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岩在何处?”来此许久,他第一次听到地名,这个小谷内的一切就这么摆着,没有人来,也就没有人给它们取名字。因为取了也是白取。
“月亮岩,”叶青鸿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在谷外,进入林子后,往北走大约两炷香的功夫,有一个比这里小得多的小谷,谷内坡上坡下全长满了梅树,开的花比雪还白。”顿了一顿,她似乎鼓足了勇气,小小声地道:“那名字是我取的。”
傅昕臣一怔,随即微笑着问:“为什么?”
叶青鸿眸中闪过疑惑,不明白他所指为何。
“那年我看见这片梅谷,我想……我想如果你和净姑娘知道它,一定会去看看的。但是,和小谷一样,它没有名字。没有名字,就不会有人记得,顶多知道有个无名谷,长满了梅花……久了也就忘了……”她有些犹豫地说着为何为它取名,也不知是不是他想问的。
“所以你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傅昕臣看着她诚挚的眼神,心下不仅愧然,原来她一直记得他们,而他们却在一踏出小谷后,便将她抛于脑后,再也没想起。如果不是他心灰意冷胡走乱闯至小镇,想必这一世他也不会记得有她的存在。想到此,不由得更是愧疚,似要补偿什么似的,他继续道:“为什么不叫梅谷,倒叫月亮岩呢?”
叶青鸿脸上再次浮上一丝羞涩,正要答话,一声咳嗽突然响起,令她心神微分。只听一阴柔的声音道:“姑娘,在下玉华山庄主人玉无双,这位是舍妹严飘飘,因避风雪叨扰贵处,还请见谅。”
叶青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回过头来温柔地看向傅昕臣,轻声道:“月亮四处可见,不似梅花,每次你们见着月亮,说不定便会想起长满梅花的月亮岩。有一天……有一天说不定你们就会回来看看。”她说出她的希望,一种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希望。
“那为什么不叫太阳谷、草谷、树谷、花谷?这些可是比月亮更常见的东西。”清雅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似乎因好奇,但更可能因叶青鸿漠视玉无双而故意找碴。
理也未理她,叶青鸿痴痴地看着傅昕臣专注的侧面,不管怎么样,他总是回来了,回来她就有机会告诉他月亮岩,其他的什么花谷、草谷又有什么重要。
“敢问姑娘这个小谷的名称。”玉无双毫不气馁,想尽法子想和她说上话。他自恃风流倜傥,众美女趋之若鹜,不相信她会例外。相反,越是对他不假颜色,他的兴致反而越浓厚。叶青鸿不知道的是,在她冷颜相对的那一刻,他已经下定决心非要把她弄到手。如此美女,世所罕见,白白放过岂不可惜。
这一次叶青鸿倒没不理他,只淡淡地道:“没有名字。”
“姑娘何不取之?在下一定谨记。”玉无双得到回应,欣喜若狂,忙殷勤地续道。
没有再说话,叶青鸿深情地看着傅昕臣,只见他熟练地翻动手中的竹器,对于他精熟的动作感到万分诧异,他好像什么都会,难道就没有一样东西能难住他?
“奴儿,待雪霁了我们一道去月亮岩。”傅昕臣淡淡地道,心中却因她对玉无双的冷淡感到一丝没来由的欣喜。
叶青鸿闻言不禁露出甜甜的笑,看得玉无双两眼发直,他身旁的女子表面似若无其事,双眸却射出嫉妒的凌厉光芒。
“傅昕臣。”叶青鸿觉得浑身不舒服,那两人的眼神她很不喜欢,许久未至的危机感再次降临,她的身子变得僵硬起来。
“什么?”傅昕臣听出她声音的异样,一瞟眼看见她有些难看的脸色,关切之情不禁溢于言表,“怎么了,奴儿?”
“我、我脚麻。”不知为何,叶青鸿不想当着他们的面再说什么。
无奈地一笑,傅昕臣放下手中的竹器,一把将她抱起,走回她的房间,顺手带上门。
那两人怎会是兄妹?傅昕臣暗忖,玉无双他不认识,玉华山庄他也没听过,想是新崛起的门派。严飘飘却是五湖帮的帮主,五年前,他和净儿四处求医,在太湖上曾隔远见过一面,那时她相对于清丽容貌的狠辣手段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哼,只看那玉无双在奴儿出来前后对严飘飘的态度,便可知他与严飘飘兄妹相称的意图何在。
“傅昕臣。”叶青鸿看着因专心为她揉腿而低垂的脸,心中涌上甜意,他对她真的不同了。
“还麻吗?”傅昕臣抬头询问,俊朗的面孔在山中日晒雨淋下变得刚硬坚毅,却少了少年时的锋锐及咄咄逼人,祥和平静覆盖了一切,却无丝毫格格不入。
“不麻。”叶青鸿抿唇摇了摇头,突然伸手覆在他的一侧俊脸上,“我很喜欢你呢。”她不厌其烦地重申自己的感觉。
傅昕臣微笑着没有拉开她的手,也没有再与她讨论这个问题。这么久了,多少也知道她的脾气,固执得很,喜欢就喜欢,随她去吧,她高兴就好。
“雪会一直下呢。”叶青鸿皱眉,轻声抱怨,以前她可不认为下雪不好,但这次不同,那两个人她不喜欢,她不想他们继续待下去。
“是啊,以前不是这样吗?”傅昕臣疑惑,那年他们在这里初逢时,也是下着雪,直到雪停足足要了半月的时间,这次恐怕也差不多吧。
“那他们要一直住这里吧?”叶青鸿挪了挪身子,靠近傅昕臣,脸上却是满满的不情愿,不喜欢有人打扰她和傅昕臣,而且还是那么长的时间。
“也许。”虽然对他们也没好感,但大雪之日总不能赶他们走,“怎么了,奴儿,你不喜欢有人可陪伴吗?”记得她说过她很孤独的。
“我不喜欢他们。”叶青鸿孩子气地道,身子就要贴上傅昕臣,见他似要退开,忙伸手勾住他的脖了,嘟囔道:“我不会和他们睡一张床。”这屋里就两张床,只有两人睡一张床才可以,但她绝不愿和他们之中任何一人睡在一起。
傅昕臣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闹脾气,原来她也有不喜欢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让他们睡地上?”他调侃她。
叶青鸿秀眉皱得紧紧的,没有答话,无力地将头搁在傅昕臣肩上,似乎碰上了一个大大的难题。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人睡的。
“我和你睡吧,腾一张床给他们。”缓缓地,她说出她认为最好的安排。只有傅昕臣她可以忍受与之共寝。
“不行。”也未考虑,傅昕臣断然拒绝。
“那你说怎么办?”叶青鸿柔声地问,并没因他的拒绝而觉得难受。
“这……”傅昕臣哑然,说实话,让奴儿与严飘飘同处一室,他还真不放心,更何况如果让那两人知道他们非是夫妻,又不知要闹出多少麻烦来。
“好,依你。”犹豫再三,他只好松口答应。撇开世俗的偏见,相信以他的定力及奴儿心思的纯良,应不致发生任何令人后悔的事。
叶青鸿嫣然一笑。
傅昕臣独自走出房间,来到方才的位置继续编他的篮子。似乎到此刻才注意到他挺拔、昂藏的身材,严飘飘眼神一亮,盯住他久久不能移开眼神。
“不知兄台怎么称呼?”玉无双开始搭话。
“山野村夫,不足挂齿。”淡淡地回绝,傅昕臣连头也未抬。
首次遭人如此轻慢,玉无双眼中转过杀意,但口中却和气依然,“那方才那位姑娘──”这才是他真正想知道的。
“双哥!”严飘飘俏脸闪过不悦。他竟敢当她的面对别的女子表示兴趣,太不尊重她了。
“那是内子。”傅昕臣说着他们心中所想的答案,在没有必要节外生枝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让事情变得太复杂才好。
“兄台好艳福。”玉无双毫不掩饰声音中对叶青鸿的爱慕以及对傅昕臣的忌妒,俊美的脸上浮起冷笑。再好的艳福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严飘飘脸色微变,不敢相信他竟会将意图表现得如此明显。
傅昕臣但笑不语,对于他的敌意丝毫不以为意,手中竹篮渐渐成形。
“兄台可知雪濡草?”玉无双压下杀机,故作随意地问道。
“雪濡草?”傅昕臣手指微顿,漆黑的瞳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是啊,雪濡草,你可听过?”严飘飘忙接着问。不知为何,对于眼前的男人她突然感到十分好奇。
玉无双冷冷地瞥了一眼她急切的面容,没有说话。
“没有。”傅昕臣蓦然站起身,掩饰住眼中的伤痛,“二位慢坐。”语罢拿起编好的篮子走回内室。又是一对被骗的傻子!
傅昕臣一走,严飘飘脸色立变,“那女人很美,是不?”他如果敢说是,她一定马上进去杀了她。那小蹄子连正眼也没瞧他一下,就把他迷成这样,自己对他千依百顺,他竟当着自己的面向别的女人大献殷勤。
“当然。”玉无双懒洋洋地道,无视她怒气冲冲的俏脸,柔声道:“如果你敢碰她一根汗毛,我就要你的命。”对她,他太了解了,不须想也知道她有何打算。
“你──”本待起身的严飘飘闻言,煞住了身形。他竟然要为一个初识的女人要自己的命,他够薄情!委屈与愤怒令她的身子不住地颤抖,“好,你狠!”但是她却狠不下心离开他。
“乖,别生气了。”玉无双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忙补偿似的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吻上她的唇。
娴熟的挑情技巧令本来身子僵硬、极力抗拒的严飘飘逐渐软化,最终再次陷入他编织的情欲陷阱。
“你乖,我就疼你。”玉无双慵懒地道。
“别这样,他们会出来的。”她突然惊醒,忙要推开他。在外人面前她向来严不可侵,这形象是万万毁不得的。
“怕什么。”玉无双将她紧紧抱住,不让挣脱,“让他们看到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们可是兄妹。”她提醒,极力抗拒他。
“你──”一声惊喘,严飘飘再无法集中精力抵抗。他根本是个魔鬼,虽明知这一点,她还是离不开他。
晚餐时玉无双无视傅昕臣的存在对叶青鸿大献殷勤,叶青鸿却不为所动,匆匆吃过便转回内室,即便她一句伤人的言辞也没说,也够将他满腔热情浇灭了。
“傅昕臣,那人好烦。”叶青鸿抱怨道,鲜少与人接触,她实在无法适应玉无双的热情。
“他是喜欢你。”傅昕臣微微一笑,知道叶青鸿性格单纯,不会往这方面想,却不得不点醒她。
“是吗?”叶青鸿纳闷,但随即恍然,“对哦,就像我对你……”蓦然想到这一点,她有些担心地问:“你是不是也会很烦?”就像她烦那个男人。
“不会。”傅昕臣仰靠在椅子上,虎眸半闭,从微开的眼缝中看着叶青鸿脸上忧心的表情,不觉好笑。现在才想到这点,不嫌太迟了吗?“你对他有什么感觉?喜欢吗?”那玉无双实是一个极有魅力的男子,又懂得讨女人欢心,叶青鸿如果心动,他并不奇怪。
“不喜欢。”叶青鸿摇了摇头,认真地道,“他的眼神让我想起师父。”
“师父?”傅昕臣询问似的重复。第一次听她谈起与她有关的人,原来她并非独自一人,只是为何她的口气像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是。”叶青鸿美目闪过一丝茫然,双手交握,站起身来,然后又坐下,似乎有些烦躁,“那天晚上……他要我脱掉衣服……”她小小声地,宛如梦呓,那日的情景赫然浮现在眼前。
傅昕臣脸色微变,却没出声打断她,微眯的眼已睁开,似乎有些紧张。
“他看着我……就像那人一样……我知道……我知道他就要像……对别的女人一样……对我……可我不怕……早知会有这一天的……”一股恶心感蓦然涌上心头,叶青鸿停住,没有再说,已经过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说了,又能怎样。
但傅昕臣的手已紧攥住椅子的扶手,向来平和的脸上透露出难以遏制的愤怒以及心痛。
“畜生!”半晌,他从牙缝中迸出这两个字。
叶青鸿从回忆中清醒,乍闻此二字,不由得惊呆了,他──在骂人!为什么?
“他人呢?”傅昕臣蓦然站起,冷然逼视叶青鸿,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在他胸中奔窜,让他极想杀人──那个败类!
“他?”叶青鸿被他看得有些害怕,不觉往后缩了缩,“师父吗?死了。”
意识到自己吓着她了,傅昕臣忙强压住胸中的怒气,坐回椅中,放缓语调道:“奴儿,你过来。”她一向对他亲昵,而他好像已经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见他不再凶恶,叶青鸿一扫开始的畏惧,生怕他反悔似的飞快地扑进他怀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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