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太子那边的紫气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要这边正事办妥了,他才懒得理这沐猴而冠的家伙究竟是安安稳稳当暴君还是被人大卸八块点天灯呢!
在他的劝说或者警告下,熊嚯终于严肃起来,三言两语就决定了登基仪式的规格和流程,而且立刻动身,带着仅剩不到一半大臣们,在卫士们的簇拥之下朝着皇宫内最高处的祭天台走去。
历代天子即位,都要祭告上天。只有完成了这一步程序,才能算得上是合法的皇帝。
朱权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看着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慢慢远去,眉头紧锁。
虽然事情似乎发展得很顺利,可他却始终有些不安……
而这个时候,以太子为首的队伍已经来到皇宫的大门外。
他们一路上击溃了好几波企图阻拦的军队,甚至不用吴解和萧布衣出手,光是群情激荡的军民就把那些不久前还耀武扬威的东山郡铁卫打得落花流水。
然而在皇宫门前,他们见到了严阵以待的大军。
熊嚯手下的将领绝非无能之辈,早已将东山郡的精兵都集结在这里,步兵弓兵一应俱全,甚至还准备好了路障,摆出了大干一场的架势。
“熊洱,你昨晚能够逃走,已经是邀天之幸。不找个地方藏起来,反而回到这长宁城里,是急着去跟死鬼老子团聚吗?”一个粗豪的声音在军队中间传来,“你觉得自己很孝顺吗?”
“为人子者,当然应该孝顺。”这一番惊险和磨难,让往日还稍显稚嫩的太子飞快地成熟了起来,他毫无惧色,也没有半点尴尬,更没有被对方激怒,理直气壮地大声回答,“为父报仇,为国除害,这就是我的孝道!”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在了这里,你们家就绝后了,这可是大不孝啊!”
“你知不知道谋反是灭门大罪?连累家人一起送命,你也配谈孝顺?”
那声音顿时噎住,过了几秒钟之后,又对着队伍里面众人吼道:“那你们呢?来陪着他送死吗?昨晚整个禁军都完蛋了,今天几十个大臣被杀了全家,你们也想跟着他们一起死吗?难道你们不怕死?”
沉默之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在身边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站了出来。
“老朽游虎,忝为国子监的祭酒。今天早上当得知逆贼篡位的时候,国子监的学生们都冲了出来,想要消灭逆贼,匡扶正义。”
“他们都死了,就是在这里死的,尸首刚刚才从那角落上运走,你来早一点的话还来得及看他们最后一眼。”
老者看向宫门口那一片片血迹,尤其是远处墙角上那一大片刺眼的猩红,泪如雨下。
“早上我也劝过他们,要他们保存有用之身以待将来。知道他们是怎么回答的吗?”
“静水,你把当时他们的回答复述一遍!”
扶着他的青年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大声说:“国家养士三百年,仗义死节,正在今日!”
老者狠狠地将拐杖在地上一跺,声音大得不像是个老人:“你问我们想不想死?怕不怕死?这就是我们的回答!”
“我们当然怕死,但大楚国三百年来待长宁城百姓如何?我们都是记得的!”
“仗义死节,正在今日!”
随着他的怒吼,跟随太子而来的众人也此起彼伏地怒吼起来。一时间“仗义死节,正在今日”的吼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这吼声响彻云霄,连天上的乌云都被震散荡开,而面对着他们的东山郡精兵更是一个个心惊胆战,连手上的兵器都有些拿不稳了。
驾着剑光在半空中遥望着这一幕的五师兄面沉如水,片刻后摇摇头,转身离去。
形势如此,宫门之处只怕已经守不住了——太子左右那两个男的都是修士,还有后面的两个女妖,再加上这么多誓死报国的勇士,光靠着东山郡的军队,是怎么也拦不住的。
除非是请师门长辈出手,否则现在唯一能够争取时间的,就只剩下了长春真人了……
他飞了一段路,忍不住又回头看去。
那股磅礴的紫气已经更加强盛,宛如一条紫色的巨龙,在天空中盘旋怒吼。
这是大楚国三百年来所凝聚的人心,人心所向,便是天运所在!
第三十六章斗法
宫门口的守卫没有能够阻拦气势如虹的队伍很久,他们最多只坚持了半刻钟的时间。
尽管吴解和萧布衣限于修道者的规矩而不便出手,但丹儿和祝槐可不顾忌这些。她们是妖怪,而妖怪们素来以桀骜著称,怒气上头甚至敢顶着天劫强行出手杀人,更不要说修道者们的规矩了。
来京城之后的这段时间,丹儿一直住在林府。林大叔夫妇很喜欢这个准儿媳,就算知道她是妖怪,也不曾有任何的歧视——对于他们来说,品性是最重要的,族类则属于不值一提的小节,难不成官府登记户籍的时候,还会特地在户册上注明“林状元的夫人是花精”不成?
丹儿心思通灵剔透,林大叔夫妇怎么看她怎么待她,她都清清楚楚。所以在心中也早将二老视为公公婆婆看待。如今陡逢剧变,林大叔被害,悬首城门,林府惨遭血洗,她心中便存了一股凶狠的杀意,出手之间毫无顾忌。
她的修为相当于先天修士,但妖怪的体格比凡人更强,真正打起来还在寻常修士之上,甚至接近了那些以武入道的武道宗师们。这群人东山郡的精兵里面最厉害的不过后天巅峰层次,哪里能够挡得住她!
更不要说……这里还有一个道行法力尚在她之上的祝槐呢!
即使二人尚未施展出妖身的本命神通,只以武艺搏杀,光是有了她们当先锋,队伍的冲击力也陡然增加了许多——普天之下,有几支军队可以找到两位武道宗师当先锋的?
丹儿和祝槐并没有像野猪一样傻乎乎硬冲准备妥当的军阵,而是从两个方向同时冲上去,等到敌人抵挡不住她们的杀气而发动进攻,便飞快地后退,换个方向再冲。如此几回之后,原本整齐的军阵就因为必须不断调整位置以抵挡进攻,而变得有些散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空隙。
吴解和萧布衣看着这一幕,暗暗点头,都知道这一战的胜负已经分出来。
果然,当军阵的空隙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丹儿和祝槐猛地摇身一变,化为一红一黑两道狂风,直接冲进了空隙之中。
这两道狂风冲入军阵之后,只听得金铁交鸣之声、骨肉破裂之声、惊呼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一转眼的功夫,原本还算完整的军阵就被撕开了巨大的裂口,宛如被猛兽咬住身体活生生撕开的猪羊一般,再也没有了反抗之力,只剩下绝望的挣扎。
丹儿和祝槐虽然没学过兵法,可身为妖怪的她们很熟悉猛兽捕猎之法,此刻所用的正是几只猛兽配合,对想要顽抗的牛群进行袭击的手段。
东山郡的精兵肯定比牛群聪明,可再怎么聪明,他们依然拿这套战术没辙——其实就算他们有办法挡住丹儿和祝槐,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分别,因为这边还有吴解和萧布衣呢。
虽然仙人不宜掺和到凡人的恩怨战斗之中,可既然他们杀了林大叔夫妇,那吴解就有出手的理由。至于萧布衣嚒,身为专业钻命运空子的专家,他有的是办法。
一旦东山郡精兵的阵型被破坏,那些跟随太子聚集起来在义兵们便一拥而上,用刀剑的,用棍棒的,用拳头的,甚至于连游老祭酒都要抡着拐杖去打。
可惜老先生脚步太慢,在学生的搀扶下走到前面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他只能用拐杖在那个领头的军官——也就是刚才出言不逊的家伙——身上蹭两下,以示惩戒。
说来也巧,那家伙居然没死,真不是一般的命大。
他躺在地上无力地喘息着,心里琢磨如果太子来劝降的话,自己该怎么义正言辞地表现气节,又该怎么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些合适的情报,以吸引太子的注意力……
就在他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太子直接骑着马从他旁边过去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吴解低声问。
“去白玉楼,老祖宗那里。”太子在路上早已考虑好了这个问题,“我不信他们能杀得了老祖宗!多半是想办法瞒住了老祖宗吧……只要老祖宗出面,这些跳梁小丑根本不堪一击!”
“可如果忌前辈不能出面呢?”
“就算老祖宗不能出面,姑姑和绿姬也都是先天高手。哪怕姑姑不在了,绿姬肯定还守着老祖宗和皇宫下面的灵脉。”太子的话音很平静,但平静的话音深处却蕴含着强烈的杀意,“既然要杀人,多一把刀当然更方便!”
于是他们就急急忙忙朝着皇宫角落的白玉楼总部赶去。
至于那些受伤的东山郡精兵,则被奉命留下来带兵扼守宫门的工部郎中墨小闲毫不留情地统统处死。统兵将领临死的时候还大叫自己有重要情报,可墨大人压根懒得理他。
“乱臣贼子必须死!”他如此对众人说,“要是我们听了他的情报,杀不杀他就会很棘手。而且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想那么多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们在这里等着欢庆或者殉国就是。”
再怎么机灵的人,遇到这种死脑筋,也是无法可想的。
皇宫里面,两支队伍正在各自赶路。伪帝熊嚯在铁卫们的簇拥下,挟裹着文武百官朝着祭天台赶去;太子熊洱则在吴解和萧布衣的护卫下,率领着义兵朝白玉楼赶去。
祭天台位于皇城的最南边,地势高,距离远,以彰显“天”的尊贵——或者说,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不喜欢跟自己名义上的“老子”靠得太近。所以熊嚯他们才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熊洱的队伍已经来到了白玉楼前。
但他们并没有看到那座精致的小楼,而只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枯木。
这株干枯的大树将原本应该位于皇宫角落的小楼和周围一大片空地全都笼罩了进去,它的树干似乎很坚硬,因为不少士兵正在那里努力地用各种工具破坏树干,但却收效甚微。
从这株大树上能够感觉到强烈的法力,它应该是某个法术的效果。只是无论吴解还是萧布衣都认不出这个法术,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辨认。
因为两个道装修士已经拦在了他们的面前,这两人一个须发皆白,另一个则大概只有三四十岁。中年的那个倒也罢了,从老者身上却传来了令人紧张的压力,让他们不可能再分心去研究那棵大树。
“该死!他们正好拦在通往龙脉的地穴门口!”太子着急地大叫,“国师!孙道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中年道者回答,“我们只是改正了当初的错误,选择了更适合当大楚国皇帝的人。”
“大楚国的皇帝,何时能够由你们来决定?”太子愤怒地质问,“凭什么?”
“就凭我是大楚国的国师。”老者淡淡地说,同时身上腾起象征道运金色的光芒,浩浩荡荡,令人难以直视。
受这股光芒激荡,吴解身上腾起了福运的白光,林麓山身上腾起了文运的青光,太子身上则腾起了天运的紫光。
按说他们三个人的气运加起来肯定比老者要强,但奇异的是,太子的紫光被老者的金光一照,顿时便黯淡了下来,消失得几乎无影无踪。
“我从三代之前就是大楚国的国师,历代皇帝都是我的学生,在即位的时候都是从我手上接过玉玺的,难道你忘了吗?”老者胸有成竹地微笑着说,“你以为,我为什么每次都要耗费大量的心力法力来为你们祈福?为什么我不学半魂道友安坐家中,等新皇即位之后再来拜见?”
“原来你早有预谋!”太子愤怒地大叫,“我大楚国历代天子,都被你骗了!”
“谈不上骗,只是各取所需罢了。”老者微微摇头,很慈祥地说,“我为你们祈福,保佑你们身体健康子孙不绝,你们则奉我为国师,以一个国家的气运来尊敬和供奉我,这很公平。”
太子默然,萧布衣却开口了。
“不愧是本门师兄,这手段的确用得巧妙。不过小弟有个疑问,你借大楚国国运化为本身道运,虽然可以不断吞噬天运来壮大自己的气运,但若是这大楚国遭遇灭国之灾,师兄你打算怎么办?”
老者听到他的说话,眼睛猛地一瞪,之前的慈祥之色荡然无存,冷冷地看向他。
“你叫我什么?”
萧布衣微微一笑,拱手为礼:“小弟萧布衣,拜见长春师兄。”
这老者自然就是大楚国的国师长春真人,他本拟自己法力高强道行高深,又克制住了对方几人的气运,胸有成竹之下自然显得很从容。可却不料萧布衣竟然一开口就喝破了他的来历,而且还自称是他的师弟。再看着站在萧布衣旁边的吴解,他顿时就联想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你……已经去过传承之地了?”他的声音不再那么沉着,而是显得有些紧张。
“那是当然。祖师真传,果然博大精深!”萧布衣笑着说,“小弟花了好几个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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