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梓箐在榻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脚边一盆炭火燃着,暖意浓浓。
迷糊中,好像有人进了房,轻轻抱起她。梓箐睁眼,还有些朦胧,不过当她看到眼前的黑衣蒙面人时,顿时吓得睡意全无,就要惊叫出声。
黑衣人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是我。”
“玖……飏?”梓箐惊魂未定,不确定地问道。
楚玖飏把人抱到床上放下,拉过被子盖好,自己则在床边坐下,方才扯下蒙脸的黑巾,有些责怪地说道:“怎么趴在榻上就睡着了?天气这么冷,当心受凉。”
梓箐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你为何这副打扮?半夜三更的,你怎么跑我家来了?”
“梓箐。”楚玖飏并未答话,而是把她抱住,长舒一口气,有些颓然。
他把头支在美人的肩上,靠着她耳边喃喃说道:“不要离开我,就算我们有仇,你也不要离开我。”
逝者已矣,徒留在世之人,纠葛不清,无尽伤怀。
“你可是喝醉了?胡说什么呢,我们怎么会有仇?莫名其妙的……”
梓箐闻着楚玖飏身上淡淡的酒气,皱皱眉头,暗付这人定是喝多了,才大半夜跑到自己这里说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嗯,是醉了,早就醉了。”楚玖飏浅笑着承认。
自从第一眼见到梓箐,他就如饮下一坛千日醉陈酿,沉溺其中,长醉不醒。
“那你快回家歇息去吧,这么晚了,你在这里不好。”
梓箐推搡楚玖飏一下,有点羞怯有点害怕。
楚玖飏却把人紧紧抱住不肯放手,好像这一松开,人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梓箐,让我好好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如果我们之间真有那瀚海鸿沟,真有那血海深仇,这一个拥抱,会不会是最后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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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哭孤坟美人赴宴 。。。
翌日梓箐醒来,楚玖飏早就走了,只是被子上还余留着男子的气息,而她枕边则留有一张字条。
“离城几日,勿念。”
回想起昨晚,楚玖飏好像醉得厉害,使劲抱着她不肯松手,梓箐又不敢大声说话惊动了她娘,于是挣扎一番未果之后,只得由他去了。再后来,她便迷迷糊糊地在楚玖飏怀里睡着了,一觉睡到大天亮。
醒来之后,梓箐急忙检查身上一番,还好衣衫完整,楚玖飏并未做出什么不当的举止来,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楚玖飏没有趁人之危。
不过很快她又懊恼起来,这人行事也忒大胆了!居然半夜三更闯入她的闺房,还留宿了一晚,若是被人发现,这怎么得了?!
下次绝不心软了!梓箐拧着衣角发誓,同时她又有些担忧,又要出城去?近来这么忙,也不知他在外有没有好好休息……
梓箐不知道的是,其实楚玖飏根本没有醉,当她睡着之后,楚玖飏久久凝视着怀中的美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不留神人就跑了。而他当时心中所想的是,就这样一直下去多好,一直静静抱着你,不去想那些过往,不去想那些情仇。
只想与你同床共枕,一眠到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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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宜城郊外的楚家芭蕉园后山上,立有一座孤坟。
路边蔓草丛生,深可没膝,偶尔两只寒鸦飞过,“呱呱”的叫声回荡在山谷之中,晕染出一片哀色。
谢文君跪于孤坟之前,一边扯去坟前杂草,一边说着话。
“吾枫,我来看你了。很抱歉,时隔七年,我才敢到这里来,才敢来见你一面……”
“其实我从来没有忘记你,我只是不知如何面对你才好……”
“对不起,我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
“有时候我这般安慰自己,也许他是想去陪你,所以才会离开我……”
“吾枫你在那里好不好?我好想你……”
“……”
谢文君头靠墓碑,手指摩挲着碑上的“楚吾枫”三个字,不断喃喃自语,泪如泉涌。
那些过往,还是不能忘却,纵使相隔数年,只要一提起你,我依然生不如死。
楚玖飏到来之时,看到的便是谢文君跪于坟前悲痛欲绝的样子。
他默默走过去,也在坟前跪了下来,打开带来的两坛酒,说道:“大哥,我来找你喝酒。”
说罢,他提起其中一坛倒在坟前地上,边倒边说:“愿你在那边一切安好,下辈子去户好人家,无惊无险,平淡一生。”
这时,谢文君也拭泪说道:“愿你来生,一世无伤。许我彼时,再续前缘。”
二人祭奠一番之后,便在坟旁坐下一同饮酒说话。
“文君姐,你这次来宜城,不仅仅是想故地重游吧?”忽然楚玖飏这般问道,他早就察觉谢文君来得蹊跷,为何七年都不愿回来的人,此时突然出现了?
谢文君苦涩一笑:“阿玖,我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错,我此番回来,是想查找凶手。”
“有何线索?”
“你可还记得七年前的那群杀手?吾枫身亡之后那些人便神秘失踪了,再寻无迹。而我们翻查尸体,却找不到任何有用线索,仿佛这些人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在你们诛天阁的眼皮底下,要瞒天过海谈何容易,除非这些人拥有更深的背景,而放眼苍穹国内,能做到这件事的就只有一个地方——皇家。
所以我回到京城,入朝为官,打探那些杀手的下落,要知道皇室都会暗中训练死士影卫为己所用。这么多年后,我终于站上了今天这个位置,且陛下也很信任我,所以我有机会接触到很多机密要文。
这时我知道苍穹皇室多年来都练有一队死士,数目庞大,至少有上万人,他们行踪飘忽不定,行事干净利落,我也只是听闻而从未见过他们。这些人平时只直接听命于陛下或后宫中几个高位者,秘密做一些事。我十分怀疑,这些人便是当年的杀手,只是他们为什么要吾枫的性命,我还想不通,无奈我又接触不到有关他们的任何记载,只得再找其他办法。
而就在半年前,陛下龙体违和,御医诊断沉疴难愈,恐怕是活不了几年了。陛下说自己心愿未了,于是秘密嘱托我一件事,要我帮他到宜城寻一个人。我也恰好借助这个机会,向陛下要了一个赏赐,若是我找到人,便可以去翻阅死士调动的记录册,届时,我便能知道当年的幕后主使是谁。之后,我便来了宜城。”
听到这里,楚玖飏突然问道:“苍昭麟?”
谢文君猛然转头,惊诧不已:“你知道?!”
楚玖飏苦叹一声:“原来这件事早就注定了。文君姐,不瞒你说,七年前大哥之死正与此事有关,兜兜转转,我们用了七年又回到了原点……”
事到如今,一个个线索拼凑起来,七年前的真相浮出水面。
七年前,他的大哥楚吾枫,时任释天门副门主,专司消息。楚吾枫接了一单寻人的生意,寻找当年皇宫大火中失踪的皇子苍昭麟。这买家极有可能便是当今陛下,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没有调动手中拥有的势力,而是求助于诛天阁。而楚吾枫可能已经找到了有力线索,告知了买家,不过还没等真正找到人,便引来一批杀手,围攻他两天两夜,最终战死。
当时谢文君却已有孕在身,二人原是准备成亲的,可楚吾枫一死,谢文君痛不欲生,成日以泪洗面,最终导致滑胎小产。丧夫丧子之痛,几乎要击垮谢文君,可一想到凶手未死,大仇未报,她又不得不活下去,寻找机会,报仇雪恨。
七年之后,楚玖飏在落日崖见到那批不知出自何方的杀手,顿时疑心大起,怀疑楚吾枫之死与其有关。他后来之所以答应了楚父放走十,是为了顺藤摸瓜,找出那批人背后的主人。
而现今看来,至少有三队人马想找皇子的下落。
一是皇帝那方,派了谢文君来。
二是皇子的舅舅曹峰,替妹寻孤。
第三,应该就是当年杀人的幕后主使。他们千方百计阻止其他人先一步找到皇子,而自己却暗中打探皇子下落,企图斩草除根。由此看来,这群人说不定也与十三年前皇宫大火有关,否则的话,为何千方百计要除去一个流落民间多年,生死未卜的皇子?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既然曹峰盯上了连家,想从那里套出一些话来,那连家到底在这些事里起了怎样的作用?当初买家那方泄密,会不会与连家有关?
理清了思路,楚玖飏打定主意,无论连家在此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楚吾枫之死与他们有关也好,无关也罢,他都不会放弃梓箐。
连父已死,上一代的恩怨关她何事?就让他把这些秘密永远埋藏在心底,永不见光。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苍昭麟,从而揪出黑衣杀手背后的主人。
冤有头,债有主,这背后主使之人,才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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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书院放了年假,一众学子各自回家,准备过年。
转眼到了腊月初六,这日是夏晨雨与连梓玉成亲的日子。梓箐晨起之后,收拾妥当便准备拿着喜帖去赴宴。
“梓箐,”萍姨看着女儿要出门,担忧地唤了一声,“还是不要去了罢……”
那种场合,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背后暗议,那些话该有多难听?
梓箐对着萍姨淡淡一笑,拍拍她的手:“娘,别担心。我又不喜欢夏晨雨,他成亲我才不会难过。他们喜帖都发来了,若是不去,岂不是显得我们很失礼?再说那家人正巴不得我不去呢,这样更好说我躲在家黯然神伤,是没人要的老姑娘!如此一来他们不更得意了?所以我要去,要让他们看看,我连梓箐活得好好的,才不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萍姨听到梓箐一番对自己“老姑娘”的调侃,不由得也笑了,点头答应:“你说的对,不能让他们看笑话,那你去吧,路上小心,娘在家等你回来。”
“嗯,娘你多做点好吃的呀!喜宴的菜最难吃了,我到时候肯定很饿!呵呵……”梓箐甜甜一笑,朝萍姨摆摆手,之后便轻快地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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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有一处大宅,正是夏晨雨家所在。
夏宅门口上方红灯笼高高挂起,大门上贴着大红的喜字,矗立在门口两边的石狮身上披着红绸,一片喜庆之色。
夏晨雨去迎花轿还未回来,于是夏老爷在门口招呼宾客。
“夏老爷,恭喜恭喜……”
“王老板赏脸,夏某不胜荣幸,快请进!”
“……”
梓箐走到大门口,看着这一切,心中却一丝波澜也无。曾经她以为见到这些人,她虽然不会伤心难过,但却一定会恨,可是事到如今,看见这些熟悉的嘴脸,她却恨不起来,只有那种陌生人一般的漠然,毫不在意。
于是梓箐走上前,对着夏老爷招呼道:“夏伯伯。”
夏老爷一回头,赫然发现时梓箐站在跟前,很是惊讶,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梓箐?你……你怎么来了?”
梓箐摇头轻笑,拿出手中的喜帖:“喜帖都给我送去了,我能不来么?”果然她猜测得没错,按照夏晨雨那性子,怎会做这些无聊之事?不肯放过她的,始终是那家人。
“真是胡闹!”夏老爷生气地呵斥一声,亲家那边,怎就没个安生呢?他看了看梓箐,几年未见,出落得越发美艳了,这曾经是他认定的儿媳呐,可是世事难料……
半晌,夏老爷叹息一声:“哎,既然来了就进来喝杯喜酒吧,大老远跑这么一趟也不容易。”
梓箐颔首,淡淡说道:“夏伯伯您放心,今日我只是单纯来喝杯喜酒,并非存心要给你们难堪,我一会儿就走,以后不会再来了。对了,在此还是要道一句,恭喜了。”
说话间,迎亲队伍回来了。
新郎夏晨雨骑在马上,一身红袍,面色平淡,看不出有多喜庆,花轿便跟在他的身后。
到了家门口,便该新郎下马踢轿门了。
可是夏晨雨却坐着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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