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我还兀自沉浸在震惊之中,根本没余裕找什么借口。
可惜,一句“外人”,又惹得他胡大少生气。
卧房里顿时陷入低气压,他在我面前迅速穿好衣服,看都不看我一眼。
他离开的时候,关门,声音很大。
听着关门的巨响,我无力地跌坐在地。
许久,我重新爬回床上。
我要睡觉。补眠。
有什么事明天再想。现在我的脑子太乱,不适合思考。思考的话又会头痛。
有什么事明天再想。
有什么事明天再想。
有什么事明天再想。
我一直催眠,催眠,却仍旧睁着眼直到天亮。
“……林姐,林姐。林为零!”
我怔了一下,转回头。刚刚看着窗外发呆,神游太虚。
视线投回桌面,文件只翻了几面。继续翻,却一个字也没再看进去。
索性翻到最后一面,签了字,递还给坐在对面会客椅上一脸狐疑的张熙知。
“林姐,你是不是有心事?”
她拿了文件,却不走,赖在我这想听八卦。
我笑笑,“昨晚没睡好。没事。”
她悻悻然,耸耸肩。
“帮我去泡杯咖啡,谢谢。”
我这么说,她才肯离开我的办公室。
张熙知送来的文件,是所有理事都得签字同意的意向书,老总的所谓“民主决议”,在香港地皮开发案上征求大家意见。
其实不过做做样子,走个过场。谁敢不签同意书?
送走了张熙知,我深呼吸几口,全神贯注在液晶屏上的股票走势图。
几日来大盘一直走跌。任凭财阀资金介入,搅乱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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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大盘,余光瞟见一个身影坐到了对面会客椅上,一杯咖啡,已经放到了我手边,香气浓郁,引人分心。
我继续看大盘,没有理会准备香气诱人的咖啡。余光中的那个身影一直杵在那里,没有移动分毫。
我暗自犯憷,这张熙知,送了咖啡了还不走,真以为我不敢凶她?
“请你——”
我抬起头,直视对面的人。声音戛然而止。
李牧晨看着我,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我的声音含怒,也不怪他神色异样。怕是没人用这么令人嫌恶的态度对待过他。
“什么事把李牧晨先生您吹到我办公室来了?”我笑一笑,毕恭毕敬。
他李牧晨是恒盛的首席操盘手,帮胡家打天下的主儿。而我,是他聘来的。
简单来说,他是我顶头上司。我靠他吃饭。
“工作还适应吗?”他笑容满满的问。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液晶屏上的红红绿绿。如果他指的是这个的话,我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还可以。”
我的答案,显然太过公式化。他不满,眉头皱了一下,却只是一下,很快恢复。
“有什么需要协助的,找我,我一定帮忙。”
说完,转身离开。
协助?
上司对下属说“协助”,本末倒置,听来怪异。
我正纳闷,他回头,说,“这杯咖啡,我私人贡献,蓝山的。味道比茶水间的速溶雀巢好很多,你尝尝。”
我站着,靠在桌边角上,端起咖啡浅尝。上等咖啡豆磨制。
好东西,一尝就尝得出来。
一边继续我的浅尝,一边转头看一下股市大盘指数的跳动。
光可鉴人的桌面,映衬出一张小巧的脸孔。
精致的五官,柔和的线条,眼睛里有内容。
“你还真能给我找麻烦!”我训斥着桌面上折射出的那张脸孔。然后眼睁睁看着那张脸孔,渐渐染上了一点笑意。
我摸摸自己的唇角。我也弄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样无缘无故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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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请了半天假。我早上已把一天工作做完,人事部很爽快就批了我的假。
约人看房子。本来还想着能在酒店住个十天半个月的,可惜,胡骞予剿了我这一老巢,我只得搬离。
惹不起,躲得起。
原本是打电话给姚谦墨叫他带我去看房的。
可一打电话,才知道他不在国内。
商量半天,他决定指派露西带我去看房。
房子在东路那边。两室两厅一卫一浴。南北通透。
家俱很全,电器也很新,怎么看都是刚装修不久的房子。
“你哥哥这么好的房空着干嘛?”我不禁有些疑惑。
露西闻言,无奈地看我一眼,很少见她情绪低落。新鲜。
“本来是给哥哥用来作新房的。可惜,婚礼当天吹了。”
婚礼当天闹分手?新鲜。
“我怎么没听你说?”我对此表示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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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到沙发上,听故事。
“那天,你打电话给我,说你要回国。你记得吗?”
露西说的一脸郑重。
我点点头。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这么声明的时候,露西在电话那头几乎是尖叫出声:“你说什么?!回国?!真的假的?!啊?为零!”
我那时候耳膜被震得生疼,不说话,把手机拿的远一些,也想等她这点兴奋劲儿过了,好继续这场对话。
却不料,我的沉默引来了反效果。
露西在电话那头一个劲儿地催:“为零!为零!为零!说话,说话,说话!你真的要回国?!”
“真的。”
“你那个朋友……那个,什么张大头的,他不是反对你回国吗?”
张怀年确实不建议我回国。
但是,我依旧决定回来。
露西语气平静了一点:“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了想,“等我手头的事全部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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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想起来露西当时的尖叫,我的耳朵还有些疼。
“那时候我就在参加谦墨的婚礼。你也知道,那老女人死活不认我,我还是沾了托尼的光,才被分到教堂里最角落的地方。你想想看,这么角落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因为讲电话声音太吵,打扰到神父证婚?竟然找这么个烂借口,派人赶我出教堂!”
以你的嗓门,不是不可能——
我这么想。而且,很有可能事实就是这样。
我打这通电话给露西时,正坐在张怀年的车里。
当时我们开车,正在去领事馆的路上。
胡欣当时千方百计把我送出国,逼我签了协议。这份协议存在领事馆里,限制我回国的自由。
我那时候已经下定决心回国,说什么也要让这协议失效。
正规途径,非法途径,只要能让我回国,就会成为我的不二选择。
而张律师,张怀年,在金融线和政法线混饭吃的人,没几个不知道他的手腕的。
他本来坚决反对我这么做,但我坚持,他也没有办法。
业界有句相传已久的话:“张怀年是亚洲无良律师之最,黑白道通吃,早就到了登峰造极的境地”。
所以,我才会麻烦张律师,请他跟我一起去领事馆。
当时在车上,露西的话,连张律师都听得一清二楚,可见露西的声音已然大到这种地步,不能怪姚夫人把她赶出教堂。
“最解气的事,我被赶出来没多久,谦墨也出来了。我还以为他是来安慰我这个被赶出哥哥婚礼的妹妹。你猜他怎么说?”
“他怎么说?”
“他说……他竟然说,他不结婚了。看着那个老女人气急败坏地追出来,你知不知倒我有多开心?”
谈话就这么偏离了原来的轨道。露西原本是要为哥哥的失婚而惋惜,到最后,这倒变成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作为一个听众,我负荷不了这种变化。
最终,我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你哥哥一直是个很猛的人。这一点,我们大家都知道。”
他哥哥结不结得成婚,与我无关。但他不结婚,便宜了我一套这么好的公寓,那他还是别结婚的好。
我进卧室看了看,床是King Size的,床罩新得不像话,看来价格不菲。再进浴室。海蓝色,我喜欢的格调。
不错。浴缸很大,像个小型泳池。
厨房光洁如新,灶台可以拿来当镜子。橱柜里餐具齐全,中餐西餐餐具一样不少。
我很满意。
“租金一个月多少?”
“我跟我哥说了。看在你是我朋友的份上,不收你租,就当你是来帮忙看房的。”
“这些全都没用过。你拣大便宜咯!”
露西笑嘻嘻。
我也笑嘻嘻。
我回到酒店就开始收拾行李。
虽然从美国带回来的东西没几样,但回来后的这一周,我购置了不少东西。
要把这些全部搬去新公寓,不是简单的事。光收拾这些东西就花了我不少时间。
想想,决定明天请物流公司来搞定这些东西。我还要上班,没时间自己亲自搬。
一想到明天上班,我不禁有些堵心。
我适应不了这种大环境、人来人往的工作场所。
我不清楚,对于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赚钱,不和人来往的人来说,要怎么和别人处好关系。
我还得在这个位子上呆很久,而得罪了同事,会让我的日子很不好过。
我现在手头只有恒盛总公司百分之十三的股份。
胡家百分之五十一,处于绝对控股地位。
这百分之五十一,还不包括恒盛规模巨大的分公司体系中所占的股份额度。
也就是说,即使我拿回被胡阿姨占去的那百分之十五,还是坐不到恒盛董事会的第一顺位。
而就我所知,董事会的那些老臣子们,和胡阿姨的关系都不错。
而胡欣又有胡骞予这么个争气的儿子,自打自拼地,竟能把恒盛推上云端。
那些拿散股的小户还有可能把手头的股份转卖给我,而那些大股东,要他们吐出股份,难于登天。
或许5年,或许10年。
而这么长的时间,即使我不把那些同事当朋友,但最起码不能让他们变成我的敌人。
四面树敌这种蠢事,我不会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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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焦头烂额之时,手机响。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
一种不详的预感冲上我的脑袋。
我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是胡骞予!
接起电话。
“林为零。”
胡骞予的声音。我的祈祷没有应验。
“……”
“为零?”
听到他叫我名字,我的身体条件反射,不自觉一缩。亦不自觉地回想起,那个晚上,那段痛苦的激情。
他硬挺的器官,在我的身体里猛然一阵震动。
他的脸,埋在我的肩窝处,低唤我的名字,“……为零……为零……为零……”
我一直咬着牙,无意识地摇头。头发凌乱,被汗水打湿,黏在脸上。我想说话,说不出来。
咬着牙,只想着,不呻吟,不呻吟。
身体的震颤越发不可收拾,最后时刻,他猛地抽身而退。随即,一股灼热的液体喷溅在我的腿上。
那种热度……
我不想忆起,却偏偏记得清楚,难以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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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为零?”他又唤了一遍。
“什么事?”
我听见自己问他,两边的声音都不够真切。
“你下来。”
“……”
“我在酒店对面的马路上。”
我下意识走到窗边,向下看。
没看见他的身影。
当然,连车都跟蚂蚁一样,更何况人?
“我,在外面。还没回酒店。”我尽量保持语速的平稳,不想让他听出端倪。
低沉的笑声传来。声音不大,渐渐敛去。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接着,又是一阵笑声。
如果说刚才的笑是不屑,此刻的笑,多了点无奈:“我看见了,你就站在窗边,正向下看。”
我惊愕,猛地闪身躲到窗帘后。
心跳瞬时加速,砰……砰……砰……跳不停歇。
离那么远,他怎么看得见?
我安慰自己,可是心跳速度反升不降。
我心跳难以平静,胡骞予淡淡说,带着笑意:“离那么远,我怎么可能看得见?不必躲。”
胡骞予,为什么你总是猜得中一切?
仿佛我这一切不自觉的动作,你全部尽在掌握。
“我不在酒店对面。别担心。”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忙音传来,提醒我收线。
我看着窗外。景观灯把夜空渲染的像是傍晚。
其实,此刻,已近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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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上班。
“林理事,早。”
我听着这一声招呼,进电梯的脚步慢下来。
是我们部的财务接待,一个姓陈的小姐,具体名字我不清楚。我的脑子,记数字,量再大也记得住,可这名字,短短两个字,三个字,我却很容易忘。
“嗯,早。陈小姐。”
我们一同进了电梯。
她一直偷眼看我,被女孩子这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