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图姆目光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他捧起路德维希的脸,在她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宝贝,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交易的,想要知道一个秘密,就需要用另外一个秘密来交换。”
他一只手搂着路德维希,没看牌桌就说:“停牌。”
“我一直怀疑你背后长了眼睛。”
汤姆翻开牌桌上的暗牌:
“——又是黑杰克,亚图姆你今天晚上第五次黑杰克,不吻一吻你的幸运女神吗?”
潦倒男人放下酒瓶,把亚图姆头上的贝雷帽摘下来,戴在自己头上,站在凳子上鼓起掌来:
“女人、金钱、运气都占齐了……就差亲下去了。”
他像指挥家一样指挥着大家的口哨声,周围的无聊男人们都沸腾了,乒乒乓乓地用酒瓶击打着桌子,嘘声一声比一声大。
亚图姆对周围的口哨和起哄置耳不闻。
他凑近路德维希的脸,鼻尖对着她的鼻尖,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暗示性地拨弄着她的衣领,勾起了唇角:
“想出用来和我交换的秘密了吗?”
路德维希毫不退缩地直视着他的双眼,微笑:
“抱歉,没想到。”
“那不如……我帮你找一个?”
他的鼻尖贴着路德维希的鼻尖,气息轻轻缓缓地拂过她的睫毛。
“嘴唇可是一个女人最大的秘密之一,可以给我……你的吻吗?”
他微微侧过头,嘴唇贴近路德维希的嘴唇:
“May I?”
……
她在保加利亚的一个偏远小镇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那里的人们以接吻作为打招呼的正常方式,他们的想法也很有意思……既然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可以亲吻他两岁的孙女,为什么不能亲吻他二十岁的孙女?
所以,从那个小镇出来以后,她就可以很习惯地和任何人接吻了。
但是……在赌场这么混乱的地方,接吻不是保守问题,是卫生问题。
唾液交缠,交换的除了爱,还有食物残渣和细菌。
这个还算漂亮的年轻人亚图姆可不是那些淳朴的村民,如果他之前用他的嘴做了……嗯,做了其他什么事的话,那么交换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说不定她是在同时和几个男人接吻……略重口。
但是,路就在德维希刚想撇开头拒绝这个没有卫生保障的吻的时候,她就石化了——彻底的。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刚才那声“May I”并不是亚图姆说的。
这声淡淡的“May I”,来自她身后,一个从温度上来说至少比她离南极近四十纬度的地方。
仿佛要验证她的猜想似的,一只冷冰冰的手,不轻不重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然后就听到,手的主人用她无比熟悉的,低沉如大提琴一般的悦耳嗓音,不带任何情绪地淡淡重复道:
“May I…bother you?”
我可以……打搅你们一下吗?
路德维希还放在亚图姆肩膀上的上手,在下一秒,哗啦啦地碎成了渣渣。
如果这个时候有谁扛着一把锄头,照着她的脑袋敲下去,一定能敲出一地的石头渣。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名义上的男朋友会这么凑巧地出现在这里?
不早不晚,恰好在她坐在别的男人大腿上还差点被亲上去的时候?
她说她是被迫的,有人相信吗?
她缓缓地转头,对上她男朋友灰色潭水一般,深不见底的眸子,那双眼睛正定定地,毫无情感地看着她。
路德维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坐在亚图姆腿上,扯出一个巨僵硬的笑容,朝夏洛克挥了挥手:
“嗨……好巧。”
这话一说出口,她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剪下来。
好巧?什么好巧?
好巧,你也来约炮?
夏洛克西装外套着一件大衣,衬衫领口平整得连一点皱褶都没有。
他就那么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就连周围的电灯泡都亮了几瓦。
破烂的赌桌,因为他的存在,不再破烂了,请叫它们复古的背景墙。
至于那些磨出毛边的毛毡……什么磨出毛啊,在夏洛克光环笼罩的地方,那些都被叫作沉淀的历史感。
……好吧,现在不是探讨一个好模特重要性的时候。
夏洛克看着她还放在亚图姆肩膀上的左手,眯了眯眼睛,低沉的声线毫无波动:
“的确好巧……你今天还打算回去吗?”
路德维希麻利地从亚图姆身上跳下来,原先扣在她腰上的力道也不见了,于是她挣脱地轻而易举,也愈发地引人怀疑。
“当然回去,马上回去,我本来就打算回去了,刚才还和汤姆说呢……是不是,汤姆?”
荷官汤姆手上不停,抬头微微一笑:
“不,我一直以为你今天晚上会和亚图姆一起——你们已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了不是吗?”
路德维希:“……”
我会记得你的,汤姆。
她好像已经看见自己的死亡旗帜立起来了,在凉飕飕的风里,呼啦啦地飘。
☆、第89章 谁的狂欢
还好文学是福尔摩斯先生的短板;他应该不知道《罗密欧和朱丽叶》这种无聊爱情戏剧。
夏洛克淡淡地说:
“罗密欧和朱丽叶?如果我记得不错;那是一个漏洞百出的假死案,起源是一场……私相授受的爱情戏码?”
“……”
路德维希顿了一下,果断地说:
“你记错了;《罗密欧与朱丽叶》只是一个漏洞百出的医学假死案,男主角因为鉴定不出女主角假死而羞愧地自杀了……不过一场因为不懂基本死亡鉴定知识而引发的悲剧,和爱情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都是那群学法医的人搞出来的宣传片。”
亚图姆撑着下巴,双腿交叠;悠闲地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一场好戏。
而夏洛克;一眼都没看过他;好像刚才抱着他女朋友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存在。
他的眼光一直放在路德维希身上,看到她开始拿桌上的筹码;带着一点高深莫测;问:
“这些筹码是你的?”
路德维希没敢回头;乖乖地说:“是。”
“从你走进赌场到现在总共四十分钟,扣去进场检查和兑换筹码的五分钟还有三十五分钟,大约二十分钟前你变换了赌桌,按照这里发牌人的平均发牌速度,你至少赌了27局,你主动找这个男人帮你堵说明你之前一直输而他一直赢,再结合从我来之后他下的两次注码大小推算——显而易见,你至少带了十万英镑。”
路德维希拿筹码的手停住了。
她的手机关机了,夏洛克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进的赌场?就算这是埃德加警官告诉他的,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她中途是什么时候换的赌桌?
要么,他让他传说中遍布整个伦敦甚至整个英国的流浪汉线人们盯上了她,向他汇报她所有的异常动向。
要么,他除了给她有窃听功能的手机,还在她身上安了其他的——跟踪器。
如果只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在她已经发现了一次窃听软件行为之后,他已经明确地向她承诺,不会运用其他的跟踪手段……
在夏洛克这里,所谓的女朋友竟然和世界级的恐怖分子是一个待遇。
一层一层地监视,如同一张张巨网,层层包裹,如影随形。
她是巨网中央的罪犯,却对自己的罪名,一无所知。
……
她平静地站起来,用左手把剩下的筹码往亚图姆桌上一推:
“你的朋友埃德给的。”她省略了“加”。
夏洛克平静地“哦”了一声:
“你竟然能说服他给你十万英镑?我该说不愧是交际花的手段吗?显而易见,你在这方面的天赋比智商耐看得多……”
路德维希背对着打断他:
“他只承诺给我四万英镑,但是卡里有十万镑……我和柜台的人说,有多少取多少,取多少换多少,就把卡里所有的钱取出来了。毕竟第一次来赌场有备无患……亚图姆先生,剩下的都是你的。”
但亚图姆没有看她,他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她。
刚才还抱她在腿上,说对她的爱是一亿美金,说要和她展开一场毁天灭地的爱情的男人,正单手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夏洛克?
路德维希:“……”
所以,剧情君终于决定开启夏洛克男女通杀的金手指了吗?
亚图姆那直白到不容忽视的目光,夏洛克却像丝毫没有注意到。
他只是冷漠地望向她,隔着中间半米的距离:
“你打算磨蹭到什么时候?还是说——你今天其实根本不打算回家?”
路德维希地视线在亚图姆和夏洛克中间逡巡,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都没说,跟着夏洛克朝通向地面的楼梯走去。
“哦,宝贝,这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可不好……我说了你们可以走了吗?”
随着他落下的话音,熙熙攘攘的赌场,突然静止了。
女人的大笑,摇骰子的响动,还有男人的口哨声……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突然被卡住一样,突然全部都,静止了。
缓缓的脚步声,从他们背后传来。
亚图姆拖过一张木头椅子,坐下来。
“站错了方向的人,就像路西法,总有一天会像星辰一样陨落。”
亚图姆戏谑地嗓音,像朗诵赞美诗一般:
“你将征服很多,但只差一步,你将获得很多,但将……失去生命。”
夏洛克停住脚步,淡淡地回头:
“亚历山大在在锡瓦绿洲接受的神喻,显而易见符合你花哨的抄袭风格。”
亚图姆坐在赌场简陋的木头椅子上,一只手撑着脸,微微笑了。
筹码,金钱,赌客,和流莺……这一切都因为他的存在而淡化了存在,都成了他身后的,流动的背景。
仿佛这是一个藏在地下的王国,而他,是统治这一切的王者。
路德维希望着四周的变化,心里一点一点地凉下来。
——她上当了。
根本不存在什么一吨的毒品交易,他们的目的,不过是把她引到这里,并以她为诱饵,引来夏洛克。
她以为她在暗处,殊不知,她才是站在明处被算计的那个。
拖延亚图姆的时间?不,是亚图姆在拖延她的时间。
然而她想不明白的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会来这个红灯区,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埃德加警官——他究竟是失误,还是说,他根本是这群恐怖分子安插在苏格兰场的……间谍?
……
夏洛克神情不动,仿佛周围的一切变化都在他预料之中:
“恕我直言,这不过是一个古代的政治把戏,亚历山大为了使人们相信他是朱庇特神之子而伪造的神迹,只有愚昧的人才会把这句话奉若神明……如果你倚仗的力量不是智慧,而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的话,那么我将……”
他淡漠地抬起眼睛:
“……非常失望。”
亚图姆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他站起来,毫无顾忌地拿过荷官汤姆手中的牌。
而在赌场的规矩里,除了荷官,无论是庄家还是闲家,手都是不能碰到牌的。
“哦,宝贝,你错了,世界的规则可不是这样的……”
他灵巧的手指转动着牌,随意地朝上一抛。
牌在半空中散开,又被他整整齐齐地收回手里。
“不是因为人们相信神喻,神喻才被创造出来,而是因为神已经站在那里,高高在上,痛苦和愚昧的人们才蜂拥而来,亲吻神的脚趾……”
他摊开手,一手拿着牌,一手把烟蒂在牌桌上捻灭。
红色的火光一闪,又在他指尖熄灭。
“神不能和那些愚昧的人站在一个高度,一切情感都是完美理智上的瑕疵,都是对内心软弱需求可耻的服从……”
亚图姆说的那些话,用脚趾想,路德维希也猜的到,所谓“神的瑕疵”指的是自己。
“完美的世界,应当是两位一体,就像生与死,就像我与你……只有这样,光明和黑暗,才能得以延续。”
他走近他们,一只手轻轻地搭在路德维希肩膀上,温柔地蹭了蹭她的头发,手指放在她的动脉上:
“那么,不如把你的瑕疵交给我……你下不了手毁灭的,由我,帮你毁灭。”
路德维希垂下眼睛,长长的黑色衣袖下,右手无力地下垂,疼得她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
断掉的骨头,起初不会很疼,但随着血液流通不畅,肌肉受损的后遗症逐渐凸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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