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物美价廉”的奴仆。
于是理所当然的,有意为之的燕秋尔就与坐立不安的人贩子搭上了线儿,约在今日“验货付款”。
“想要命就闭上嘴老实呆着!”陌生的男人掏出刀子对着燕秋尔,恶狠狠地恐吓道。
燕秋尔“吓”得缩会座位上,惊恐地看着这个男人,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男人冷哼一声,反问道:“你就是那个要买奴仆的禾公子?”
燕秋尔咽下口口水,道:“是,我就是,你、你们是……”
“少废话!”男人狠瞪燕秋尔一眼,并不回答燕秋尔的问题。
还挺谨慎的啊。燕秋尔暗地里与燕生和梁成交换一个眼神,就安静地坐在马车里。
梁成正坐在守着车窗的地方,本想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掀开窗户看看他们到了什么地方,可手才刚摸上窗框,一把匕首就扎进了梁成指尖前的窗框里。
“不要乱动!”男人恶狠狠地瞪着梁成,见梁成害怕地缩了起来,便抽回匕首。
不知道拐了多少次弯之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下来!”男人率先跳下车,而后恶声恶气地对燕秋尔三人说道。
梁成率先踏出一步,走在燕秋尔前面,燕生则稍慢一步,跟在燕秋尔身后,三个人辅一下车就开始四处打量。
“抱歉用这种粗鲁的方式邀请贵客,但这年头,做点儿生意不容易,还请禾公子见谅。”
这谦和有礼的说辞与周围的残垣断壁凶神恶煞完全不相符,燕秋尔好奇地循声望去,就瞧见破屋门口有一个女人负手而立。
这伙人贩子的头目是个女人?
或许是燕秋尔的惊讶流露于面,那女人高傲地冷哼一声,便转身踏进破屋,一边走一边对燕秋尔三人说道:“货都在屋里,三位进来看看吧,若是合适便钱货两讫。”
燕秋尔与燕生对视一眼,而后双双踏进破屋。
都已经到了这里,燕秋尔也就没必要再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了,泰然自若地踏进破屋,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向女人问道:“若是合适便钱货两讫?那若是不合适呢?”
似乎是没料到会有人问出这样的问题,女人一脸诧异地转身看着燕秋尔,沉默半晌后才开口说道:“到了那个时候再说。”
燕秋尔轻笑出声。到时候再说?若他真开口说看不上这些“货”,这女人怕是要对他们痛下杀手了吧?
燕秋尔没说什么,只转身看向那挤在破屋另一边的三十来个“货”。三十多个人挤作一团,有些人甚至连坐都坐不稳,人群中的女人多过男人,其中女人多是十几岁的少女,而男人的年龄则更小。燕秋尔注意了一下,这三十多个人不论男女,貌相都是一顶一的好。
燕秋尔的眼神一沉,而后又扯出了笑容,向女人问道:“嘿嘿,这三十来个人可真不错,你们是从哪儿找来的?”
“你要吗?”听到燕秋尔的问题,女人不满地蹙眉,不答反问道。
“我想要。”燕秋尔转身看着女人,“但是我也不想花钱给自己惹麻烦,不知可否告知这些人的来历?”
女人的眉拧得更紧。这个男人怎么这么麻烦?要求还真不少!可瞧他这穿着打扮,必定是大富之人,能一次性将这些货脱手,她跟兄弟们也能安心了。
于是权衡再三,女人妥协道:“先付定金,我给你名册。”
“好。”燕秋尔点头。
梁成立刻掏出钱来递给女人。
女人狐疑地又打量了一下燕秋尔三人,而后才伸手接过钱。这三个人是什么身份?她要的数额可不小,这三人竟然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把钱给她了?
这世道,他们家乡的地被人强占了,他们穷得连饭都吃不上,这些个有钱人却有大把的闲钱用来买人。
女人冷笑一声,便从一个包袱里抽出名册,丢给燕秋尔。
燕秋尔翻开那名册一看,顿时就乐了。
“你笑什么?”女人收钱的动作一顿,不解地看向燕秋尔。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燕秋尔止住笑后对女人说道:“我只是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幸运了,你们这名册记录得十分详细,连他们得家住在哪个县城都写上了,可真是给我省了不少事情。不过你们也真是勇气可嘉,竟然连朝廷命官的子女都管拐来?”
女人冷笑一声,道:“会跟着陌生人离开家乡是他们太蠢。”
“嗯,也是。”燕秋尔合上名册,“不过究竟是他们更蠢一点儿,还是你们更蠢一点儿,这个问题就留着你们在大牢里慢慢思考吧。”
燕秋尔的话音一落,不等女人做出反应,梁成就打了声响亮的口哨。
口哨声未止,就有数十官兵从天而降,只一个照面就将守在院子里的人贩子们尽数擒拿,而那个女人则被突然出现的唐硕毫不客气地制住。
这些人虽然凶狠,但终究还是太业余了,完全无法与正规军抗衡。
“你、你是什么人?!”挣不脱唐硕的束缚,女人一脸不甘地看向燕秋尔。
像是为了回答女人的问题,安南都护府的大都护龙行虎步地踏进破屋,跪拜在燕秋尔面前:“启禀郡王,下官依照郡王指示,已将三处据点的歹人尽数擒获。”
“郡、郡王……”女人疑惑地思索一番,而后突然恍然大悟道,“你是那个多管闲事得金城郡王?!”
燕秋尔眉梢一挑,笑道:“对,我就是那个多管闲事的金城郡王。”
女人浑身一软,瘫坐在地。她早就听说过这游走四方金城郡王,只是一直没当回事儿,却没想到这金城郡王还当真从天岚国最北一路走到了最南。
燕秋尔撇撇嘴,转而向大都护吩咐道:“人既然都已经抓到了,你就带回去依着我天岚律法处置便是,另外安排人将这些人安全送回家乡去。”
“是,下官谨遵郡王吩咐。”
燕秋尔长舒一口气,顺手牵了燕生的手就往外走。呆了半年,这件事情总算是解决了。
“恩人且慢!”
这一声惊呼惊得燕秋尔倏地停下脚步,与燕生一起扭头向后看。
“恩人!”只见一名刚被松绑的少女抱着一个婴儿就冲了出来,跪倒在燕秋尔面前道,“恩人,求求您救救这个孩子吧!” 五年后,天岚国岭南道广州,市舶司。
市舶使周庆正把玩着刚从波斯商人那里弄来的新奇玩意,然而放下一件想要伸手去拿另一件的时候,却发现那价值连城的物件正在别人手上。
周庆惊起,蹿开好远才指着翘腿坐在桌边的俊美青年喝道:“什么人?擅闯官府,你是不要命了?!”
然而青年却并没有被周庆装腔作势的怒吼吓到,只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周庆所在的这个房间,瞧他脸上的表情,似是在为房间里琳琅满目的舶来品感到惊叹。
这青年正是二十岁的燕秋尔。
“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市舶使是个油水这么多的职位啊?”
“本、本官只是在验货!”燕秋尔的泰然自若让周庆有些发慌。
岭南一带龙蛇混杂,有如骆家那样的航运龙头商界巨擘,也有如安南都护府里的大都护那般说一不二的将军,有外族商人,更有一些上不了台面却也惹不起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位是属于哪种?
这位瞧着不像是骆家商人,也不像是都护府出来的将士,这貌相更不可能是外族商人,难道……可别是那些人又来“拜托”他行方便了!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亏心事儿做太多可是会小命不保的!可惹了那些人他也是会丢命的。这日子还有法过没?
瞧着周庆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觉得有趣,燕秋尔愉快地低笑两声,而后向周庆问道:“我问你,这广州渡口是否有一艘两日后前往崖州的船?”
“船……船?”周庆被他自己的猜测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哪还记得起广州渡口停着的那些船,“您看咱们广州也是个大型渡口,这来来往往的船只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往返于广州和崖州之间的更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本官实在不知阁下要问的是哪一艘啊。”
“市舶使不记得吗?我还以为那以人为货的商船会让市舶使记忆深刻呢。”燕秋尔直勾勾地看着周庆,笑容微冷。
周庆一惊,瞬间白了脸色,抖着双唇说不出话来,不一会儿就一头冷汗。
那艘船是当地一伙人专门用来贩卖人口的,有时会带一些天竺、波斯的孩童或者少女到岭南来卖,有时也会从岭南运出一些幼童或者少女,至于要去往何处,周庆从来都不敢多问,因为那伙人虽非官非商,却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为了赚钱不择手段,连都护府的人都敢杀,他一个市舶使,对方又怎会放在眼里?
因此,尽管周庆非常清楚那艘船的往来行程,却从不敢多加阻拦。连都护府都放弃了,他哪里会傻乎乎地去送命?
“以、以人为货?这、这怎么可能呢,人啊,人怎么能被当做货物呢?阁下莫不是看错了?”周庆抬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燕秋尔冲天翻了个白眼,手一扬,就将一块令牌抛进了周庆怀里。
慌张得周庆手忙脚乱地接住令牌,低头一看顿时眼前一黑,两腿一软就跪倒在地。
“下官市舶使周庆叩见陛下,陛下、陛下万岁……”
燕秋尔嗤笑一声,便从桌子上跳了下去,缓步走到周庆面前,弯腰取出被周庆攥在手里的令牌。
这令牌还挺好使的,可不能丢了。
“起来吧。”
周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抖着声音道:“下官、下官不知郡王莅临广州,冒犯了郡王,请郡王恕罪。”
“若叫你提前知道了,就不叫微服私访了。现在,你可记得那艘船?”
“记得记得,下官自然记得。”
周庆对这位金城郡王早有耳闻,听说是辅佐陛下登基的大功臣,因被陛下信任,才被破格提拔,从商贾一跃成为郡王。
但陛下的登基大典之后,这金城郡王就从常安城消失无踪,任谁都寻不着他,但从各地府牧县令上报的奏折来看,这位金城郡王是拿着陛下钦赐的令牌微服私访治理地方来了。
只是周庆万没想到自己竟会被这金城郡王找上,如今也只能祈祷这不是祸事。
“记得就好。想办法把它扣下。”这些人就不能多配合一些吗?非要他拿出令牌才听话,真是麻烦。
“扣、扣下?怎么扣?”周庆懵了。
燕秋尔斜睨周庆一眼,冷声道:“市舶使与他们不是交情匪浅吗?随便想个什么理由将他们扣下个三五日很难吗?”
“很……”
“当然,市舶使若是做不到的话,本郡王也会如实禀报陛下,请陛下斟酌定夺是否要撤换岭南道市舶司市舶使。”
咕咚一声,周庆咽了口口水,顺便也把方才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转而说道:“金城郡王的吩咐,下官就是赴汤蹈火也要办到!”
燕秋尔展颜微笑,满意地点头道:“市舶司有市舶使这样优秀的人才,陛下定会感到欣慰。这件事情就交给市舶使了,相信市舶使定不会让本郡王失望。”
故意用力拍了拍周庆的肩膀,燕秋尔转身,脚步轻快地离开市舶司。
出了市舶司拐过两条街,燕秋尔就瞧见了坐在茶棚里等他的燕生,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燕秋尔几步就跑了过去。
燕秋尔一坐下,燕生就将一杯刚沏好的茶送到了燕秋尔面前,随口问道:“怎么样?那周庆好打发吗?”
燕秋尔呷一口茶,而后撇嘴道:“就跟之前碰到的一样,稍微吓一吓就没了气势,一旦看到九哥的令牌就彻底没脾气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不是很好嘛,给你省了力气。”
这五年来,燕生与燕秋尔二人几乎走遍了天岚国的每一个角落,起初只是游山玩水,顺便发展燕秋尔的那个情报机构,若身上快没钱了,就用最后的钱财在当地购置些特产,而后带到下一个目的地去贩卖,在两个人手上就没有卖不出去的东西。
然而走的地方多了,见到的不平事多了,燕秋尔便逐渐意识到一个郡王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