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好在确诊只是腮腺炎,医生建议他转到传染病科住院观察,这一回周子璋二话没说,收拾收拾就回旅馆去了。
不是他舍不得花钱,而是他怕自己被传染病科那些住院病人给传染上什么更加糟糕的病,谁知道那些浑身是毛的外国人有些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呢,他的腮腺炎肯定就是被他们传染上的。
和国内一样,这病没有特效药,医生甚至不愿给他多开药物,只开了一点维生素之类,要他凭自身免疫力扛过去。周子璋顶着腮帮子的疼痛给周家去了一个越洋电话,要他们找点偏方中药之类差人带来。
周子璋以为自己的腮腺炎很快就能好,毕竟小时候他见白家二哥也得过这个病,虽然连带着把白薇和白淼也给传染上了,但好像一个星期就全好了。
他忘了自己现在不是孩子,腮腺炎偏偏是年纪越大越不容易好。肿起的腮帮子让旅馆经理注意到了,他委婉地建议周子璋住到医院去,不能传染给其他旅客,并且暗示如果他不离开,他可能会报警。
这让周子璋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悲凉和愤懑感。他头脑一热,直接财大气粗地包下整间旅馆,全栋就他和朱可丽两个人,这回经理再也不能说些什么了。
只是愤怒好像又加剧了疾病,从医院回来的当天晚上,他的腮帮子已经肿得让他睡不好觉。
朱可丽并不在他身边,她找旅馆在隔壁开了一间房,说是既能避免传染,又能方便就近照顾他。周子璋能理解她的做法,但是当半夜三更他想要点水喝,或者拿冰袋敷脸的时候,只能自己起身找旅店值班帮忙,朱可丽在隔壁睡得像死猪一样,怎么都喊不醒。
旅店值班拿冰袋给他的时候居然戴着手套口罩,全副武装,生怕被他传染。
疼痛让周子璋辗转反侧一个晚上,非但没消肿,反而开始发低烧,这时候他看见隔壁的女友打扮得花枝招展、笑容迷人地走下楼梯,一面和旅馆的帅哥招待聊天,一面优雅地享用早餐,而自己却在房间里受苦受难。他的火气蹭蹭蹭地就上来了,二话不说,抬手就把手中已经化成水的冰袋往她头上砸去。
白薇抵达这两人下榻的旅馆时,正好赶上这对情侣吵架。整个旅馆都能听到两人你来我往的高声谩骂,虽然是说的中文,但其中的愤怒大家都能听懂。
周子璋由于腮帮子鼓着,吵架明显不占优势,面对咄咄逼人的朱可丽,他几次气得朝她挥舞拳头,终究没好意思朝女人出手。
“等、等我好了,你、你等着!”他气得指着她这么说,因为疼痛,连简单的一句话都说得打结。
“谁稀罕跟你啊,呸!”朱可丽比他更干脆,她已经麻利地收拾好所有行李,优雅地拢了拢头发,毫不客气地朝周子璋一比中指,然后迫不及待地抬脚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她正好撞见白薇。
“你?”朱可丽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笑了:“我不要的男人,原来还有人稀罕呢。”她的笑容仍然十分天真可爱,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充满恶意与嘲讽。
不过她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因此在这之后,她依然能用一贯天真可爱的笑容面对站在白薇身后的布莱洛克,并且用流利的英文关切地告诉他:“先生,这间旅馆被一个传染病人包下了,你离这儿远点最好呢。”
布莱洛克礼貌地点点头:“谢谢,不过我是陪我的朋友来的。”语罢,他随白薇一起走了进去。
“嘁,好运气都被你给占了。”朱可丽低低道,看着白薇的背影,她冷笑一声:“既然爱自找麻烦,出了事也是你活该。”说完她便立即提着行李走了,宁愿换个地方叫出租也不愿意多待一秒,虽然她也在小时候得过这个病,但谁乐意天天伺候一个传染病人的生活起居?
周子璋发火,正合她意,不然她还不好意思拍屁股走人。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她再次见面,周子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肿起来的腮帮子,表情异常尴尬。
“你来干什么。”
听他语气不善,白薇挑眉:“只是看在周家老太太的面子上。”
“去过医院了?”她注意到他含糊的说话声和微微鼓起的脖子部分:“淋巴结炎?还是腮腺炎?”
周子璋转过身去背对她,淡淡地说:“和你无关。”
“这样啊,”白薇点点头,“好,那你自己保重,我先走了。”
走了?周子璋不可置信地转头,发现白薇和跟着她一块来的那个白人真的一起走了!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她居然是个这么凉薄的女人!和朱可丽……和朱可丽没有两样!没看见他痛得厉害,腮帮子都肿成球了吗?她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转头就走!
周子璋气愤不已地捶了一下桌子,却拉不下脸跑出去追她,只能暗自内伤,自己刚刚为什么要把话说得那样绝。
她现在又不是你的女人,当然有说走就走的自由。或许跟她一块来的那个男人,就是她的新任男友。周子璋酸酸地想,然后腮帮子更疼了。
“你真的不需要管他了?”除了白薇的名字以外,对中文一无所知的布莱洛克其实压根没有听明白两人的对话,只是从两人的表情来推测,他们之间的对话应该并不怎么愉快。他私心里对白薇转身就走的利落举动非常赞赏,并且希望她果真不要去管那个臭着一张脸的家伙。
和罗杰斯一样,布莱洛克对周子璋先生同样有着天然的敌意。
白薇叹了口气:“当然不可能啊,大老远来一趟费城,真的只看一眼就走的话,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我可没办法向周老太太交待。”
布莱洛克不解:“你和他已经离婚了,为什么还要管他的家里人怎么想?”
“因为我们是世交,情感、利益的双重牵扯,很难一时说清。”白薇如此回答,但她心里清楚,如今周家唯一有资格对她提出要求的,也只有一个周老太太。其他人对她而言、对白家而言,都远远不够分量。
当年看中周子璋,除了她自己喜欢,也有周家好掌控的因素。大哥和二哥希望她找一个不够强势的婆家,以后即便受了欺负,白家依然能给她撑腰。
如今看来,这个想法确是好的,只是选错了男人。
布莱洛克摊了摊手:“听起来很复杂的样子,结婚还需要考虑那么多,是不是很辛苦?或许我应该庆幸你和这个男人早离了婚?”
白薇笑:“为什么你要表示庆幸?”话未说完,她已发现这句话不太合适。
可是布莱洛克已经很快接口,他低笑着回答:“因为这样我才有机会啊。”凝视着白薇的眼,他的笑容愈发和煦,愉悦的语气仿佛能让人轻飘飘地飞起来。
白薇愣了愣,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宣告自己的心思,想起很久之前在他公寓里的那个意外的吻,她不得不承认或许他的确“蓄谋已久”。
可是有时候不来电,真的就是不来电。
有时候她的确可以感受到布莱洛克一点隐约的意思,但若论爱意,她并不觉得自己感受到过。
“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是克里斯汀,”白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轻松地笑起来;“快去你的会议那儿报到吧,我得给我那脾气糟糕的前夫找两株仙人掌去。”
克里斯汀?布莱洛克一怔,一见她指眼睛的动作,他立即明白过来,不由得叹了口气:“是不是罗杰斯和你说了什么?那个蠢货……别开玩笑了,你们连人种都不一样,我怎么会把你当成她呢,薇?”
“随便开开玩笑而已,”白薇耸耸肩,淡淡一笑,“反正你知道我对你没那个意思就行。”
布莱洛克苦笑,好像对她的回答不惊讶也不难过:“薇,你一定要把话说得这样直截了当么,简直让我太伤心了,别告诉我其实你看上的是罗杰斯这家伙。”
白薇白他一眼:“我才不会和我的上级boss谈恋爱。奇怪了,为什么我一定得看上某个男人,难道我就不能把身心全部献给伟大的医学事业?”
“ok,ok,”布莱洛克知道这个话题应该就此打住了,有些事情需要慢慢图之,于是他笑着转移话题,“你要仙人掌有什么用处?”
“哦……”白薇拖长了音调,笑得有些古怪,“当然是给我的前夫用啊。”
仙人掌除去刺,捣碎,敷于肿胀的腮帮处,用纱布包起,这是一个在国内流传很广的好用偏方。其实似乎使用芦荟也可以,只是比起仙人掌,芦荟的刺更加容易除去。
而白薇非常“喜欢“那除不干净就会让人觉得痒痒的刺,她想这玩意敷在周子璋脸上和脖子上,一定会相当的有意思。
第32章 啦啦啦
见白薇去而复返,周子璋依然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可是却不敢再说任何激怒她的话。
人生病的时候,总会渴望有人照顾和安慰自己。更何况周子璋从小养尊处优长大,摔着、磕着、碰着都有人为他焦急得不行,如今腮帮子肿成这样,脑袋也晕乎乎的,难受得根本吃不下旅馆的西餐,尤其是那硬邦邦的牛排压根嚼不动,旅馆的侍应生躲他和躲瘟疫一样,上了菜就跑,别说听他提意见了,连小费也干脆不要。
一个人窝在房间里拿冰袋敷脸,干巴巴地面对墙呆坐着,忍受疼痛和昏沉沉的眩晕感,这种滋味很难受,难受得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白薇就像他的救命稻草。
当然,如果忽略跟着她一块来的那个家伙,或许他的感觉会更舒服点。
“烧一直没有退下来,”布莱洛克戴着口罩和手套,防护工作做全套,看了看温度计的水银柱,报出一个数字来,淡淡宣布,“打消炎针吧。”
这种公事公办的医生态度令周子璋感觉异常厌恶,好像他一根小小的温度计就拿住了掌握他的生死大权。
“我不去医院。”周子璋冷冰冰地拒绝。
白薇正在专注于捣碎她“心爱”的仙人掌,闻言,头也没抬,随意道:“不去就不去,布莱洛克你帮他打一针好了。”
然后,周子璋看见这个戴一副眼镜装模作样的白人医生缓缓回过头来,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容:“好啊,乐意效劳。”
周子璋浑身的寒毛倒竖,对他怒目而视:“都说了我不打针!我能抗!”
布莱洛克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病人。
以他现如今在美国医学界尤其是心外科学界的名声,给人做肌内注射何止是大材小用,如果他知道中国有句谚语叫“杀鸡焉用宰牛刀”,一定会觉得拿来形容现在的情况再合适不过。
如果不发烧,他才不在乎这个姓周的腮帮子肿成了什么样,但是一旦发烧就证明有点危险了,身体的免疫系统正在发出警告。腮腺炎有引发多种并发症的可能,而且成年人得这个病的概率很低,好起来也更慢。
“谢谢,但是我、不、需、要!”周子璋冷冷地盯着布莱洛克的动作,嘲讽地说:“美国、美国医生都会,强迫病人,注射吗?”本来是颇有气势的话,因为疼痛和肿块,他的话语很不连贯,十分的气势也只能减弱到一分。
白薇抬头,对于周子璋的不配合,她很不高兴,毕竟布莱洛克完全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义务帮忙:“不打也随你,但你知道腮腺炎可能会有并发症吗?”
周子璋微愕:“什么并发症?”
白薇眯了眯眼,笑着用中文告诉他:“比如脑膜脑炎啊,胰腺炎啊,还有……睾丸炎什么的。”
不顾周子璋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她轻描淡写地继续解释:“这病本来就没有特效药,你不遵医嘱,万一真的因为并发症导致不育,到头来别怪我们。”
睾丸炎,她拿来威胁周子璋的理由倒和罗杰斯想的一样,遗憾的是他现在不在这里,只有布莱洛克欣赏到了白薇这位前夫突然变得铁青的脸色。
“你不是在开玩笑?”
“我有必要骗你吗?”白薇好笑地看着他:“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周子璋的表情一阵扭曲。
“我打。”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用英文说出来,布莱洛克闻言微微一笑,颌首表示听懂了:“脱裤子。”
他没有观看男人屁股的奇怪癖好,让他做这种霍普金斯的护士才做的事情也是大材小用,而周子璋满怀愤怒和敌意的视线更令他觉得不悦,不过在房间的另一头,白薇悄悄掩嘴偷笑的动作彻底取悦了他。
她笑眯了眼,脸蛋红红,像孩子一样顽皮淘气。
她总是太冷静,布莱洛克几乎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这样可爱的笑容。
如同少女一般的笑容。
为此,布莱洛克完全不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