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像个学生,狠狠点头道:“陈汐哥哥,我记住了。”
陈汐哑然,摇了摇头,又一指那一碟殷红墨汁,说道:“这碟墨汁则是从赤焰鹿的血液中汲取的,赤焰鹿本身是修行界最低等的妖禽之一,除了血液能用来制作制符的墨汁之外,浑身上下再没有一丁点的利用价值。就连城中专门靠豢养妖禽来营生的商家,也不愿驯养这种没什么用处的妖禽。”
兮兮点头道:“那支笔呢?”
“那是符笔,符笔也有优劣之分,在制符时,品质上佳的符笔勾勒出的符纹不仅笔画流畅,痕迹匀称,并且能够提高制符成功的几率。这支符笔仅仅是普通的符笔,不过,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用了。”
话音刚落,陈汐猛地察觉自己今天说的话,好像比寻常要多的多,难道是因为爷爷和弟弟的离开,自己把兮兮当做了倾诉对象么?
想到这,陈汐扭头看向兮兮,却发现这小丫头不知何时已趴在桌上睡着了,嘴角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
陈汐没来由想起弟弟幼年时也是这般模样,不由心中一暖,小心把兮兮抱起来,放在自己床上盖好被褥之后,这才重新坐回木桌前。
没有再耽搁功夫,陈汐拿起笔,饱蘸墨汁,挥笔书符。
沙沙沙……饱蘸殷红墨汁的笔尖轻轻地在空白符纸上滑过,红sè的纤细线条自笔端喷涌而出,如有灵xing的蚯蚓一般,依着曼妙流畅的轨迹在浅青sè的松纹符纸上快速蔓延。
制符时的陈汐认真专注,他的眼眸紧紧盯在笔下符纸上,脊背笔直如刺空长枪,右臂悬于半空一动不动,就像崖岸碣石缝隙中横生出的一截虬劲松枝,自始至终都完全没有挪动分毫。
动的是他的右腕!
他的右腕灵活之极,cāo控着手中符笔,以一种惊人的频率在符纸上勾划顿抹,动作娴熟流畅,非但没有一丝滞涩之感,反而像淙淙流淌的溪水一般,带着一种轻灵协调的韵律。
当一个繁复玄妙的图案如同花朵一般,悄然绽放在符纸上时。符纸表面骤然一亮,旋即暗淡下去,恢复如常。
看也没看,随手把这张一品火云符放在一旁之后,陈汐再次捻起一张空白松纹符纸,挥毫而下,不肯浪费一丁点的时间。
五年前,陈汐的爷爷陈天黎拿出所剩无几的积蓄,让陈汐去一家制符学府学习,待陈汐成功掌握了一品基础符箓的制作之后,制符便成了爷孙三人维持生计的唯一来源。
不过,陈汐只会制作一品基础符箓,没办法,在学府学习的符箓制作之法,也仅仅只有一品。想要学习更高品阶的符箓制作,就必须花费大价钱购买相应的书籍,代价太高,根本是陈汐无法接受的。
即便如此,陈汐也很满足了。
刚开始制符时,他每天只能制作出五张一品符箓,而如今,他已能够制作出三十张符箓,兑换成元石,也有十块之多,搁在以前,完全能维持他们爷孙三人的生计,并且还能供给弟弟陈昊在学府修习剑术。
如今,爷爷和弟弟前往南疆,只剩下他一人,只要省吃俭用,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攒下许多元石,如此一来,购买更高品阶的符箓制作书籍,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在这之前,他首先要还回在张大叔那里欠下的一百颗灵石。
时间点滴流逝,逼仄昏暗的房间里,陈汐伏案挥毫,神情专注集中,动作流畅熟稔,整个人沉浸在一种浑然忘我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那一叠空白松纹符纸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化作了一张张图案繁复玄妙的符箓。
呼~
当制完最后一道符箓,天已经黑了,陈汐小心把符笔搁置在墨砚之上,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浊气,眉宇间流露出一股深深的疲惫之sè,让他本就削瘦的脸颊愈发显得苍白。
以他先天中期的修为,体内的真元勉强能够支撑到他制作三十张一品符箓,想要制作更多,除非境界提升,真元暴涨。
不过,说来容易,但对陈汐而言,想要进一步提升境界,却是艰难异常。
他的资质并不差,家传的《紫霄功》也并非普通货sè可比,可偏偏地,他的境界滞留在先天中期已经整整五年,毫无进展。
也正因此,爷爷陈天黎才会把一切希望转而寄托在陈昊身上,而他,也被安排去学习制作符箓……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太笨了吗?
陈汐不止一次地质疑过自己,否定过自己,其中的挣扎与惘然,痛苦与失落,只有他自己最了解。
咚!咚!咚!
一阵轻缓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敲门声,还有一道悦耳柔和的女声,“陈汐,兮兮在不在你家?”
陈汐从沉思中清醒,打开门,一个容颜秀美的女人立在门外,布衣荆钗,却难掩其身上的婉约风韵,正是兮兮的母亲白婉晴。
“白姨,兮兮睡着了。”陈汐道。
白婉晴松了口气,笑道:“小家伙没打扰你吧,我这就把她抱回家。”
陈汐摇了摇头。
白婉晴知道他xing子沉默寡言,不爱说话,笑了笑,进屋抱着熟睡的兮兮便即离开。
然而过了不多久,房门再次响起,这次的敲门声急促密集,仿似鼓点一般。
陈汐眉头一皱,再次打开门,却是白婉晴去而复返,神sè焦急。
发生了什么事么?
就在陈汐疑惑之际,白婉晴已飞快叫道:“快!快去城外一趟,好像是你爷爷出事了!”
什么?
爷爷出事了?
陈汐脑袋一嗡,如遭雷击。
————
第二更,晚上还有。另外说一点,本书不是虐文,以后会很爽的,这点是可以保证的。
正文 第二章 离开
陈昊惴惴不安地看着哥哥陈汐,大气不敢出。
哥哥打小照顾自己吃饭、睡觉、送自己去松烟城最好的武馆修炼,辛苦挣来的元石,也都花费在自己身上,哥哥却从来不舍得用花费一丁点的元石。
陈昊知道,哥哥看似冷冰冰的,其实心肠极好,对自己和爷爷更是无微不至,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嘲笑他呢?
面瘫陈,扫把星……
一想到这些恶毒的绰号,陈昊心中便充满怒火,恨不得把那些笑话哥哥的人的嘴巴狠狠撕烂。
“哼,只要他们再骂哥哥,我还打他们!”
陈昊攥紧小小的拳头,在心中暗暗决定。
“先回家吃饭吧。”
陈汐从沉默中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陈昊的肩膀,推开破旧的房门,走进屋内。
“哥,你不怪我了?”
陈昊愣了一下,欢喜地咧嘴叫道:“好嘞,哥,我的肚子都快饿扁了。”
……
房间中,昏暗的松油灯摇曳着昏暗的光芒,照亮狭窄逼仄的破木屋。
一个头发稀疏苍老的老人静静坐在饭桌前,他骨瘦如柴,满脸褶皱,一对浑浊的眼眸透着一股颓败的气息。
老人名叫陈天黎,昔年也是松烟城叱咤风云的人物,可惜,随着陈氏一族被灭,他也因为旧疾复发,修为彻底被废,成了一个普通老人。
“爷爷。”
陈汐默默坐在桌旁,看着桌上的一碟酸菜和三碗白米饭,心中不由轻叹一声,自己还是太笨了,每天若能多挣些元石,爷爷和弟弟就不用受苦了。
“吃饭。”陈天黎的声音沙哑低沉,“吃过饭,我有话要说。”
陈汐一怔,点点头:“嗯。”
爷孙三人吃饭很有趣,陈汐和爷爷只吃白饭,把一小碟咸菜都让给了陈昊,小家伙知道拒绝也是白搭,只是埋头吃饭,心中重复着一个很早就立下的誓言:“爷爷、哥哥,等我修炼变强,我一定把天下的美餐都给你们吃,再不吃这些该死的咸菜了!”
吃过饭,陈昊乖巧地收拾好碗筷,拎着一柄木剑就走出了屋,他要练剑,他要抓紧每一分钟,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紫霄功》修炼到第几重了?”陈天黎听着从窗外传来的霍霍练剑声,苍老的容颜上流露出一抹欣慰。
《紫霄功》是陈氏祖传的炼气法诀,总共十八重,详细记载着从后天九重至先天九重的修炼法诀。
“还是第十三重。”陈汐即便是跟爷爷说话时,脸sè依旧冰冷如故,那股沉稳木讷的气息,仿似永远不会改变。
“哦。”
陈天黎点点头,不置可否,心中却是涌出一抹复杂情绪。
他对这个孙儿是既爱又恨,自从陈汐出生之后,整个陈氏一族便噩耗连连——家族被灭,陈汐生母弃家而走、陈汐父亲含恨远离……
尤为可恶的是,龙渊城苏家竟然当着松烟城所有人的面,撕毁了之前订下的婚约,让陈天黎这张老脸彻底丢光,若非顾念着两个孙儿年幼,无人养育,他恨不得以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有时他也怀疑,自己的孙儿真如传闻那样,是一个霉运头顶的扫把星。不过,他很快便把这个想法摒弃掉,整个陈氏已只剩下他们爷孙三人,再加上他的身体ri渐衰败,也只有靠陈汐帮人制符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换句话说,正因为有陈汐在,这些年,他们一家才不至于落魄到与乞丐为伍,幼孙陈昊更是在陈汐的辛苦努力下,进入了松烟城有名的天星武馆修炼。
想到这,陈天黎心中又涌出一股温暖,再倒霉,小汐也是自己的孙儿,也是陈氏的亲生骨肉!
“这些年,委屈你了。”
陈天黎叹息道:“我让小昊吃好的,穿好的,更是进入武馆习武,却让你cāo劳生计,没有落得一丝好,爷爷我……对不起你啊。”
陈汐身子一僵,压抑在心底深处多年的酸楚蠢蠢yu动,他连忙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这股酸楚,摇头道:“您年老体迈,小昊又年幼懵懂,这些事情自然应该我来做。”
陈天黎笑了笑,挥手道:“不提这些。”
陈汐点点头,默然不语。
他xing子本就孤僻木讷,不善言辞,这些年又常遭受周围人的讥讽嘲笑,使得他xing情愈发内敛,宁愿沉默行动,也不愿多说一句废话。
“龙渊城千剑宗半个月后大开山门,招收门徒,我打算带小昊去试一试。”沉思许久,陈天黎突然开口说道。
陈汐怔了怔,说道:“也好,离开松烟城,对小昊的成长更有利。”
陈天黎忍不住问道:“你……不会怪爷爷偏心吧?”
陈汐摇了摇头:“我一切都听爷爷的安排。”
陈天黎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孙儿的脸,似是想从中看出些什么,然后令他失望的是,陈汐的自始至终都是那副模样,纹丝不动,仿似一根生硬的木头。
“在众不失其寡,处言愈见其默,xing情执拗坚韧如此,也不知是好是坏,唉。”
陈天黎心中深深一叹,起身回屋。
……
翌ri一早。
陈汐起床时,天刚刚破晓,用冷水洗漱一番,刚走出屋门,便见弟弟陈昊在练剑。
刷!刷!刷!
木剑挥洒,发出一阵阵急促的破空之声,陈昊右手握剑,瘦弱的身体灵活跳跃,斩、削、挑、刺、划,一丝不苟地练习剑术。
他的小脸上已满是汗水,稚嫩的眉宇间却是一片坚定之sè,手中的木剑没有一丝颤抖,沉稳而娴熟。
陈汐默默看了片刻,没有打扰弟弟,匆匆做好饭之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制符,而是快速朝张氏杂货店奔去。
“啊,面瘫陈又来了!”
“唉,我原本以为上午来做工,不会碰到他的,谁知还是撞上了,真倒霉。”
张氏杂货店内,新来的符徒工看见陈汐走进,纷纷躲避开来,一副生恐沾上霉运的样子。
“张大叔,我想先借一百颗元石,不知道可不可以?”陈汐哪里有心思理会这些冷嘲热讽自己的家伙,径直来到柜台前,向张大永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张大永疑惑道:“陈汐,出了什么事情吗?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上忙呢。”
陈汐帮他的杂货店制符五年有余,从不曾向他借过钱,今天却突兀地要借上一百颗元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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