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的位置,唤来侍者要了两瓶年份酒,慢慢的饮,杯子里总有酒。
就算喝的怎麽慢,这样不辨今夕何年得喝也难免一醉。到了凌晨时分,人群渐渐散场,店家要关门打烊,侍者凑到近前刚要开口,就听後面有人轻笑道:“不用管他,你们打烊关门吧。”
侍者回头,只见到一袭白色衣角,立刻低下了头,恭恭敬敬得道:“大管家……老板没说您今天过来。”
昏暗澄黄的灯光下,那人一头黑色长发,一身雪白和服,狭长深邃的凤目恍惚间,犹如星河误入。
顾纯不在意的摆摆手,微笑道:“不用那麽大礼,我没打算要你们招待,都下班吧。”
那双眼睛状似不经意一扫,停滞在角落那个不吭不闹的男人身上。走过去坐在旁边,淡道:“李先生,店家要打烊了。”
闻言,李傲然有些神志不清的回过头来,只看到了那双仿佛漾著光的凤目,唇齿阖动,抬起手就要摸他的眼角,“星河……犹如星河误入……”
听到这几个字,顾纯蓦然睁大了眼睛,呆呆愣在原地,白白让他摸到了自己眼角的湿润。
察觉到自己失态,顾纯转瞬不著痕迹的一笑,微微退开一点距离,淡道:“五爷喝多了,我送你回家,还是打电话要人来接?”
只迷糊一会,李傲然似乎又有一瞬间神智清明,黑眸紧紧盯著他,沈声道:“你是……顾纯?”
“是我。”顾纯微微低下头,掩住自己的神情,道:“这间酒吧是我一个朋友开的。五爷要想干脆住下来也可以。”
“五爷……我不是五爷……”李傲然只清楚那麽一小会,又眯起了眼睛,侧著头,喃喃道:“有一个人……我不记得是谁……他叫我阿傲。阿傲,阿傲……唐宁,是你麽?”
“咳咳……”顾纯忽然身子一矮,开始剧烈的咳嗽,桐黎从身後扶住他,担忧的递上两个白药片,让他和水服下,方才好了些。
顾纯呆坐在那,不知道想些什麽。呆的够久了,才慢慢站起身,扶著李傲然靠在自己身上,回头道:“桐黎,把车开过来。”
杯中窥人此时万籁俱寂,连灯都不开了,他方才敢抱得紧些,凑到那个人耳旁,轻声道:“阿傲……我不是唐宁啊。”
他的声音太轻了,轻的像是转瞬就会破掉一样。若是此时有人打开灯,便能看到一向无坚不摧,春风化雨的大管家,脸上毫无生机的表情。
听到外面的引擎声,顾纯扶著他上车,调整姿势,让他躺的很舒服,开口道:“回废兰山庄。”
废兰山庄屋子不大,只有两间卧室,客卧一直都是桐黎在住。顾纯把李傲然拖进主卧,扶到床上,然後蹲下身子帮他除掉衣服和鞋。
动作很慢,就像当年从手术台上爬下来,一刀戳死大麻的时候一样。
李傲然酒品不算差,乖乖的随他动作,最後剥光了躺进棉被里的时候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顾纯看他睡得熟,不禁微微苦笑,摇摇头,回头去拿了杯温水搁在床头柜上,又把门关好,坐在床边上看账本。
此时已经是凌晨。他处理完组织内部的芜杂事务,疲惫的舒了一口气,回过头看男人还睡得不亦乐乎,慢慢抬手,抚摸他的侧脸,不知想到了什麽,红唇轻勾,会心一笑。
无论什麽事情,举凡是选择了纵容自己,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顾纯暗道自己心性不定,俯下身,轻轻吻上他的唇。
本想一触即离。谁知道李傲然无比上道,迷迷糊糊叫了一声‘阿宁’就把他抱进怀里回吻,且全然不是蜻蜓点水。
李傲然隐隐察觉出眼前的情状似乎有些不同。阿宁的唇突然变得那麽柔软,阿宁身上突然有了很淡很淡的檀香气,男人都是感官的动物,牢牢锁住他的腰,一手扣住後脑,先是舔舐唇瓣,等到他喘息渐重,唇齿微张,干脆转过身把人压到身下,探进舌尖肆无忌惮的吮吸。
顾纯被他压得动弹不能,早已被亲软了身体,手臂慢慢勾上他的脖颈,时而回吻,喘息间泄露一丝低吟。似乎只是亲吻也无法满足李傲然,他一只手覆上他的腰带,正欲抽开,低声道:“阿宁,你今天怎麽穿那麽麻烦……”
这句话让顾纯瞬间神智清明,凤目霍然张开,冷笑片刻,一把推开身上的男人,气的在原地站了片刻,拂袖而去。
等到他冷静下来坐在客厅里,已经不知道随手摔了多少东西。桐黎站旁边,走也不是,劝也不是,只能摇著头道:“大管家,你这一生气就爱摔东西的毛病什麽时候养成的,有点幼稚啊。”
顾纯闻言,抬头看向镜子,发现自己的神情竟是气鼓鼓的,酷似小时候那个刁蛮任性的样子。不禁心里一沈,眼睛一闭一睁,又归於淡然端方。
“桐黎,加紧实行计划。唐宁这个人,已经让我越看越不顺眼了。”
桐黎敛下神情,道:“是。”
“另外。”顾纯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略带冷酷的勾起薄唇,淡道:“我听说,前两天管物流的堂主去顾先生那告我一状。”
桐黎闻言,低声笑笑,“刀堂主前天去顾先生那说,大管家一把火烧了答应给靳磊的毒品,让我们蒙受巨大损失。”
顾纯轻阖双目,手指习惯性的敲击桌面,淡道:“顾绍离这些年过的太安逸了。我让他过的舒舒服服,不用管账,不用管帮派火拼,他早已被蚕食殆尽。等到他醒过味来,动了想除掉我的心思,来不及了。”
桐黎道:“是这样。刀堂主告状以後,顾先生很不耐烦,要他退下不用管,说是大管家做什麽事都是有道理的,放手教给你就好。这些年,他的确,太过倚重信任你了……”
顾纯却慢慢抬起眼来看老者,站起身,紧紧盯著桐黎的眼睛,柔声道:“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後插上一刀最是痛彻心扉。黎叔,若是有一天,你会这麽对我麽?”
他此时的神态,竟让桐黎这样见惯风雨的人心里一寒,立刻躬下身子道:“大管家若是不信,尽可防著我,只是,日久见人心。”
“你在怕什麽?”顾纯微微一笑,极为亲厚的把他扶起来,道:“我随口说说而已,别在意。”
桐黎知道,他并不是随口说说。顾纯是个只信任自己的人,这样的人,一旦被他盯上,一定会死的很惨。
顾纯缓步走到厨房,洗洗手,竟然开始做早点,他的动作很轻,也很慢,井井有条,一边淘米一边道:“你知道我为什麽要一把火烧掉那批毒品?这半年,我封锁了组织内大部分的毒品贸易,原因很简单,我痛恨毒品。另外,这次这批东西是要给靳磊的。我正好以此为由,见见这位传说中的黑道巨枭,总不至於,在我捅顾绍离一刀的时候,落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後的败笔。”
以顾纯之能,他早该想到了。老者叹了口气,看著在微熹晨光里忙活的那个孩子,眼露慈爱。
李傲然是饿醒的。最可怕的是饿醒之後就闻到了菜粥的香味,看了看房间陈设,不知道是哪里,手边却放著一套洗好的运动服。
昨天的西装已经没办法穿了。他换上运动衫走出房间,就看到朴素的甚至有些颓败的房间里,那个一身白衣的熟人,洗手作羹汤。
“顾纯?”
顾纯抬眼看他,淡淡一笑,把锅子放在桌子上,还有刚烙熟的棒子面贴饼,几道清爽凉菜 ,只看颜色,只闻味道,让人食指大动。
李傲然由衷问道:“你是厨子麽?:
顾纯拿了筷子坐在椅子上,淡道:“李先生,我不是厨子,我是钢材集团的执行长。还有,你昨天醉倒在朋友的酒吧,正好被我撞见,所以把你带回家住了一晚。洗手间在卧室右手,毛巾牙刷都放好了,请自便。”
他无比优雅的抬起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後慢条斯理的盛了一碗粥,低头开始吃早餐。
李傲然见得此景,不禁咽了口唾沫,开口道:“从洗手间出来之後呢?”
顾纯看著他半天,算不上和善的笑笑,“之後?李先生应该工作很忙,不准备去百盛上班了麽?”
知觉他今天心情不太好,柔声微笑里都掺了那麽多显而易见的敷衍。不知道为什麽,李傲然心里一酸,摇摇头 走进洗手间。
一番洗漱之後,李傲然给Jassic打了一个电话说今天请半天假,要回家换一趟衣服。
话音未落,就见顾纯探进来一个头,歪著头道:“你记性实在不好。不用回家换衣服,上次给老爷子祝寿,我的衬衫上撒了咖啡,借了你的衣服穿,我熨好就挂在柜子里,五爷可以顺便穿走。”
李傲然一张脸黑了一半,嘴角抽搐半天,朗声道:“就算如此你也不用特意在老子裤子都没系好的时候进来提醒吧!”
顾纯微笑,喜闻乐见。让李傲然直想把他那张漂亮的脸,360度无死角的脑袋拧下来。
闻著客厅里浓郁的早餐香味,回忆起那个人半点留自己吃饭的意思都没有,让李傲然另外一半脸也黑了,翻了半天柜子没找到衣服,提高音调道:“顾纯,衣服你放哪里?这柜子里都是老人穿的吧。”
侧过头,看到顾纯靠在门边,双手抱胸,一脸无话可说,反问道:“你刚才是从这间屋子出来的?”
李傲然摇摇头,发现自己走错了卧室,尴尬的咳嗽两声,要去对面找,走到门口被顾纯一手拦下,往他手里放了一碗温热的粥,柔声道:“酒醒之後暖胃。衣服,我给你拿。”
这恰如其分的语气,或者说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手段让李傲然心里一动,极为受用,不禁微微一愣,看他取了西服回来才回过神道谢。
顾纯没在意,摆摆手走回客厅吃饭。
他有点累,组织里所有的事都一肩挑,一会还要去跟靳磊谈判,心情好不了。饭吃两口就不想再动,想换衣服出门。
抬起头,却见李傲然站在面前,欲言又止,碗已经空了。
顾纯没忍住笑出了声,不禁问道:“你真的以为我是厨子?”
李傲然更尴尬,低声道:“有点饿……”
看他这个样子哪里像是商场上指点风云的资本家,反而和小时候那个傻傻实实的阿傲更像一些。
顾纯垂下眼睫,把锅子推过去,亲手盛了一碗粥给他,拿了一块烙饼递过去,道:“我和管家两个人住。做的不多,都在这里,愿意吃就吃吧。”
第十章 阴雨
屋子真的很小,还遮著厚厚的窗帘,寂静无声,只存两人。顾纯眼眸轻垂,薄唇微勾,在李傲然心里涣漫出一丝丝的暖意。
他拉开椅子坐下,没著急干掉早餐,突然开口道:“除了在爷爷过寿的时候,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顾纯悠闲的坐著,闻言,索然无味的笑笑,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无论是什麽事,自己都想不起来就不要要求别人告诉你。别说我们从未见过面,即便是曾经有什麽关系,你这样问出口,难道不会伤了别人的心麽?”
李傲然摇摇头,眼里蓦然显出一抹笑意,“好厉害的一张嘴。和你的长相实在很不相符合。”
顾纯还是没有看他,“我长成什麽样?”
李傲然想开口,又有些欲言又止,闪烁其词,沈默半晌,淡道:“长相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静美。”
这样的词语很容易轻易惹恼一个男人。但顾纯实在是个不容易生气的人,闻言,缓缓站起身,站到他身後,俯下身,靠在他耳边笑道:“我不够温柔?”
他离得太近,身上的檀香气一股脑冲向李傲然的鼻子,一开始是觉得很好闻,後来蓦然一愣,察觉到昨天晚上似乎身边一直围绕著一股这样的香气。
“你昨天──”李傲然突然回头,话没有说完,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凤目红唇,温柔静美,垂在两鬓的长发搭在了自己肩上。只消微微一近,就能吻到他的唇。这一点距离,谁都没有动作,任凭那些微的暧昧逐渐扩散。
原来顾纯眼睛里除了笑意,还有著不易察觉的悲伤。李傲然才发现,这个人看著自己的时候,很悲伤。
究竟是,为什麽呢?仔细一想,又是一阵钻心的头痛欲裂,他眯起眼睛,一手撑著脑袋,青筋直露。
异变突发,顾纯也是脸色一变,问道:“你怎麽了?”
“头疼……”李傲然剧痛之下,一手紧紧攥住了顾纯的腕子,道:“止疼片,你这……有没有止疼片?”
顾纯家里没有任何一丁点会让人上瘾的东西,止疼片当然也是没有的。即便是有,他也不会给李傲然吃,他要比任何人都关心在意他的身体,止疼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还会对身体有莫打损伤。
他没有说话,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腕,站到他身後,修长纤细的手指覆上李傲然头部,轻揉慢捻,冰凉舒爽。
渐渐地,那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