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途中遇到了刘昕,萧宁本想装作没看见但刘昕已经叫住了他,“萧宁,下班了?”
“嗯。”他应了一声,继续走。夜里的寒风吹得他连呼吸都有些寒意。
刘昕快走了几步,走到了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行,“你真的很奇怪,明明和李懿哲在一起,却说不喜欢男人。”
萧宁心里一惊,停下来看他,“你知道了什么?”
“我看见他来接你下班,这么晚特地来接你,侯少磊都做不到,不是吗?”刘昕笑笑,看着萧宁有些苍白却丝毫不见尴尬神色的面容,“你不担心被人看不起?”
他沉默,表情明明白白地告诉刘昕,他根本不在乎。
刘昕笑出声来,双手插在了大一口袋里,耳朵尖上的音色耳环闪着光亮,隐约是一个音符的形状,“看不出你的胆子挺大的。”
“至少我清楚他现在是喜欢我的,别人怎么看我并不能影响到我。”萧宁说着,又继续往前走,“可是你,连侯少磊的心思都不知道。”
刘昕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不见,脸部的线条变得冷硬了不少,“别随便把我和他的事情和你的混为一谈,你根本不了解。”
“没错,你也不了解我和李懿哲的,所以请不要这么主观地看待。”他和李懿哲或许连同性恋都称不上,他一直不觉得他们之间这种暧昧的感情是爱情。
被这么不软不硬地将了一军,刘昕有了瞬间的无言。
正在此时,萧宁停下来才迈出的脚步,弯下腰来,有些痛苦地倒抽着气,双手死死地按在了胃部。
“萧宁?”刘昕去扶他,萧宁却已经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额头上迅速地沁出了一片冷汗,“你胃不舒服吗?”刘昕注意到他的异样,二话不说,半扶半抱着萧宁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医院。
☆、第七章
一路上萧宁惨白的脸色让刘昕不由的紧张了起来。他时常叫萧宁的名字,确认对方的意识是否还清醒着。
输液室里,萧宁靠在椅背上,全身无力,看着一点点流入体内的液体,神色疲倦无比。
“你不用联系李懿哲?”刘昕坐在他身边的空座上,“你总不能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吧?”
“没必要。”他淡淡地说到,“你回寝室休息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照顾自己,钱我明天还你。”
刘昕以手撑住下巴,近距离看,模样越发俊俏,“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胃不好?”
“知道。”他看向刘昕,“我忘了带药出来。”
“我只能说你根本不会照顾自己。”刘昕的手指轻叩着椅子的把手,他顺势靠向椅背,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才说,“李懿哲不爱你。”
“嗯。”
“可你——不一样,你对他……”
“不可以让他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深到什么程度。我知道他心里并没有真的把我当恋人看,明年就会去美国。可是我喜欢他,从他第一次向我伸出手的时候。刘昕,这样的我已经太可悲了,我不能连这最后一份自尊都失去。”萧宁的眼睛没有焦距的看着远处某点,目光辽远而淡漠,不带任何的感情。明明是在说着自己的事,却冷静得像是旁观者。
刘昕不再说下去,与萧宁一同沉默了起来。
深夜的输液室里只有寥寥几人,安静而明亮,灯光亮得有些刺眼,却又偏偏静得近乎死寂。
萧宁闭上眼睛,忽然就想起了南方小镇里,那陌生女子的歌。
“You’ll always be a part of me (你永远占据我的内心)……”他无声地念着,“You’ll always be a part of me……”那表情,近乎哭泣。
为什么他会喜欢上李懿哲?明明不爱他,又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让他还来不及看透他的心思,就突然而缓慢地陷入了他的温柔之中。
刘昕陪着他一直到输液完成,凌晨左右才从医院出来。医院的大门外,有人正从车里走下来,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模糊,俊朗而温文的眉目却又极为分明。
他快步走了过来,“萧宁,你的身体要紧吗?”他上下察看着他面前的人的情况,松了口气,“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你在找我?”萧宁轻声询问,有些不确定,“你找了多久?”
“我等到十一点多没见你回寝室,和侯少磊他们找了超市的店长,她说你是准时下班的,我就出来找你了。”李懿哲指了指手机,“我把附近的旅馆、医院都联络了一遍,十分钟前才知道你在这里。”
萧宁怔了怔,看着他,一时感觉五味陈杂。
李懿哲过来拥抱他,“你真让人不放心。”
他伸手,抓着李懿哲的衣服,声音哑哑的,“那就不要放心。”他的关心让自己的心都变得暖暖的,那是一种会让人上瘾的温暖,他将头埋入李懿哲的怀中,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清凉却又温暖,独一无二。
李懿哲拍抚他细瘦的背部,笑容里含着宠溺的意味,“嗯。”
刘昕看着两人,耸耸肩,自觉地走开。
一整个冬天,萧宁一如往年,频发哮喘,但李懿哲始终用心照顾着,因而发作的次数也减少了些。但到了春季,萧宁就只能按着李懿哲的安排,天天与药膳为伍。春季是哮喘高发期,不做保养对人体危险性极大。萧宁原本不怎么乐意与药物沾边,但李懿哲看似温和却又不容他拒绝地为他准备了各类食疗,他不是个执拗的人,自然是妥协了。
春天最灿烂的三月,学校举办春季运动会,萧宁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参加任何一个项目,李懿哲倒是一连报了好几个项目。
运动会那天气候暖和,微风徐徐,正适合举办活动。萧宁和何天一同坐在看台一角,看着运动场上的选手们。
何天捧着一包瓜子嗑得高兴,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法子混过了报名。萧宁四下找寻着李懿哲的身影,终于在跳高比赛处看见了他。而他身边,是同样参加跳远的侯少磊。
刘昕坐在萧宁前排,左拥右抱着几个女生,看着似乎对比赛毫不关注,但目光却不时扫向侯少磊所在的方向。
“萧宁,你猜少磊和李学长是谁做冠军?”何天只当其余选手不存在,一心关注两人的输赢。
萧宁摇摇头,“我不清楚他们的实力。”他把玩着李懿哲放在他那里的手机,此时的一个来电显示引起了他的注意。
来电显示是:父亲。
嘈杂的环境里,手机铃声几乎被压过,萧宁迟疑了下,接听了电话,“喂,你好。”
“……懿哲不在吗?”李父听出了那不是自己儿子的声音,问到。
“是,他正在参加运动会比赛。”
“那等他比赛完了麻烦让他回个电话给我,麻烦了。”李父干脆地挂了电话。
萧宁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心一下子就没了着落。他放下手,握着手机,手指停留在通话记录删除键上。
他有预感,他与李懿哲的关系即将曝光。
如果,如果他删了这条通话记录,是不是——就可以延迟这一切的发生?
周遭忽然爆发出了欢呼声,他茫然地回神,看见获得跳高冠军的李懿哲站在比赛场上,正对着他这个方向微笑。仿佛是被那笑容的温度所灼伤,他蓦地移开了视线。
李懿哲一下场就被一群女生围住,今年的运动会他依旧是最夺目的存在,揽获了长袍、跳高、跳远以及投掷项目的冠军。他拨开人群,找寻着萧宁的身影,却只看见何天身旁的一个空位。
找寻了一会儿,李懿哲在林荫道上看见了独自坐在那里的萧宁。一如初遇时,他走了过去,“萧宁。”
对方看向了他,不说话。他坐下看着萧宁,身上还流着运动过后的汗水,他用毛巾简单地擦拭了一下,萧宁一脸欲言又止,却又最终将手机递给了他,“你父亲……打过电话给你。”
萧宁尽力微笑,唇角的弧度有些僵硬。
李懿哲伸手,让他倚入自己的怀中,用下巴轻轻抵住他的发顶,“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李懿哲的指尖触碰他柔软的发丝,声音温柔而低沉,“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了,没有人会赞同,我也会和你在一起。”李懿哲就好像知道萧宁的心事,每一个字,都带着能安抚萧宁此刻复杂心情的魔力,渗入他的耳膜、心脏,将他牢牢包围。
萧宁靠在他散着热气的怀抱,听着他因为刚比赛完而比平日略显急促的心跳声,眼睛有些干涩的感觉。
李懿哲下午请假离校,直到傍晚五点多的时候才回来,神色如常。
“伯父他——说了什么吗?”萧宁有些忐忑不安地问到。
“别瞎想,他是叫我去准备留学的资料。”李懿哲坐了下来,随手解开了袖口,挽起袖子,“今天下午有点闷热的,你没有不舒服吧?”
萧宁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问,“什么时候走?”
没想到萧宁会问得这么直接,李懿哲怔了怔,“你不准备挽留我或者和我一块儿去吗?”他笑着反问,然后又说,“你学习这么好,申请出国留学应该不是问题。”
萧宁看着李懿哲,目光里一片平静,“挽留你你就会留下吗?我那么做也只是徒劳而已。至于和你一起去……你应该知道我没有那样的经济能力。”
“我可以——”
“我不接受别人的施舍,特别是来自你的。”萧宁打断了他的话,“我等你回来。”他说。
李懿哲望着他,对于他的坚决有着些许的困惑。难道他想错了?萧宁其实——比他想象的更在乎他。
可能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让萧宁有了太多的想法也说不定。李懿哲在心里想着。即使他再喜欢萧宁,也不可能为了萧宁放弃他的婚约,在他的心里,事业更加重要,是萧宁无法代替的重要。他以为萧宁是个明白人,结果却让他对萧宁有些失望。
然而,李懿哲只是萧宁笑了笑,没有说下去。
运动会过后不久,就到了白□人节。
萧宁想起一个月前得今天,李懿哲送给他的巧克力,昂贵的意大利手工制作,他至今没有吃掉,由于包装精美别致,放在那里倒更像是一个工艺品。
看看四下的同学们互赠巧克力,萧宁思考起了关于是否该会送李懿哲一份巧克力的问题。此时他正坐在课堂上,依旧倒数几排,靠近窗边的第二个位置。不会太过于接近阳光又能感知到阳光的温度,那是个温暖且疏远的微妙距离。
一道阴影阻挡了半数洒入的阳光,萧宁下意识地侧头,看见了站在窗外向自己微笑的林榆。
萧宁愣了愣,下课铃声恰好在这一瞬间响起,他立刻收拾了课本,走了出去。
原本学生气十足的林榆穿着职业的白领套装,渐渐有了成熟的气质,甜美的面容更显妍丽,“萧宁,很意外吧?”她轻笑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手里拎了一袋东西,“我可是青了年休来的哦。”
“阿榆,我……”见了面,萧宁越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愣在那里,呐呐无言。
林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萧宁,走吧,陪我在你的学校里走走,F大果然很漂亮呢,就是占地太广了,我差点迷路,问了几位同学才找到这里。”
“嗯。”萧宁对于将近半年没见的林榆有着些许的羞涩,神情间透露出了熟稔的意味,使得他的面容越发柔和起来。
☆、第八章
萧宁和林榆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有说有笑的模样。躲在暗处的两人却跟踪得辛苦。其中一人始终不忘怀抱蜜饯,一路上遗留了呈曲线延伸状散布的蜜饯核。而另一个人不得不边观察萧宁两人,一边分神拖拽吃得忘我的那人。
“少磊,你说那位漂亮的女生是萧宁的谁啊?看上去年纪跟我们差不多大哎。”何天吐掉了一颗核,压低声音问。
侯少磊专心注意萧宁和林榆的互动,用同样低的声音回答:“可能是好朋友,宁子很少会笑得那么亲切。”除了在面对那个李某人的时候。他在心里加了一句,跟着前头的两人同时移动着位置。
幸亏F大到处种植了月桂树,一排排密密麻麻,适当地遮蔽了他们两人的行踪,不让萧宁他们发现。
其实何天会和侯少磊跟踪萧宁他们纯属巧合。两人下课早,是一起来找萧宁去吃午饭的(原本三餐都是由李某人负责,但是李某人昨天去外地参加辩论赛,临走前嘱咐他们二人代为照顾),却碰巧看见了萧宁和那个陌生的漂亮女孩亲密地走在校园里,当下不知名的警铃大作,义无返顾的做起了狗仔队。
“对了,这些是福利院的孩子们亲手做的,说一定要我亲手交给‘亲爱的萧宁哥哥’。喏,拿着吧。”林榆将手袋递给了他,里面是各色廉价包装纸包裹着的巧克力,有的还附有手工裁剪的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