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然应声去了,我方叫碧叶将赫连清音的杯盏取了过来。众女见她换了坐,皆脸色微变。戚若翩也上前敬了酒,神色之间却是平淡之极,只有目光接触到东方汐时,面色略略一红。众女一一上前敬酒,眉目含春,情波流转,东方汐皆含笑以对,并不多话。我看在眼里,心中渐沉,却依然面带笑容。远远地看到一个削瘦的身影过来了,连忙站起身来,赫连清音不知就里,也只得随我站起来。
我拉着非烟走回主席,东方汐微微一愣,轻声道:“你怎么来了?身子不好就好好歇着。”
非烟浅笑道:“今日府中大喜,我怎能不来?”我遣人让座,她连忙转身道:“妹妹不可,我还是到那边坐吧。你知道我一向没有什么凑热闹的兴致,这里我可坐不了。”
赫连清音不知她身份,一直默然不语,只是不停地上下打量她,见她衣饰平常,颇有些不以为意。只是我与东方汐都对她十分客气,她不由得略略留了些心。
非烟见她一直在我身旁,浅笑问道:“这位是……”
我轻笑道:“这是赫连清音,再过几日,我们便要以姐妹相称了。”
非烟连忙福礼道:“原来是宛公主之女,非烟真是失敬了。”赫连清音见她如此恭敬,更加确定了她身份不高,当下只是平平道:“有礼了。”
我见东方汐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却听他笑道:“以后你们平起平坐,不分尊卑,何必如此多礼。坐下吧。”
赫连清音闻言一惊,不由自主朝非烟望去,非烟却轻声道:“王爷快别取笑妾身了,我还是去后头坐,自在些。”说完扶了璧儿往后边客座上去了。
众女见东方汐对她礼遇有加,不敢怠慢,连忙客气行礼。我也就随她去,只让昭然多多留心。这些女子,无一不是在看东方汐的脸色行事,唉!世态炎凉,大概也就如此。
宴席已渐入佳境,只听得燕北翎突然笑道:“真是良辰美景,可惜无人助兴啊?!不知哪位能出个乐子来,让大伙也高兴高兴?”[奇书网Jar乐园—QiSuu。Com]
却听阮修之笑道:“燕将军这一说,老夫倒还真有一人,可以助兴。”
燕北翎喜道:“哦?当真?想不到阮相还带有节目来,好,好,好!还是阮相有心啊!”
阮修之向东方汐问道:“王爷,老夫带了一人来助兴,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东方汐淡笑道:“还是阮相有心,本王当真是感激之至。既如此,就请吧。”
阮修之站起身,缓缓击掌三下,忽闻笛音幽幽轻起,仿佛从月光深处慢慢地飞出一个人来,身形飘飘,恍至眼前,竟是个身轻如燕的女子。她身肢柔软,一身白纱胜雪,轻纱覆面,明眸生辉,风波流转,所到之处,尽皆神魂颠倒。她随乐轻舞,柔若无骨,左右飘忽,恍如仙子。四周所有在座之人,仿佛瞬间黯然,唯有她,明媚娇艳,清丽无比。舞至三刻,笛音忽弱,悠扬绵延,琴鼓渐起,刚柔并济,强弱得宜。她身形忽变,飘忽缈缈,快叠纷飞,意形四扬,令人心神俱醉,惊叹不已。
一曲舞罢,盈盈下拜,口中道:“小女子容罗,见过众位大人。”
众皆抽气,只听有人叹道:“原来是广寒舞仙容罗,难怪舞姿胜仙,优美绝伦啊!”
我惊疑难定,不由得回身欲问,却突然发现文昕不在身边,一时不知问谁。忽听一人道:“我等有幸能见到容罗仙子的舞姿,实在大饱眼福。传言容罗仙子以从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但舞姿绝艳,无人不赞。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东方汐问道:“哦?容罗仙子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容罗走上前来,福身道:“回禀王爷,幼时父亲曾让小女子发下誓言,此生能第一个见到小女子真面目之人,便是小女子的如意郎君。后虽不幸家道中落,小女子不得已以舞为生,但不敢有违此誓,故以纱蒙面,望王爷见谅。”
众人释然,东方汐叹道:“原来如此。容罗舞姿绝艳,的确技惊四座,令本王这泽披阁蓬壁生辉!来人,赏银千两!”
容罗忙下拜道:“多谢王爷!”接了赏银,执起酒杯来,斟满一杯酒,慢慢走到主席跟前,跪拜道:“多谢王爷、王妃赐赏!容罗不胜感激,愿以此薄酒,敬王爷、王妃,以聊表心意。”
东方汐站起身来,走至她跟前,伸手将她扶起,笑道:“容罗仙子请起!本王早闻你仙名,只是一直不得相见,想不到今日竟得偿所愿,实在荣幸之至!”
容罗眼波流转,轻轻笑道:“让王爷见笑了!就请王爷满饮此杯,小女子感激不尽!”
东方汐神色未变,只将那酒杯缓缓拿在手中,眼光在容罗脸上流转,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仙子如此美意,本王若不领情,岂不是太不解风情?”说完,竟将那酒一饮而尽。
容罗盈盈拜倒,喜道:“多谢王爷!”他二人就在跟前,我看得真切,那容罗秋波含情,分明有倾慕之意,不由得脸色微变,正要说话,却见她躬身往后退去,不料一脚踩中舞裙,一声惊呼,向后倒去。东方汐眸光微闪,袖袍轻拂,将她拉进怀中,在一跌一转之间,她脸上的轻纱倏忽而落,一张丽颜正好俏生生地映在东方汐的眼前。众人惊呼,似都呆了。半晌方听燕北翎叫道:“恭喜王爷!恭喜仙子,这可真是天赐良缘哪!”
众人方才回过神来,有人连声道喜,也有人面色不屑。容罗早已羞得满脸通红,急忙挣开东方汐的怀抱,站立一旁,不发一语。只听东方汐柔声道:“你没事了?仙子方才所说之誓言,可是当真?”
容罗回眸望他,已是柔情万种,娇羞道:“此等重誓,岂能有假?若王爷不嫌弃妾身……不管刀山火海,是生是死,妾身都愿誓死跟随!”
东方汐未置可否,只是朝我看来。此时众人的眼光不约而同都向我望来,我闭了闭眼,心中已经冰凉一片,深吸一口气,慢慢地站起身来,沉声道:“恭喜王爷得此如花美眷!”
[第二卷:第65章 冷战]
夜宴依旧。
众人各怀心思,上前道贺。我朝阮修之看去,他面色如常,眉宇之间却掩不住喜色。他与燕北翎一唱一和,分明就是有备而来。我防了所有人,竟然忘了防他!我心中刺痛,再也忍受不住,借口天色太晚,体力不支,起身离席。众女见我离去,皆起身相送。东方汐忽然道:“爱妃身体不适?可有大碍?”
我冷冷道:“有劳王爷挂心,妾身无碍,只是有些乏了,想先去歇着。若扰了王爷的雅兴,还望王爷恕罪!”
东方汐走上前来握住我的手,不动声色道:“既如此,本王就先送王妃回园。有劳各位在此稍候!”
我一愣,来不及发话,已被他牵着走出泽披阁。欲挣扎着将手抽出,却更被他死死地握住。一时间,只觉得他手掌冰凉,异于平常,不由得暗暗一惊。他不发一言,只是拉着我前行,我几次想说话,碍于昭然碧叶、武吉武玄皆在跟前,不得不隐忍不发。
进了我的院子,方听他沉声道:“守着门口,任何人不得入内!”
武吉武玄应声立于我屋子门前。昭然碧叶则在院门之外守候。进了屋内,他才放开我,缓缓坐在软榻之上,凝神静气,不发一语。我心中惊疑不定,不由得开口道:“你……”
他也不答话,只闭目运功,只两三分钟就见左手指尖滴出水来,我上前细看,那水竟有一丝酒味,正在疑惑,却听他轻声道:“你看什么?”
我一怔,连忙站到一旁,疑声道:“你怎么了?”
他神色如常,缓缓站起身来,轻声道:“本王可告诉过你,本王从不饮酒?”
我皱了皱眉道:“你是说过,不过……你刚才可没拒绝。最难消受美人恩。美人在抱,王爷饮个一杯半杯的酒算什么?”
他轻笑道:“是啊,刚才是情势所逼,不得不喝。”说罢伸手来拉我,我却是一闪避了开去,只听他又道:“心璃刚才不是也在恭喜本王么?现在……可是后悔了?”
我冷笑道:“后悔?我有资格后悔吗?一园子的人都看着我,那容罗分明是蓄意为之,我若是不允,她岂会善罢甘休?她指不定还有什么后招,受辱毁容呢,还是羞愤自尽?我没那么傻,把自己的后路毁绝。反正王爷都要纳侧妃,多个一个半个有什么区别?”
东方汐凝神看我,轻笑道:“既然如此,心璃为何突然离席?”
我走到软榻旁坐下,淡淡道:“妾身累了,想歇着了。王爷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让客人久等。”
东方汐揽我入怀,叹道:“让他们候着吧。你呀,可又是生气了?容罗之事,确在本王意料之外。”
我努力吸气,平复心中之怨。我深知我越是表现得在意,他便越是对我轻视。男人只有对得不到的东西才会趋之若骛,对于太过于容易到手的,哪怕是真心实意也会弃之如敝履。当下站起身来,走至门口,果断打开大门,门外的武吉武玄皆是微微一愣,我朗声道:“王爷请回席吧!”
东方汐看我半晌,只得慢慢起身,不发一言,走了出去。看他的背影渐渐消失,我心中禁不住涌起一阵失落,却甩甩头,叫道:“碧叶!唤文昕来见!”
碧叶应声去了,我方折回内室,见床榻前方才东方汐由指中逼出的水滴滴在地毯上已有些干涸了,连忙用手指去抠了一点,放在鼻间细闻,果然有酒味。心中正在犯疑,文昕已进了门,问道:“小姐传我何事?”
我招手让她靠近,伸出手指道:“你闻闻,可是有酒味?”
文昕细闻了一下,道:“似有一丝酒味,怎么了?”
我轻声道:“东方汐曾对我说他从不饮酒,我就奇怪,方才他在宴席之上所饮之物也不是酒,却喝了容罗敬的酒。我说要回来,他佳人在抱,却执意送我回园,又从手指中将这酒逼出体外,却不知是为什么?”
文昕沉吟道:“如此说来,他必是在修练空灵门的上乘内功。”
我心中一惊,内功?问道:“练什么内功竟然连酒都不能喝?”
文昕道:“我还在凌宵宫时,曾听分管通晓殿的右护法提过,南藩边境蓝族的空灵门有一种上乘内功,叫做浮尘经,修练之时不能饮酒,否则容易走火入魔。若练成此功,全身经脉通络,穴道可自由移位,运气如浮尘,飘缈劲绵,深不可测。明南王乃空灵门第十三代掌门蓝其山的关门弟子,他修练此功,也不奇怪。”
我坐在软榻之上,沉思半晌,道:“你是说他不能饮酒是怕练功走火入魔?若是不小心喝了酒会怎么样?”
文昕道:“若喝得不多,自然可以用内力逼出,若喝得太多,恐怕会功力尽失。”
我叹了一口气,难怪他手掌冰凉,进了门就运功,竟然还有这些缘故。忽然想起,又问道:“方才你去了哪里?怎么不在我身边?”
文昕低了头,小声道:“小姐在王爷身边宴请贵客,我……虽是女子,却是男装打扮,不便在一旁侍侯。”
我呆了一呆,知她心意,只得叹道:“你……算了。我有一事问你,你可认识容罗?”
文昕道:“容罗?可是人称‘广寒舞仙’的容罗?”
我冷冷道:“正是!她在宴席之上,公然将自己成功推销给东方汐,想来不久就能入府成为正式的明南王侧妃了!”
文昕微微一惊,叹道:“她……她竟然愿意做明南王侧妃?容罗以舞姿绝艳名动天京,但却心高气傲,多少王孙公子她都不屑一顾,没想到……”
我冷笑道:“你没想到的还有呢!容罗,是父亲带来的!那些高官的亲眷们使尽浑身解数,千方百计欲引起东方汐的注意,以望能进入明南王府,居侧妃之位。可惜啊,千算万算,这最后的一个名额,竟被阮修之占去!”
文昕惊道:“老爷!这怎么可能?容罗乃京城名妓,怎么会与老爷有牵扯?”
我站起身来,走到那后窗边,打开窗户,望着那暗夜中的池塘,轻声道:“世事难料,我也不知道自己将来是不是真的能走得出这个牢笼!”
文昕欲言又止,我闭了闭眼,道:“夜深了,你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文昕只得下去了。我站在窗边,不由自主想起了青荷,心中隐隐作痛。想到不久以后王府中将侧妃成群,不知要增添多少是非烦恼。那阮修之如此处心积虑,更不知还有多少阴谋算计,我一个小小女子,要逃脱这一切的纠拌,真是谈何容易!
远处泽披阁中依然灯火璀灿,东方汐想必正左拥右抱,倚红拥翠,乐不可支吧!可笑我刚才见他那般模样,心中竟然还有一丝担忧!可笑啊,可笑。
自那日夜宴之后,我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周益安每日来请示汇报,只在院内告知碧叶昭然,再通报于我。东方汐几次欲进真意园,都被我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如此这般折腾三次以后,他也不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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