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戏谑中带有一丝不满的声音,燕秋尔转身,笑道:“谦哥真是小气,我与青玦许久未见,还不能说句话了?”
林谦瞪眼道:“就说说话他脸红什么?”青玦在他面前都没脸红过几次呢!
秋尔在这方面还真是惹人讨厌啊!人家花了五年的时间才求得芳心,他一露脸就能让人前功尽弃,燕浮生抛弃了楚易回娘家住了不说,就连青玦瞧见燕秋尔都是欣喜若狂一脸娇羞,这让他们这些为人伴侣的人情何以堪啊?!
燕秋尔虽在外云游五年,可这常安城里发生的大事小情都有燕新堂和燕思仁传书报信,只是那两个人也是按照各自的兴趣筛选信息给他的,故而他不知楚易为何花了五年也没能让燕浮生成为皇后,却知道青玦和林谦好上了。这样一寻思,燕秋尔突然觉得他们家的兄弟好像都有些八卦啊。
心知林谦这是吃醋了,燕秋尔笑道:“青玦虽然年长,可他爱脸红,能怪我吗?谦哥是来找青玦的吗?那你们俩去忙吧,青玦这房间暂且借我一用,我去看看我那……‘王兄’。”
听到“王兄”二字,林谦一愣,旋即探头向青玦的房间里看去,这一看顿时就黑了脸。那金毛怎么又跑到青玦房间里去了?他不就是来喝酒的吗?去谁那儿不行,干嘛就卯上青玦了啊?!
林谦心里直泛酸,瞪了青玦一眼,便一把拉起青玦就往外走。
青玦无法在力量上与林谦抗衡,燕秋尔又不加阻止,于是青玦就这样轻易地被林谦给带走了。
那两人走了,燕秋尔才整理了一下心情,抬脚踏进房间。
绕过青玦摆在房门口的屏风,燕秋尔就瞧见那屏风之后,乌伦尔的衣衫不整,原本顺滑灿烂的金发似久未打理,近了看就像是金色的干草一样。
燕秋尔眉心微蹙,撩起衣摆坐在了乌伦尔的对面,自斟一杯,却只呷了一口。
乌伦尔也不知是否注意到燕秋尔的到来,也不抬眼瞧瞧燕秋尔,只兀自灌酒。
燕秋尔盯着乌伦尔看了看,而后问道:“五年未见,那个立志成为回纥王的四王子何以变得如此落魄?”
乌伦尔对燕秋尔的话充耳未闻,依旧大口地喝着酒。
燕秋尔微微蹙眉,思索片刻后又道:“我昨日才回到常安,尚且为见着征哥的面儿,但我听人说征哥……燕征他成亲了?”
果然,一听到燕秋尔提起燕征的名字,乌伦尔有了反应。
乌伦尔喝酒的动作猛地顿住,而后缓缓抬眼看向燕秋尔,那目光凶恶,有愤怒,有埋怨,还有一丝悲哀。可这一眼之后,乌伦尔又继续喝起酒来。
这愤怒和埋怨是冲着他来的?察觉到这一点,燕秋尔心生不解。
看着乌伦尔一刻不停地往嘴里灌酒,燕秋尔终究是没忍住,起身夺过乌伦尔手上的酒坛。
“乌伦尔,别喝了。”
“你凭什么管我!”乌伦尔突然大力一甩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将手上的酒坛直接砸向了燕秋尔。
燕秋尔大惊失色,慌忙一闪,堪堪避开那酒坛。
“乌伦尔!”
乌伦尔对燕秋尔露出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而后道:“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吗?那我告诉你!你与燕生离开常安不知所踪之后,征他就一力承担起整个燕家。统领整个燕家对于你和燕生来说或许是件轻松的事情,可你们有想过那对征来说有多困难吗?
我见他实在是辛苦,便要他别做了随我去回纥,反正我跟你们的新帝已经谈好了条件,成为回纥王之后,他就算是在回纥也不会受人欺侮。可是他不肯。我一气之下便自己回了回纥,想着事成之后再来接他便是,可我没想到他竟趁我不在成了亲?!
我匆匆忙忙地从回纥赶过来,可我说服不了征……
你知道他是为何成亲吗?”
乌伦尔看着燕秋尔,笑容里依旧充满嘲讽。
燕秋尔默然。乌伦尔的话说到这儿份上,燕秋尔自然明白燕征为何会成亲。不是为了爱情,只是他无法让燕家的生意进行的顺利,故而他需要一个助力。
燕秋尔是断没想到燕征在燕府看了那么多年,又跟着燕生学了那么久,竟然还会选择这样最不明智的方法来维持燕家。
“你……还想带他走吗?”
乌伦尔自嘲一笑,道:“我放弃了回纥王位,放弃了王子的荣华富贵,却在这常安城里过着碌碌无为的生活,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带他走吗?”乌伦尔从没想过他也会有这样痴情的一天,只是遇上了那个人,他的言行举止就再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带燕征走吗?燕秋尔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不妥,于是转而问道:“若不能带征哥离开燕家,你愿意入赘并且永远陪在他身边吗?”
入赘?乌伦尔转头,惊讶地看着燕秋尔,随即笑道:“入赘算什么?只要能在他身边,只要他认同我,要我做什么都行。”
燕秋尔想了想,道:“借青玦的地方给你沐浴更衣,然后随我去燕家。”
“去燕家?”乌伦尔脑子一懵,茫然道,“征已经下令,不许我踏进燕府一步。”
他本就是外族人,这常安城的人瞧他是怎么都不顺眼,再加上征的这一条命令,他每次一靠近燕府就会被揍。这都不算什么,更让他心痛的是征看到他时所流露出的悲伤和愧疚,他不希望看到那些,故而后来就很少靠近燕府了。
燕秋尔自得一笑,道:“那命令对旁人有用,对我可未必,这点儿自信我还是有的。你随我去便是了,只是咱们可事先说好,去了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不能有所动作,必定要老老实实地跟着我,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乌伦尔蹙眉。若是去到燕府,他必定会瞧见征与妻子相处的模样,燕秋尔这话的意思,是要他不要扰乱征的生活?
乌伦尔其实没有这个自信能做到,可一想到若不是跟着燕秋尔,他怕是没有机会再见到燕征,于是乌伦尔便应了下来。
燕秋尔点点头,便起身离开房间,吩咐人给乌伦尔准备了沐浴用品和干净的衣衫,便优哉游哉地去大堂寻青玦和林谦了。
他与燕生的任性为两人争取了五年逍遥自在的生活,虽然燕生依旧要盯着燕家的生意,虽然他成为了金城郡王,可这些于两人来说都不是阻碍,反而是一种乐趣。
可是这回到常安来一看,燕秋尔就有几分内疚了。虽说他没有义务帮这些人解决他们各自的困难,可这些终究是他的亲朋好友,他逍遥了五年,这些人却抱着各自的痛苦过了五年,虽说不是他的责任,可他终究是过意不去。
燕秋尔与青玦二人还没喝完一壶茶,话都没说上多少,乌伦尔就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燕秋尔惊愕地将乌伦尔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却发现乌伦尔已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自己从头到脚搭理妥当,这样有效率反倒不像是王子了。不过颓废了这几年,乌伦尔的那些王子习惯想必也没了吧。
燕秋尔叹一口气,那茶是喝不下去了。
“那我就先带他走了。”燕秋尔起身,向林谦和青玦告辞之后,便带着迫不及待的乌伦尔离开花月阁。
青玦依依不舍地将燕秋尔送到花月阁门外,又目送着燕秋尔的马车离开平康坊,却还是不肯收回视线。
林谦站在青玦的身后,恶狠狠地瞪着青玦的后脑勺,怎么等也不见青玦转身,林谦怒,一伸手就将青玦紧紧抱进怀里。
“你看什么呢?秋尔人都走了,马车都没影了儿了,你还能看到什么?”
青玦向后踉跄跌进林谦的怀里,却还是望着燕秋尔离开的方向,鼓鼓腮帮子委屈道:“可是主君都五年没来过了,来了也不多留会儿,我、我还有好些话要与主君说呢。”
闻言,林谦冲天翻了个白眼。他还有话说?有话说他方才不说却只瞅着秋尔傻乐?非等秋尔走了才想起来有话没说?青玦长出他许多的年龄到底都到哪里去了?
左右与青玦也说不明白,林谦干脆直接将青玦拖回房间,关门好生教育一下。
第187章 燕府碰面事件
果然,当燕秋尔带着乌伦尔出现在燕府的大门口时,燕府的门人都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有种想拦却又不敢拦下燕秋尔带来的人,不拦吧,他们也不敢违背燕征的命令。
然而燕秋尔虽然注意到了门人的神情,却丝毫都不顾忌,门人还在犹豫的时候,燕秋尔就已经带着乌伦尔大摇大摆地进了燕府。
“五郎君,您可来了。”
进门没多久,燕秋尔就瞧见了坐在垂花门门槛上的梁成,瞧梁成那样子,似是等他很久了,在看到燕秋尔身边的乌伦尔时,梁成露出了一个略有些微妙的笑容。
“燕生呢?”听梁成这用词,怕是里面的燕生等得不耐烦了吧?
也是,原本在紫宸殿议事结束之后他就能回来,却不想先是被楚易带去了含凉殿闲聊片刻,之后又偶遇乌伦尔耽误了些时候,依着燕生的性子,没让人四处寻他就已经算是在忍耐了。
梁成微微一笑,道:“主君在后边的腾远堂里,与燕老夫人和四郎君他们品茶闲聊。”
听了这话,燕秋尔轻笑一声。燕生还有那闲情逸致与人品茶闲聊呢?这到底是听得多还是说得多,怕是熟悉他的人也已经习惯了。
“走。”与身后略显迟疑的乌伦尔知会一声,燕秋尔就大步跨过垂花门,径直奔着腾远堂就去了。
人到腾远堂,燕秋尔二话不说,先冲着燕老夫人行了个跪拜大礼,恭谦道:“晚辈燕秋尔拜见燕老夫人,久疏问候,望燕老夫人海涵。”
燕秋尔这跪礼燕老夫人是见怪不怪了,心知这跪还是为了燕生的颜面和心里想法跪的,燕老夫人也不多说闲话,客套几句,便让燕秋尔起来坐下了。都已经过了五年,而且燕征也已经娶妻生子,燕老夫人对燕生与燕秋尔的事情也没那么抵触了,何况她的抵触也起不了任何作用,燕老夫人也想开了,便随他们去吧。
但是燕征却是被燕秋尔这恭恭敬敬的跪拜吓了一跳,这打从心底里行的跪拜大礼可完全不像是心高气傲的燕秋尔的作风,若换做往日,他定会想些其他法子搪塞过去,就算是跪,也会是跪坐而不是跪礼,今日……他是顾着燕生?
再转头瞥见僵在腾远堂门口的乌伦尔时,燕征的脸色称得上是铁青一片。
燕秋尔一直注意着燕征的神情,此时却当没看见一样,坐在燕生身边,探头对燕老夫人介绍道:“燕老夫人,这位便是当年自称是我亲哥哥的人,他叫乌伦尔,回纥的王子,想必燕老夫人也见过吧?”
燕老夫人的双眼中依旧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将乌伦尔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之后,才笑容和善地说道:“嗯,这孩子的发色十分惹人注意,老身确实是在街上见过几次,只是没想到他便是当年那人。有关你身世的事情,老身当初也只是略有耳闻,可老身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自己的身世都还没搞清楚,竟就偷偷离开了常安,还让谁都找不着,你怎么好意思把来寻你的王子殿下晾在常安城里?”说着,燕老夫人瞪了燕秋尔一眼。
一听这话,燕秋尔就笑了,同时也觉几分心暖。燕老夫人这是当着外人的面儿在苛责他,将他当做自己人一样苛责教育。
燕秋尔立刻回道:“是秋尔考虑不周,可若那会儿不走,秋尔怕也是走不了了。”
“呸!还当你自个儿多招人稀罕呢!”燕老夫人又瞪了燕秋尔一眼,而后转头对乌伦尔慈爱地说道,“在异乡的这五年委屈你了,快进来坐下。你是秋尔的哥哥,就坐秋尔身边去好了。”
乌伦尔四下打量一番,有些纠结地承下了燕老夫人的热情,抬脚走进腾远堂,犹豫着坐在了燕秋尔的身边。之所以犹豫并不是因为觉得打扰了燕家人的团聚,而是他若坐在燕秋尔的身边,另一边挨着的,刚好就是燕征一家三口。这个位置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炼狱。
燕秋尔突然在乌伦尔耳边低声道:“别看他,连个眼角余光都不许看过去。”
乌伦尔蹙眉,以为燕秋尔是怕他的神情让人看出破绽,想到那样会让燕征难做,乌伦尔也就照着燕秋尔所说的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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