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了摇头,她转身回屋。不想了,反正也想不清楚。咦,对了,他昨日不是才猎了一只鹿,怎么今儿又去了?也不知中午回不回来。
傅昕臣每次出去打猎,都要至傍晚时分才会回来,不会提前,亦不会推后,更不会在外过夜。至于午餐,他从不带吃食,都是自己在外解决。
但是,同往日一样,叶青鸿还是准备好午饭,也许他中午会回来也不一定。
假设并没出现,他依然未赶上午饭,她等了很久,直到菜凉了才进食。
暮色笼罩大地,远近景物又恢复到日出前的朦胧。
昏黄的灯光从木屋中透出,在空旷的原野上显得既孤寂又温馨。叶青鸿披着一件外衣抵御秋夜的寒意,不安地在廊下徘徊。他怎么还不回来?
秋虫的鸣叫苍茫而空荡,仿似她此刻的心情,远山的轮廓已看不清,只有寥落的星子在浩瀚的苍穹上闪烁。在这寂寞的荒山野林里,她曾经是一个人,现在她又成了一个人。他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狼嗥声从谷外隐隐约约地传来,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忙抱紧自己,匆匆屋内。
松油火把熊熊燃烧着,烈焰随着野风而摆动,舞着原始的旋律,不时发出爆裂的“辟啪”声。叶青鸿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那把翻箱倒柜找出来的锋刃匕首,在荒原野草中艰难地行走。她要去找他。
“傅昕臣──”她喊。
“傅──昕──臣──”他没回答,远山传来回音。
翻过一道山梁,站在梁上,对着莽莽林原,她又喊:“傅──昕──臣──”依然没有回应,连远山亦不再作答,惟有夜枭尖锐如鬼泣般的哀嚎,“你在哪里?”她低喃着,立足站了一会儿,目光在夜色中搜索。他去了哪儿?为何还不回来?幽幽地叹了口气,她迈步走入一望无垠的原始森林之中。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他。
“傅──昕──臣──”
“傅──昕—臣──”
睡鸟被惊起,发出“扑扑”的拍翅声,夜晚的森林并不静谧,许多奇奇怪怪的声音交织响起,独独缺少人声。
丛林中危机四伏,在暗处不知有多少看不见的眼睛在寻觅着自动送上门的猎物,长年行走于这片莽原中的她又怎会不知?但是,她还知道,他也在这里面,在一处她看不见的地方。
呼唤着他的名字,在因夜而显得更加难行的林中,她走得异常艰难,却又义无反顾。那里──她知道──只要她再多走几步路,也许就可以找到他。
狼嗥声忽远忽近,夜起觅食的野兽在她身旁悄无声息地穿过,灌木草丛内不时在剧烈地沙沙晃动后蹦出一只兔子或野獐。白日见惯的一切在夜晚竟如此惊心动魄,她捏紧了手中的匕首,继续寻找着傅昕臣。
“呱──”一只夜猎子“嗖”地飞起,从她头上掠过,翅膀击在她头顶上,吓了她一大跳。脚下绊在突起的树根上,人已跌扑在地,火把从手中脱落,不知撞上了什么,“噗”地一下就熄灭了。四周立时陷入一片漆黑。
眼睛看不见东西,周围的声音立刻大了起来,蛇行蚁走、风吹草动皆落入耳中。叶青鸿摸索着靠上一株大树,“咚咚”的心跳声清晰可闻。她仰头看向天,却不见一缕星光,心下一叹,白日在林深树密之处已不见天日,更别说夜晚。
夜猎子的眼睛在黑暗中忽闪忽闪的,她汗湿的手紧了紧,那把匕首还在,心下略安。忽然,她浑身汗毛直立,肌肉紧绷起来,危险的感觉传遍全身上下。
黑暗中多了几点绿光,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向她渐渐逼近。狼!
一股庞大的惧意涌上心头,她抬脚欲奔,却强行止住。
冷静!不能慌,否则就完了。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只要她一跑,结局肯定是葬身狼腹。试问,一个毫无轻功的女人,又怎能跑得过狼。
冷静!她再次警告自己,只要她不动,那些狼也不会轻举妄动,除非其中一只丧失耐性。但是狼是极具耐性而又狡猾无比的东西,在没摸清对手的底细时,是绝不会任意而为的。
只是,她能坚持多久?而傅昕臣又在哪里?只盼他离这里越远越好才是。
反身爬树只是死路一条,逃也逃不过,左右是死,不如拼了。只要狼群撕咬攻击猎物的声音传出去,傅昕臣如在附近,自会远远地避开。
心中如是想着,冷汗早已从额际滑下,密林中响着粗重的呼吸声,不知是她的,还是狼的。似乎感到这里沉闷紧窒的气氛,连夜枭也停住了叫声,四周一片沉寂,空气中有一股紧迫压抑的气流在慢慢膨胀。
一滴汗水滚入眼中,因为全神贯注于狼的举动,她下意识伸手一抹,刹时,绷紧的弦因她这无意识的动作而断裂,紧窒的气氛瞬间爆炸。一声咆哮,一只恶狼如脱弦的箭一般向她扑来,刮起一股疾风。看不见,只能听声辨位,她银牙一咬,将匕首横举胸前,拼了!
霎时,左臂上一阵剧痛,那狼已咬住了她。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时光仿佛倒流回师娘活着的时候,痛──
意识中只剩下这个字,冷静的血液瞬间沸腾,那压抑许久的野性再次迸发,无暇思索,匕首一下刺在咬住自己的恶狼身上,也不管是何部位往下猛拉。一声惨嚎,那狼还来不及咬下一块肉,已松嘴软倒在地。
似乎料不到对手如此凶狠,本欲群起而攻的狼群有瞬间迟疑。恐惧却抵不过弥漫于林间的血腥味的诱惑,低咆声中,暴风骤雨般的攻击立刻爆发。
不会武功,不会闪躲,只凭着那丝被残酷折磨挖掘出的野性,她挥舞着匕首与兽性大发的恶狼搏命,鲜血四溅,哀号声四起,惨烈的气氛连猛兽亦不敢靠近。
疼痛在全身弥漫,一如既往,叶青鸿紧咬牙关,只有手仍在机械地挥舞,脑中惟一的念头就是多杀一头狼,傅昕臣的危险就要减少一分。不管怎样,只要他平安就好。
有那么一刻,她感到自己不行了,流血过多的虚软及双手剧烈的疼痛差点儿击败了她,疼痛麻木了知觉,匕首是否还在手上,她已没有感觉。
狼群的攻势明显缓了下来,也许惧于她的狠辣,许多狼停下来开始抢夺死去的同伴的尸体,她知道自己该趁机逃走,因为一旦瓜分完死狼,它们会再次发起更猛烈的攻击。但是,她的脚已抬不起来,“啪”的一声匕首落地,在没有狼向她攻击的时候,她再无法握住匕首。靠着大树软倒在地,死亡开始带着它腐败的气味向她接近。
“傅昕臣。”她低喃,唇角浮起淡淡的笑。她就要死了。师娘说人死后会看魂魄,那她的魂魄一定要跟着他,帮他赶走恶鬼,不让他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傅昕臣。”她好喜欢他的名字,怎么也喊不腻,上天待她真好,让她遇见了他,可惜他一直都不开心。
“傅昕臣。”如果有来世,她是否可以成为他的妻,两人相怜相惜,谁也不让对方伤心。
“傅昕臣。”不要忘记她呵!
“傅昕臣……”
意识在呼唤傅昕臣的名字中一点一点丧失,连一只恶狼向她扑来她也毫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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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傅昕臣……”叶青鸿秀眉紧蹙,在昏迷中忍受着刀割火灼般的痛楚,意念中却只有这三个字。
站在窗前的颀长人影闻声转过头来,修眉纠结,虎目中是满满的担忧。两日来,她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原本,他只以为她对他是小女儿似的迷恋,但经过这次事件,方知她钟情之深。
他性格冷绝孤傲,在江湖上行走从不拈花惹草,对于女人向来是敬而远之,即便依然惹下不少情债,他亦不放在心上。净儿的出现是一个奇迹,她的娇柔羞涩、活泼聪慧释放了他满腔柔情,令他愿意倾情以待。或者是天罚他,让他不能与她厮守。既是如此,又为何要让这个小姑娘恋上他,令她平白受了这许多苦楚。他记起了雪濡草,记起了这山谷,他自然也记起了那个帮他寻找雪濡草的小姑娘。对于她,他有着感激,又怎会忘记。
命运真是捉弄人。
“奴儿。”他走过去轻唤,伸手抚上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长长的一声叹息,他坐在床畔,目光在她脸上巡视。
她毁了容,这是他叹息的原因。她原本有一张世间无双的丽颜,但此刻上面已被狼爪抓出数条伤痕,可以预期结痴后那张脸会成什么样子。女人视容貌如同性命,尤其是美女,他不知道她醒来后会不会为此而疯狂,真不想见到那一刻的来临。
至于她的身子,可以说是惨不忍睹。除了靠着大树的背部,其余的地方根本找不到一处完整,连他都没有勇气掀开被子再看一次。救回她,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对了。
她的胆子也忒大,夜晚闯入森林,是不想活了吗?虽知道她是为了找自己,可他却不领这情,凭他的能力,哪里去不得,偏她多事。
心下如是骂着,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柔和了许多。不管怎么说,这丫头算是得了教训,看她以后还做不做这种蠢事。不过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那一道道的伤痕怕是一辈子也消不掉了吧。
“傅昕臣……”虚弱喑哑的呼唤声打断傅昕臣的思绪,他闻声望去,恰好对上叶青鸿明亮的眸子,那里面盛满了担心与疑虑,即使在创痕累累的脸上,它们依然明艳动人。
“你……有没有……事?”她想起身察看他的情况,却赫然发觉身体根本不听使唤,连抬起一根手指也难,焦急之下只能用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就害怕他有一丁点儿受伤。
“我没事。”傅昕臣见她醒来也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一心只想着他,仿似他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在此种情况下,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免感动,更何况是他。
“那就好……”叶青鸿轻吁一口气,目光却怎么也舍不得离开他。
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傅昕臣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一阵睡意涌上,叶青鸿再次沉沉地睡去。
待傅昕臣端药来时,叶青鸿将几年前常用的方子告诉了他,那方子生肌去疤的功能她早已多次领教,此次所受之伤虽然极重,在以前却是常事,故她并不放在心上。
隔日,傅昕臣便找齐了所有药材,将之置于一大桶中,加水熬煮,待药汁浓稠变温时方将叶青鸿放入其中,用温火慢慢加热,维持水温。每日如此浸泡一个时辰,出浴后,再以特制的草泥涂于全身。受伤处无一放过,至第二日药浴时方才褪去。如此数日,果然大见其效,到第十二日,已好得差不多了,除了几处伤得较厉害,尚见鲜红嫩肉外,余处肌肤皆光滑润泽,晶莹白皙,较受伤前更为美丽,丝毫看不出受伤痕迹。
这十数日傅昕臣不避男女之嫌,凡上药穿衣、进食如厕无不照顾得周到妥贴,只是不同她说一句话。她并非聒噪之人,倒也并不在意,只要知道他不会不理她,这就够了。而傅昕臣则在惊异药效如此神奇之余,大感欣慰,看来上天也并非全然无情。
这一日,傅昕臣照常将叶青鸿放入药汁中,自己则在一旁照看着火。
“你的妻子呢?”在沉寂了数日之后,叶青鸿终于憋不住问出了一直藏在心中的疑问。并非纯粹的好奇,更多的是对他的担忧,每次看到他眼中那令人魂断的忧伤,她的心就像被刀狠狠地割着。如果可以,她希望能替他背负所有的伤痛。
傅昕臣本来平静无波的表情一僵,长久不曾出现的寒意瞬间笼罩全身,一丝难言的痛楚于眸中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来不及抓住。
“与你无关。”冷漠疏离的语调令叶青鸿神情一黯,尚不及反应,他已弃她而去,任她在桶中自生自灭。
叶青鸿难过地垂下眼睑,挫败的感觉令她差点儿掉下泪来,要到几时,他才会不这么排斥她?
怕永远也不会有这么一天吧。犹记得五年前,他在找到雪濡草时的开心,那天他不仅同她说了好些话,还对她笑。他笑得好好看,令她至今仍记得:只是那么淡淡地一勾唇角,便已将心中所有的喜悦表达了出来,让看着的人不自觉也跟着愉悦起来。他可还会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叶青鸿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中,而不觉药汁已渐冷,直到傅昕臣走进来,敲了敲捅,提醒道:“出来!”他又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仿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叶青鸿一惊,赶紧站起身来,没有丝毫扭捏。跟着司徒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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