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辰抬眼望着这世上最爱他的两个人,心酸的泪努力咽回了肚子里。
“爸,妈,对不起,没能好好陪陪你们。暂时,请你们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早饭后,万辰拎起包背到一侧肩上,像这城市里最普通的人一样。
走出家门,朝家人挥挥手,回过头,向着希望和梦想的地方前行。
新的人生路,他再一次追逐自己的梦想。
只是梦想变了样,变成了生命里唯一的光点。
街角附近的地方停着一辆车,车里的男人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背影。
副驾位置上放着一份包装精致的礼物,价格昂贵的新款男装是他精心挑选的,准备送给那个刚刚走出人生低谷的人。
男人紧紧攥着方向盘,追随着他的眼神从愤怒到悲伤到无奈,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个人。
男人闭起眼睛靠向座位,等待这份心酸从身体里一点点消失。
十分钟后,他发动车子,开回来时的方向。
T市对曾经高高在上的万辰来说,不过是个三线小城市,小的让他连半点往这里发展的意思也没有。
出了火车站,他打车前往第三幼儿园。
出租车司机是个热情的中年男子,一路上说了很多T市的风土人情。
客人,您是第一次来T市吧,T市可是个好地方,光是大大小小的景点就上百个……您要是想问哪里的T市菜做得最正宗,找我您是问对人了……这儿的人啊,最大的特点就是热情,你随便走哪,但凡您问个路,那绝对会详详细细地告诉您……我可没骗您,我在这儿住了四十年了,你看全国上下就咱这T市犯罪率那是最低的,怎么样,您这次来是旅游的还是……
万辰把窗外风景尽收眼底,嘴角轻扬,给了司机一个最满意的答复。
找人,找到了,也许,就把家安在这儿了。
下了车,万辰走进了离幼儿园几百米远的新华书店,店员问他需要什么,万辰回答,一枝笔。
钢笔。
店员向他推荐了几款,他在柜台前端详了好一会,终于挑出一款。
包装时他对店员说包漂亮点,是要送给爱人的。
店员有些疑惑,别人送爱人都是花啦,首饰啦之类的,您怎么会想到送钢笔。
万辰脸上洋溢着最幸福的笑,当年爱人送出的第一份礼物就是钢笔。
那枝笔,是他们的开始。
新的笔,是否会带来一段新的开始。
结帐时,他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块递过去。
这是他四年多时间在监狱里挣的为数不多的补贴费,给父母各买了一套秋衣后,剩下的全买了这枝笔。
是他用汗水和辛劳挣来的钱,是最干净的钱。
这份礼物,沈煦,会喜欢吗
走出书店,万辰把钢笔盒握在手里,满心欢喜地走向广场。
前方超市里走出来一个男人,两手提着装得满满的塑料袋,站在路边。
万辰细细瞧去,是沈煦!
激动、紧张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他满脸堆笑欲走上前。
却…………仅仅迈出了一步。
超市里走出同样拎着两大袋东西的男人,靠近沈煦身边。
万辰的笑容僵在嘴角。
何磊不满地抱怨,“就算是大减价,也不用买这么多东西吧!”
沈煦大笑,“这就拎不动了,你这天天锻炼都练到哪去了,行了,那袋给我吧!”
何磊用胳膊肘捣开他伸过来的手,“我可不想被四宝洛琳他们看到,说我欺负老男人。”
沈煦笑着凑近他,“晚上做什么,西湖醋鱼吧,你不是拿手嘛,上次吃的那味道,我到现在还记着呢!”
何磊笑,“你上辈子肯定是一只猫,还是只馋猫,晚上叫四宝他们过来一起吃吧!”
沈煦:“行啊!”
两人说笑着走远,万辰却只能站在那里,定定地望着他们的身影。
手里的礼物掉到了地上,睁大的双眼却始终无法挪开方向。
沈煦、何磊……
他们将笑容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对方,他们向着称之为家的地方走去。
他们,相爱着。
有什么跑进了万辰胸膛里,某一个地方疼得钻心。
一瞬间,呼吸好像变得困难了,喉咙里堵了硬硬的东西,咽不下,吐不出。
酸涩的感觉涌到鼻腔,冲进大脑。
眼睛生疼生疼,疼得渐渐模糊,他努力睁大双眼,以便看清那道思念了太久的身影。
沈煦……
他爱了多少年的沈煦,以为可以用一生来弥补,以为再次拥有了爱他的资格。
沈煦……
他还没有来得及送出那份开始的礼物,还没有再好好看他一次。
沈煦幸福着,和他深爱着的那个人,会一直,幸福下去。
广场那头两个小小的身影走进了他们的家,一行泪滑下万辰脸庞。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掉在地上的那份精心挑选的礼物。
有什么被硬生生扯出了身体,他疼得弯下腰。
伸出的手颤抖着,却怎么也抓不住掉落的那枝钢笔。
沈煦……
他紧紧闭上了双眼,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T市冰冷的空气。
他人生的唯一光点,在慢慢地,慢慢地熄灭。
直到,再看不见。
只剩下了,无边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真的要换受吗,哟,康林好还是老柯好呢,要不我考虑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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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活着
挑选戒指的那天;四宝跑过来凑热闹;“这事我有经验,帮你们长长眼”
沈煦一脸嫌弃,“你自个的亲事都快黄了;就别来瞎掺和了。有本事就去搞定你那未来丈母娘吧!”
四宝气鼓鼓走了,何磊对着镜子打好领带,笑着瞥他一眼;“下班的时候等着我一起,别又自个儿偷跑。”
沈煦倒好豆浆,坐在餐桌旁抓起油条咬了一口;“放心;今儿肯定等你。给我老伴挑戒指,何等重要的大事啊!”
何磊弯下腰;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买戒指就这么开心啊要是哪天我再给你办个婚礼;你是不是要乐晕过去了。”
沈煦把咬了一半的油条塞到他嘴里,“要是哪天你拿一车的RMB砸我头上我会更开心!”
出门前,沈煦最后检查了一遍水电天然气,确认无误后坐上何磊花两万块买的二手车,赶往公司。
“哪天给你买辆新车吧,怎么说也是个小老板,开这二手破车出去会不会太丢面。”
何磊倒不介意:“省了吧,创业初期,咱们就艰苦点。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放心,面包会有的,给我十年时间,一定给你买个金山回来。”
沈煦转过头看向他,突然,就想起了那个人。
有时候,他会觉得何磊和年少时候的万辰有几分相似。
他们都有很强的事业心,为了理想拼尽全力。
和他这种随遇而安的人,完全不同,他们坚持着自己的目标,有着永不放弃的决心。
他见过何磊为了争取一笔订单,在工厂熬上两天两夜;为了拉拢一个客户,在KTV抱着马桶吐到胆汁都出来了。
但他们,又有最大的不同。
年少时,他义无反顾地爱上那样的万辰,他想要支持他的梦想,想要陪伴在他身边。可是,万辰不需要。
现在,他爱上了同样为事业拼搏的何磊,他放弃小店、放弃简单的生活,支持他的梦想,陪伴在他身边。而何磊,回应他同等的爱。
所以,他们会幸福的走下去。
万辰……
沈煦转过头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应该出狱了吧!
却没有来找他,是想通了吗
但愿他能振作起来,未来的路还很长,希望,他能真正放开过去,勇敢走下去。
毕竟,那条路上,只剩下他自己了。
T市三小附近,新开了一家便利店,开业初期,打价格战,吸引了不少居民。
打着购物满188元,免费送货的旗号,不少大妈们联合起来买米买面,超市的员工开着电动三轮送到家门口。
“我家三楼”“我家在五楼”“我家在六楼,小伙子,麻烦你了。”
一张票,却是一栋楼里三家合买的,换了别人早生气了,可这次来的人非但没发火,还微笑着点头答应。
这是栋老楼,没有电梯,三袋大米两桶油扛下来,累得他气喘吁吁。
“小伙子,进屋喝口水。”
男人拍拍肩膀上的灰,冲着大妈笑了笑,“不用了,我赶着去下一个地方,谢谢您。”
走下楼梯时,头有些发懞,脚下一个踉跄,幸而他死死抓住了扶手,才没摔下去。
坐在楼梯口缓了一会,才起身下楼。
一整天都在忙碌中度过,快交班时,同事张姐拜托他做清扫工作。
“没办法,我儿子上晚自习,我得赶回去给他做饭,小万啊,你不是一个人住吗早回去晚回去都一样啦!谢啦啊!”
张姐风风火火地走了,男人把仓库里削下来的烂菜叶水果皮一点点拣到小车上,推出去。
扫地、拖地,忙活了好半天才干完,锁上仓库门,他拧开水龙头,用刺骨的冷水洗净冻伤的手。
没办法,工作地点没有热水,又不能不洗手就回去,他只能忍着疼洗干净。
年轻的小梅看着都不忍,递给他一盒冻伤膏,“万哥,你拿去用吧,看看你那手,又是裂口又是肿的,真吓人,冬天还早着呢!你这成了冻疮,以后年年都得犯。”
擦净手,男人把药膏一点点抹在手背上,裂口的地方很疼,他每次都是皱着眉头抹完药。
戴上手套,走出超市时,已是傍晚六点,天早已黑透。
路过菜市街时,卖卤菜的老板热情吆喝着,他仿若未闻,走到街口买了两个馒头,一个咸鸭蛋。
拎着晚餐,他没急着回家,将棉衣的领子竖起,来到了第三幼儿园外。
这里有一家小店,专卖小孩东西,有玩具有书本,生意很不错,这个点了还有不少人进进出出。
不一会,一辆小车停在了店外,车上走下来两个男人,手里拎着什么走进隔壁的小超市。
两个男人走出来时,手里多了一瓶酒,超市小老板追出来,“又偷我的酒喝,我不管,晚上到你们家去蹭饭。”
其中一个男人扬了扬手里的袋子,笑着说:“行啊,我买的猪脸,晚上过来吃,要不,把你那未过门的小媳妇也叫过来。”
四宝气,“说得好像你们过门了似的,你们过门了吗!过门了吗!”
说话的男人笑得更开,抬高手,扬了扬。
路灯下,那人无名指上有微弱的光。
四宝气得跳脚,小店里走出来的女人笑着打趣他。
男人闭起眼,感觉胸膛里的某个部位又被扯疼了,他背过身去。
棉衣口袋里有微弱的震动,他掏出手机,是母亲打来的。
他轻咳一声,接过电话。
“妈……我很好……嗯,今天,也见到他了……他还是那样,过得很开心……我没太大要求,只要能每天看到他,看到他幸福着,就够了……希望我当然有希望,您放心,他会原谅我的,到时候,我会第一时间把他带回去给你们认识…… 嗯,您照顾好自己,天冷了,让我爸少出门,我上次寄回去的药记得按时吃……就这样吧!”
第三幼儿园外有一个很大的广场,天气渐冷,跳广场舞的大妈们都回了家。
男人穿过广场,走到离小店几栋楼外的地方。
走上楼梯,他轻咳了一声,声控灯却没有亮。
房东开了门,手里拿着手电筒,“停电了,就这老楼,还家家开空调取暖器的,这不,烧爆了吧!给你几个蜡烛,你晚上对付着过吧!”
男人接过房东递过来的两根蜡烛,道谢后上了四楼。
打开门,房内漆黑、清冷。
租住的房子里,没有天然气,他买了个电磁炉,烧水、热饭全靠它。
这一停电,他就什么都干不了了。
房子里摆设也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没有电视、冰箱、空调,就连多余的板凳都没有。
他靠坐在床边,发了会呆,才想起没吃的晚饭。
从塑料袋里拿出早已冻硬的馒头,没法热,他就只能干咬硬馒头。
黑漆漆的屋子里,他睁着眼却什么也望不见。
馒头太硬,嚼着费劲,他却像没什么感觉一样,咬下一口,在嘴里慢慢嚼着。
活着,好累。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活着,惩罚似的,毫无生气地活着。
康林打过电话,劝他回家。
康林早就知道了沈煦的情况,却选择不告诉他。是要让他亲眼看到,然后,彻底死心。
馒头很干,甚至,有些发苦。
回家吗
回家又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