的,也有不甘不愿走的。可该走的,总是留不住啊。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说着,他使劲的拍了拍林郁的腿。
林郁道:“可因为我们,今年您的兵可能会走得更多……”
王毅一笑,“那有啥,本事不如人嘛,就得认。国家为什么年年都要搞这些演习啊?因为我们国家现在虽然还处在和平阶段,可保不准哪一天是要送这些兵上战场的!不让他们习惯打战,不留下最好的,干啥?等以后派出一帮窝囊废去送死?别的人是怎么干的,我不管,我的兵营里,能留下的就一定要是最好的。我得让他们有一天真的上了战场,能不愧对被人民养了这么多年,我不能等真的上了战场却带一帮窝囊废,然后让人指着我的兵的脊梁骨说‘国家白养了你们’!这么大的脸我丢不起,也不能丢!”
林郁笑,正要说话,一个人突然冲进帐篷,喊道:“团长,这到底怎么回事?”
林郁看过去,来人是王团下的一个连长,与周迅演过的一个角色同名,叫李米,林郁从前与他没有过太多的接触,只知他年轻气盛,前途大好。
王毅瞪了来人一眼,“什么怎么回事,就这么回事?我已经被‘炸死’了,现在什么都不管,都看你们的。”
接着,王毅推着林郁的后背带他出去,来到程绪面前,有些别扭的哼哼的两声,王毅道:“程队,小林的性子其实很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也多担待。以前他是我带过的最好的兵,以后我就把他交给你了,我相信他也会成为你带过的最好的兵。”
说完,王毅将林郁推送到程绪面前。
程绪一脸亲切的将林郁“收”下,笑道:“王团您放心,我一定不负您的嘱托,好好照顾小林。”
林郁皱了下眉,没说话。
程绪说完,又扫了圈此刻已经将他包围的红军,再看向李米。
李米长相一般,眉眼却极为端正,称得上剑眉星目。他与程绪对峙了半晌,终于一挥手,沉着气道:“放他们走。”
程绪笑,“李连长不后悔?抓下我们两个,可是能挽回你们不少面子。”
李米冷笑,“谁看不出来你们是故意没走的?抓了你们,我的面子更要丢得没影了。”
程绪又笑了一下,突然道:“李连长可有兴趣来我们利刃?”
李米万想不到程绪会问出这个问题,一时呆楞了一下,不及回答。
而另一边,王毅已经发自丹田的大吼,“他妈的程绪你赶紧给我滚蛋,别再出现!”
39
林郁盘腿坐在床上,刚刚洗过的头发还在滴水,顺着成绺的贴在脸颊和脖子上的发丝流进背心里。
演习时程绪说过的话一直在林郁的耳边回荡,虽然对感情的事情多少有些迟钝,可捅破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后再看,他又不傻,不会在程绪满眼热切的注视下,还分不清他所说的“怕控制不住自己”是什么意思。
只是林郁不明白,程绪喜欢他些什么?
当初程绪不待见他,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就算现在两人的关系好转了许多,可林郁相信,程绪其实心里面并没有对他改观多少。不管在一起出过多少次任务,在一起训练多久,他都还是程绪不待见的那个他,而程绪也还永远都是不待见他的那个程绪。
林郁想不通,以他们这样的关系,程绪怎么竟会喜欢上他?
虽然对感情懵懂,可林郁并不觉得一个人会喜欢上另一个与自己的理念想法背道而驰的人,至少林郁觉得自己不会。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是要更亲密的在一起的人呢?
林郁想来想去,都只觉得,如果程绪真的喜欢他,那似乎原因就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他的脸。
想到这里,林郁皱了皱眉。
当初程绪逼迫他扮女装,以及昨天程绪利用他让那个人自己脱衣服的事情不由回现在脑海里。
林郁起了下身,想下去找一面镜子,可下一秒就想起自己的房里根本没有那种东西,于是又作罢。
瞪着眼,他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脸,很像女人吗?
想不出来自己到底长成什么样……
但母亲的脸却凭空冒出来,占据了脑海。
小的时候,经常被人说,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觉得想法被印证了,林郁握紧拳。
大概真的被当成女人了吧。
在这种没有女人的部队里。
愤怒以排山倒海的气势积聚着,却又被压制在深深浅浅的呼吸里。
门房突然被推开。
程绪探头进来,看见林郁面色不善的端坐在床上,不由楞了一下,问:“你干嘛呢,林郁?”
林郁不动声色的看他一眼,“我在冥想,队长。”
程绪失笑,“你啥时候有这么个习惯的?下来!”
林郁听话的从床上翻下来,站到程绪面前。
后者将他拉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又把医药箱往桌上一放。
林郁瞄了一眼,疑惑,“干嘛?”
程绪好气又好笑的白了他一眼,“忘了你额头上的伤了,是吧?”
林郁拧起眉头,往后躲了一下,“不用管它。”
程绪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拽回来,“什么不用管?你看看你,处理都不处理一下,就去洗澡了是吧。就算是皮肉伤,好歹也是在脸上——”
未等程绪说完,林郁便压抑着怒气很不耐烦地低吼:“我说不用管它。”
程绪楞了一下,随后有些玩味地看着林郁,挑衅似地笑道:“怕疼?”
明明知道程绪是故意这样说的,林郁却还是坐回来,仍由程绪拿了酒精棉擦在他的额头上。
被王团用烟灰缸砸出的伤口,去了一层皮,又被冷水冲过,血色已经不见,倒是开始泛白。
本来不去在意,也就那样,等过两天结了疤,都算不得是个伤处。
然而此刻被程绪拿酒精一擦,反而丝丝的疼在骨头缝里。可林郁却也不说,只是眼神狠鸷的瞪着程绪。
程绪就看着他,边笑边念叨:“别拿这种小伤不当伤,我们这种成天泥里来水里去的,伤口最容易感染。别的地方倒还好,可你这儿可是在脸上。”顿了一下,他坏笑着继续,“尤其这可是在你脸上,你说我们队里好容易有个小白脸容易嘛,我还打算着要是哪天国庆阅兵也让我们参加,我就让你去当排头兵呢,保证能唬得小姑娘们的眼睛全盯你身上,再不往其他的地方看。”
见林郁的表情越来越不快,程绪就越说越上瘾,“哎我说林郁你的表情能不能不那么吓人啊,你说你好好的一张脸,非弄出这么一副谁欠你的表情来!来,笑笑,我跟你说,你要是肯笑一笑,保证那跟在你屁股后面的人得一排一排的。信不信?哎,不会是我把你弄疼了吧,忍着点,忍着点啊,大男人的!”又顿了一下,“你要真觉得特疼,要不喊出来也行,反正这就我们俩人儿,我保证不告诉别人,怎么样?”
程绪虽嘴上耍着无赖,也一直一脸逗弄地调笑着林郁,可手上的动作却是干净利落,很快地就把林郁的额头包扎好了。
感到程绪已经把最后一块胶布贴在纱布和他的皮肤上,林郁忍着气,冷冷地问:“好了吗?”
程绪也享受完了林郁隐忍的表情,极为满意地收手答道:“好了。”
林郁站起来,“谢谢队长,不过我现在想要睡觉了。”
程绪看了眼表,假装不知道林郁已经忍他忍了很久,“这么早?”
林郁咬牙,“累了。”
程绪撇撇嘴,没说什么,脸上却一副“你不行啊,这么年轻就这么容易累”的表情,“好吧,那就早点睡吧,好好休息。”说着,他拍了拍林郁的肩膀,转身走出林郁房间。
房门一关,程绪就赶紧捂紧嘴,偷笑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喜欢看林郁生气啊。恁好玩了。
演习任务结束休息了一天后,参加演习的人员正式归队,参加正常训练。
野外训练的间歇,林郁坐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下休息,其他的人也沿着林间的小路或坐或卧。只有程绪和徐曼两个人,在队伍头里比比划划打打闹闹。
林郁盯着程绪,看他以一个缓慢而不用力的过肩摔将徐曼摔到地上,又伸手将他拉起来。
虽然明白了程绪喜欢他这样一个事实,可程绪没有说清,也没有再进一步的意思,他也就跟着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可虽然理智上这样告诫自己,感情上却还是十分在意。
心里面被一种混乱的情绪所搅动。一方面,觉得不快,毕竟没哪个男人愿意被另一个男人当女人似的喜欢,尤其是在特种部队这种强弱意识浓烈的环境。可另一方面,林郁竟发现自己除了不想被当成女人或弱者外,就再没有别的不快。甚至开始更多的注意程绪。
他偏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程绪。
后者把徐曼拉起来后,又一脸笑容的去拽坐在一边的莫北,把莫北扯过来,鼓动他跟徐曼对打。
然后程绪退后了一步,给两人让出地方,视线也趁机习惯性的往后扫了一圈,去找林郁的位置。
两人视线对撞,林郁瞪起眼,不闪不避的将目光迎过去。
无意的对撞因而变成了对峙,也由最初的漫不经心改为了互不相让的互瞪。
本来不知不觉的坐在两人之间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击撞出来的火花,终于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察觉到不对,纷纷抬头茫然无措的看向两人。
好一会儿后,程绪哼了哼,首先将视线撤回来,扭头大喊:“休息够了吧,继续训练!”
众人赶忙悄无声息的迅速站起来,刚刚目睹了自家的队长大人在一场男人与男人的视线对峙中认输,绝不能在这种时候撞上他的枪口。
大家都是这样想的。
晚上回基地的时候,基本上是散着队走回去的。
艾征走到林郁身侧,撞了他一下,问:“又跟队长怎么了?”
林郁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用鼻子哼出了一个音:“嗯?”
艾征笑了一下,“不想说也无所谓。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
林郁回应,“好。”
艾征笑,两人一起无声的往前走。
走到基地操场,利刃二队正在里面站队,气氛远远的看上去有些怪异。
林郁问:“二队干嘛呢?”
艾征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二队队长退役,好像是今天走吧。”
林郁疑惑,“那谁来当二队队长?”
艾征回答:“好像是副队周显提上来吧。不过说真的,周显年龄其实也挺大了,除了上一次跟你一起参加国外比赛那次,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军功,可能过两年也得走。二队这几年,真是队长一拨接一拨的换,可成绩就一直没有,底下人也都挺闹心的。”
林郁听着,不再说话。
晚上,林郁端坐在桌子前填表。
程绪进来,劈头问:“晚上怎么没在食堂看到你啊?干嘛去啦?”
说着,程绪扔过来一袋饼干,林郁伸手接住。
程绪凑近他,笑:“不是又偷偷摸摸跑去训练了吧?年轻人,肯努力是好的,但是也不用这么拼!”
以官卖老的教育了林郁一句,程绪看林郁拿着饼干也不打开,就又伸手,从林郁手里拿过饼干,撕开包装,拿出一片递到林郁嘴前,“哪!”
林郁抬头看他一眼。
这段日子以来,程绪对他就一直是这么的一个态度,就是从那天他对他起生理反应的那天开始的。林郁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反应让程绪觉得他可能也对他有意,所以才一直都是这么一个腻歪的态度。从他吃饭管到他穿衣,甚至还管他是不是用冷水洗头处不处理伤口。
林郁突然想起,在以色列时程绪为了救他冒险去行刺以色列的总理。虽然只是虚晃了一枪,可程绪到底是在拿什么来冒险他十分清楚。
也许那时还不特别觉得,可此时再想起来,却让林郁感到莫名的愤怒。
林郁觉得,程绪也许没把他当成一个能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男人。
从一开始就没有,在俄罗斯时,程绪也是同样的把相比较而言更轻松安全的任务给了他。
虽然理智上明明知道,这可能只是无聊的自尊心在作祟,可一旦想下去,就会越来越让人觉得无法接受。
林郁闭了下眼,想要压下这些无聊的念头,却发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在此刻竟失了灵。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可就算真的只是无聊也好,无论如何,他不想让程绪就这样一直“照顾”他,把他当成弱者来对待。
男人的无聊的自尊心,一旦冒出来,立刻如野火燎原,势不可挡。
程绪奇怪的弯身看了眼林郁,拿着饼干在他脸前晃了晃,“哈喽,还在吗?”
林郁突地挣开眼,本来搭在桌子上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