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言从没想过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向一个自己才认识了七天的人展示自己的脆弱。
兴许是因为房东老太太的缘故,兴许是些别的,她就是莫须有的觉得,安远十分可靠。
后来汪言笑着说,她当时从没想过如果安远是个坏蛋怎么办。
在当时她那样一个防备重重的状态来说,这几乎是盲目且没有理智的不可能事件。
但这就是人生和际遇的奇妙之处,偏偏,汪言就神奇的产生了对安远的信任感。
好像这一切,都是已经安排好的。这是上帝的抉择,是冥冥之中,让她知道,这就是她正确地选择。
或许是老天爷觉得在爱情方面她吃得苦够多了。许久后的汪言笑的有些俏皮。
但当时的她,只是觉得,第二天,安远看她的眼神有了一丝不一样。
她懊恼的觉得,兴许是同情,兴许是觉得她哭得太没形象。
又或者,是她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才会自欺欺人的觉得,他也待自己不同。
汪言并没有发现,那股懊恼,是只有她曾经将不好的形象展现给陆里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在意。
………………
现在在餐厅的收入,让汪言有了足够的固定经济来源,她的法语也在语言班和安远的双管齐下中达到了基本交流的水平。
汪言想,她终于,可以去陆里曾经的学校看一看,她终于,有机会,让自己喘息一下。
终于,在这么久的自我强迫遗忘中,让自己愿意去接受一丝过去的洗礼了。
汪言发现,那种带着阵阵刺痛的疏离感,已经意味着,她开始剥离、开始缅怀曾经疯狂地自己了。
她终于,开始放下了这段感情。
又或者是,自己的执念。
但她又隐隐觉得,这和她设想的似乎又一些不一样。
她似乎,丧失了待在这里的意义,似乎,那些曾经击败自己的悲痛,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不可摧的给予自己坚持的力量。
汪言坐在陆里大学门口的喷泉旁啃着面包,脑袋有了一瞬间的放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美女,请将这个收下。“一句纯正好听的法语吧汪言的思绪拉了回来。
汪言愣了一下,就看到一张画像摆在她面前,画中,正是她刚刚出神的模样。
“你怎么会在这里?“汪言有些诧异的看着画像背后的安远。
“我这几天每天上午都会在这里画画啊,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安远在汪言旁边坐下,看着她手中的面包皱了皱眉头,”怎么就吃这些?“没什么,不是很饿。”汪言看着手中的纸,“想不到你还会画画,画的这么好。”
“我刚刚只是觉得你的表情很空灵,所以就擅自画下来了。”
“你是学美术的?”
“不是啊,画画只是我的爱好而已。”安远拉了汪言站起来,“走吧,去吃点好吃的。”
汪言看着手中的画,并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安远竟牵了她的手,只是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却也失去了将手抽回来的时机。
她想,法国人大多都开放。
她想,就算是什么,她的心也并没有准备好。
但是,她想,她其实并不是那么坚决的想要把手抽回来。
………………
汪言和安远吃完饭后,安远便提议带她在周围逛逛。
汪言来这座城市这么久,也并没有好好看过这座城市,她没有时间、没有金钱、也没有心情。
但汪言想,今天,也许有个适合转转的好心情。
只可惜,却没有适合转转的好天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待到汪言和安远回到家的时候,汪言全身上下都几乎湿透了。
衬衣紧紧的贴在妙曼的躯体上,让一路护着汪言回来的安远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暗自唾骂刚刚只顾着往前跑了。
“你先去冲个热水澡吧。”终究,安远担得起汪言的信任。
在中国待了五年的他也懂得,中国地姑娘就是再开放,比起法国的,也是要差些的。
更何况,他看得出汪言是什么样的人。也看的出,汪言好像并没有打算接受一个人。
“阿嚏”本想在说什么的汪言也因为这一声喷嚏匆匆的转身进了房间。
待她擦着头发再出来的时候,安远已经煮好了姜汤就等她出来喝了。
汪言谢过后接过来喝了一口,一瞬间的暖流好像把周身的寒冷一下子就驱散完了,连带着长久以来积压的阴郁。
汪言又连喝了几口,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觉,但汪言偏偏从里面尝出了一丝又甜又苦的味道。
她知道,那是她的心情。
“你会的还挺多。“汪言将头从碗中抬起来,略显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红润。
“是因为之前一个人在中国,刚到的时候有些水土不服,身体不好,总是感冒。“安远自然的拿起汪言搭在肩膀上的毛巾,仔细的帮她擦了起来,”尤其是这样,头发不擦干就乱跑。“
本来还有丝尴尬抗拒的汪言却因为这句话不禁扬起了嘴角。
但她却知道,那一笔带过的初到中国,是怎样的水土不服。
“可是,为什么会一个人去中国呢?“汪言望着窗外的夜空愣愣的有些出神,是啊,为什么要一个人呢?
“奶奶是中国人,我从小就喜欢中国的东西,“安远停下手中的动作,歪过头看着汪言,”还有中国的姑娘,哈哈。“
有别于以往的浅笑,这种爽朗的笑容似乎浸透的阳光,闪耀着,就像远处那一闪而过的星光一样。
不,好像又不一样,最起码,它并没有一闪而过。
可是,能有多久,谁又知道呢。
“你呢?又为什么会来法国?而且还不会法语。“他简直无法想象是怎样的决心会促使一个这样柔弱而又坚强的姑娘,背井离乡一个人来到如此陌生的地方。
“我?“汪言垂了垂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颤抖的眼睛,只是留下一片阴影,引人遐想。”因为一个故人。“
安远似乎意识到了,此时的汪言好像又回到了上午他在喷泉旁看到她的时候的样子。
安静的,孤独的,遥远的,悲伤着。
“奶奶说,她去参加老友的茶会了,估计要明晚才能回来。”安远静静地岔开了话题,他知道,汪言并不想说,想说的时候,自然也就会说了。
“嗯。”
………………
夜晚,汪言躺在床上一遍遍的思索着,自己留在法国的意义。
最初,她只是想逃开陆里结婚的事实,但却又该死的放不下这段梦魇般的执念,所以,她来到这个不认识她,她却早已在心中无数次描绘过的地方。
可是,她在这里挣扎了这么久,生存的意义已经远大于她最初的本意。
于是,在忙碌和压迫中,她确实开始放下了执念,因为她根本没空记起它。
可却也,模糊了疗伤的意义。
留下的,只是仍旧清晰的伤痛。以及愈发复杂浓郁的阴郁与黑暗。
就像她摔了一跤,腿上已经结了痂,她已经不记得当初是在哪里摔伤的,就只记得,自己摔倒时的痛楚。
和一看到这疤痕就提醒自己的小心翼翼。
而且,由于她错误的治疗方法,现在这种悲痛,掺进去了更多不一样的情愫。
唯一相通的地方是,它们,都难以愈合的折磨着她。
但是,一想到要回去面对那一切,她就还是会忍不住的胆怯,会害怕。
她知道除非自己彻底痊愈,否则,再回去,就是把好不容易结了的痂狠狠撕掉。
不管怎样,这段执念放下了,就达到她最初的目的了。
至于在这里的土壤中坚强的生存,她想,她只需要努力的破土而出,自有阳光会帮她茁壮成长。
想到阳光,汪言不禁想起了安远那一口白牙,明晃晃的应着,他那一脸的笑容,不论是浅淡的,还是爽朗的,都像他身上的味道一样,让人安心。
但是,她没有勇气去确定安远的心意,更不想搞什么暧昧,她只想,安静的等伤口愈合。
想到这里汪言有些烦躁,她一向可以理智的控制自己的感情,只需要把萌芽掐死在摇篮里,但是她并不愿意。
兴许是安远带来的微弱的温暖和阳光让她像憋气许久闻到空气一般,想要拼命地汲取生存的力量,但是这种结局多半都是以自作多情告终的。
她不会相信安远会喜欢上一个才认识七天的人,她也不会。
汪言站在阳台上,望着夜空又一次的放空了自己。
刚刚乱糟糟的想了那么多,其实结局不还是保持原样。
汪言有个习惯,在自己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保持现状,然后慢慢地,就会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抉择。
但现在,她根本看不到前路的抉择。
………………
“咳咳、咳咳。”汪言站在窗前吹了会冷风,觉得终于摒弃了脑子里所有乱糟糟的想法,却发现自己已经在风中站了近半个小时。
“怎么了?不舒服么?”
“吵醒你了?”汪言只是打算出来看看姜汤还有没有,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发烧的迹象。
“还没睡着。”安远看着只穿了一件睡裙就跑了出来的汪言皱了皱眉头,已经快入秋了,今天又下了一场大雨,“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汪言扯了扯未及膝的裙摆,好像也觉得有些冷了。“感觉嗓子有点不舒服,就出来找点喝的。”
安远将放在一旁沙发上的大披肩搭在了汪言身上,却在碰到了她的胳膊时顿了顿,修长的手指覆上了汪言光洁的额头,“你发烧了。“
“没关系,吃点药就好了,咳咳。“汪言紧了紧身上的披肩,拿开了安远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我们去医院。“安远拉起汪言的手便要走。
“不用了,我没事的。“汪言用了用力,却并没有将手抽回来。
“你已经烧得很高了,必须去医院。“
“我就是医生我自己知道的。“
“那你更该清楚自己的状况。“安远的嘴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面色十分不好。
“我不去。”汪言有些情急,却依旧争不过安远的力气,脚下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
安远堪堪扶住了汪言,更感受到她此时的滚烫,一双浅蓝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汪言,“你不去医院,是有什么原因么?”
汪言的眼睛躲了躲,却终究因为整个人都被禁锢在安远的怀里而动弹不得。
汪言咬了咬嘴唇,有些羞愤,“我、我付不起医药费。”
她、她生不起病。
“你干嘛?!”
汪言有些发愣,她没想到,安远对于她那句话的反应竟是扛起她就往外走。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门走到了街道上。
“带你去医院。”安远的声音一反常态的冷,“你最好别乱动,也别乱叫,我不想进警察局。”
安远冷冰冰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开玩笑的意思,汪言抿了抿嘴唇,终究是没有乱动,只是下一刻,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你放我下来,我跟你去医院。“汪言一只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睡裙,一只手拍着安远,脸上的红晕不知道是羞得还是烧得,只知道,这会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安远好像也突然意识到汪言这个姿势有多么不妥,一时间脸也是可疑的红了,有些讪讪的放下了汪言。
只是放到一半,却又突然改成了横抱。“咳,等到前面,先给你买双鞋再说……“
汪言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脸恨不得埋到自己胳膊里,手也是不知道该放在那里。
但不知是生病了又闹腾了这么久的缘故,还是安远的臂弯太过温暖舒适了,汪言就那么沉沉的、毫无防备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一瓶点滴都要打完了。
汪言捂着脸想,针扎都没醒,她宁愿相信自己是晕过去了。羞愤的晕过去了。
但护士小姐明确地告诉她,她刚刚在她“先生“的怀里睡得十分舒适,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来,快试试怎么样?“安远拎着一双鞋子来到了汪言面前,”之前看到过它就有想买的冲动,但是不知道送给谁,现在想来,应该是有预感会遇到你吧。“
又回到的典型的安远式玩笑调情法,汪言见他如此,也决定释怀了刚刚的事情,“很漂亮。“
汪言看着脚上合适时尚的凉鞋,想起了几天前在橱柜看到它的时候的价格,刚想拒绝的就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顿了顿,“谢谢。“
“还好那家店家我认识,不然大半夜的,我上哪去给你买鞋啊。“安远看着汪言脚上的鞋,将目光移到了汪言脸上,”还是我的眼光好。“
汪言一时不知她的眼光是指的什么,只是仍觉得收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