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衣服,勉强过关吧。”我一出电梯门儿果然看见李强站那儿,还是圆框墨镜山羊胡,一头的大波浪在脑袋后头随意梳了个辫儿,要不是我了解他禀性,单看这样儿还真能以为他是个什么艺术家。
“那当然,不能给强爷丢人不是。”
李强白我一眼,“都说了……”
“不叫大名儿是吧,成成,姐,话说你们这儿环境还真不错。”
“你英语真差,得多练练。来,跟我这边走。”李强说着领我顺着一水儿象牙白色的走廊往前走。
到头了就看到一牌子,“否定句原创设计工作室”。
李强站在门口跟我解释说,这里只是公司负责策划和设计的部门,成衣工厂在大兴。
可不是么,要跟国贸这儿弄个成衣厂房,就是脑子够傻钱也不够烧啊。
他说完推开门,我就闻着一股子咖啡香扑面而来,接着看到简约风的办公室里,来来往往的……
高的矮的瘦的没胖的,中等肤色的白点儿的再白点儿的没黑的,长相顺眼的中上的养眼的没难看的。
好么,就这一眼看过去,清秀型、妖艳型、冷漠型、小鸟依人型、活泼可爱型、健康阳光型、天真无害型……大有种应有尽有任君挑选的意思。
“喂,这些个都是设计师?”我问李强。
他得意一笑,“设计师和助理,负责策划和行政的也有,怎么样,看着都不错吧?”
我拿胳膊肘杵杵李强,“好啊强爷,没少中饱私囊吧,我敢说这里头不少的小设计都是你给面进来的吧?”
“都说了,在这里要叫我Jerry。好了别磨蹭了,到我办公室来,咱们先笔试。”
李强的办公室是一独立小间儿,宝蓝色的窗帘,宝蓝色的桌布和宝蓝色地毯……总之除了墙上是灰色印花墙纸桌子是本木色,基本能看到的各种都是宝蓝,那叫一个又怪异又扎眼。
他说要笔试,我本来当成是个玩笑听听就忘了,结果进了屋,他让我往沙发上一坐,还真给我递了个速写夹,上面一摞纸。
“不是吧,还真考试啊?”我扫视过头一张的题目,就觉得头大。
“当然是认真的,九点开始,时间一个半小时,现在已经过了六分钟了,你快点儿开始吧。”他给我递了针管笔和铅笔。
“我去,你耍我的吧?”我念卷子上的一道大题,“请简要概括十九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欧美服装风格走向并分析其成因,再联系中国同时代简要谈谈自己对那个时期服装的理解和感想……这也太他妈正式了吧?”
李强往他那张铺着宝蓝织毯的办公桌后面一坐,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一小口,看着我笑,“年轻人,试用期四千五转正七千的薪水对一个应届毕业生来说已经算很高了,你总不会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得到这个职位吧?”
“成,一切向钱看呗,考就考。”我往沙发靠背上一仰,点上烟开始看题目。
“关关啊。”
“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抽什么风呢你?”我忍不住抬头看,发现李强也点了烟,每吸一口之后就跟那干笑几声。
他看着我半眯起眼,“都说抽一口烟减寿五秒,笑一声增寿十秒,你看我这样抽烟,就能长生不老了,哈哈哈。”
我灭了手里的半根烟,开始答题,“成了强爷,空调够凉了,您就别再跟这儿冒冷气了哈。”
25、面试是考验人品的时候2 。。。
笔帽在嘴里叼着,我答完了那些个无耻的分析简单题再回头看选择。
1袖子的设计中,具有灵活、轻便、富于变化的特点,这是( )袖型A 连衣袖 B 肩袖 C 圆袖 D 插肩袖
2关于口袋的形态,哪种口袋的形态变化最丰富,装饰最多( )A 贴袋 B 挖袋 C 插袋 D三种均可
类似这样的题倒还不算刁难人,十点不到我就做完了,再看一遍写得满满当当的卷子,刚想说把这个交给李强呢,结果随手一翻,就看到下面隔了几张白纸还有题。
“我操,强爷,这题算是怎么回事儿啊?”我指着卷子“在中考的1分钟跳绳测试中,小雨同学跳了160次,而小明同学跳了100次,问:测试中,成绩好的同学做功一定多吗?说出你的理由……这他妈的跟服装有个毛关系啊?”
李强点着鼠标对着笔记本儿,也不抬头,“哦,做得还挺快嘛。不过后面这些不算在考试时间里,还有半个小时,你先把设计图画了,这些算是加试,不着急。”
“我去!”我拿着卷子走李强边儿上,指着另一题——
3。一两纯金能锤成万分之几毫米厚的“金叶”,可以贴满九平方米的面积。50千克纯金可抽丝近万千米,比毛发还细。上述现象是利用了金的( )
A.弹性好 B.密度大 C.硬度强 D.延展性好
“就这题你也让我答?还有下面这个不是生物么?一卵双生的双胞胎的性别特点是A。性别相同B。性别不同C。一男一女D。不一定,你就是拿我耍着玩儿呢吧?”
李强扭头看我,“总归都要做,快去吧别磨蹭。”
我瞥见了他的电脑屏幕,好么,看他那么认真以为他忙什么呢,和着就是开着几个聊天窗口玩儿连连看呢。
“这都哪辈子的理科题了,我做个毛啊做,要不您先解一道我瞧瞧?就这道,您要能做出来我立马叫您声爷爷。”我指着一道看上去符号最多最复杂的大题。
李强笑,“我连这些符号都不认识,做什么啊,现在是考你又不是考我,”他看右下角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哈,设计图画不完前面那些题你可就白做了,后面这些反正是附加,不算时间你可以慢慢想,实在想不出就瞎蒙也行,你不是擅长这个么?”
成,死李强八成是诚心挤兑我给我下马威呢,可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做。
十点四十五,终于把图和折磨人的题目都折腾完了,我把速写夹往李强桌上一扔,“怎么着强爷,请吃饭不请?”
李强不理我,我拉长音喊了一声Jerry,他才笑眯眯看着我,“想得美。”
“那成没事儿了吧?我先闪了。”
“等等,”李强起身,“你去把门关上,我还有话跟你说。”
我关了门,他拉上窗帘,走过来把我往沙发上一推,整个人就贴了上来,“怎么着,关二爷跟我好多年没见了,也不叙叙旧情?”
“咱们有旧情么?”我胳膊支着后脑勺,挪了个舒服姿势。
李强摸我脸,“看你这细品嫩肉的小白脸儿样,就这张嘴讨人嫌。”
我摸自己另外半边儿脸,“还成,跟您比那是嫩点儿。”
“好歹是老相好了,你就不会好好说话啊?”李强的手指头在我下巴上一下一下地划拉,他是个点儿五,就算留了胡子,骨子里还是透着浪骚劲儿。
我抬手拽他下巴上寸把长山羊胡,“得了吧强爷,咱这叫老情敌。哎对了当年那小谁跟你出国了吧?你俩后来咋样啊,啥时候分的?”
我一提那小谁,李强立马收了手,“别提他,出国就跟个老外跑了。”
我拍他后背,“得了得了,早跟你说过那小子留不住,你说你当时好歹也大四了,圈儿里混过那么多年,居然栽一个毛头小子手上了,也不嫌丢人。”
李强叹气,“都说别提了,再说我哪知道他能那么对我啊?当时可都是赌咒发誓要一辈子在一块儿的……哎,真没想到好容易带他一起去了意大利,俩月不到他就跟别人山盟海誓去了。”
“早跟你说过么,总谈感情的要么是骗子要么滥情,你偏不信。”
“我现在信了啊,所以跟圈儿里都逢场作戏,不当真了。”李强往沙发背上一靠,一脸伤情样儿。
我陪他抽了根烟,又扯了两句想当年。看时间十一点半了,这会儿回去还能赶上午饭,“得了,那你忙着我先走了啊,学校还好些个杂七杂八的事儿呢。”
我往门口走,李强跟后头又叹了口气,“那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啊关关,公司里这些个孩子你最好别惦记,就是逢场作戏以后也麻烦。”
我朝他一挥手,“保证不主动勾搭,但倒贴来的我可不拒哈。”
出门溜达到地铁站,大中午的没什么人,站了几站地我就弄了个位子坐。
刚有点儿迷糊犯困呢,手机就响了,杨小九的短信跳出来,就仨字“极品男”。
我去!这刚到三元桥,中间还十多站地呢。
一个电话打过去,我跟杨小九千叮咛万嘱咐,先尽量拖着就是留不住人能想法子要到电话什么的也行,还保证事成一定好好谢他。
挂了电话冷静下来我又觉得自己傻逼,上回不是都见了面儿么,人家一脸不待见的样儿头也不回半句话也不惜的跟我讲,我这会子就算赶去MIX见了他我能怎样?能跟他说什么?
负荆请罪低声下气道歉的事儿我可干不来,何况那晚上也不是我带他开房去的,就说后来玩得过了点儿,可总归就是个上下的问题,我是gay他也不是个直的,为这点儿事儿就摆一张臭脸的人我也犯不上跟他多有什么牵扯。
可想归想做归做,我虽然觉得这么上杆子往回赶,跟位子上坐着心里各种着急纯粹就一脑残,但还是风风火火去了MIX,下了地铁之后的那一段儿还是跑着过去的。
这大中午的太阳直晒着,我穿的衬衫又有点儿偏厚,没给我热死。
拉开酒吧门帘子,空调风吹过来我才稍微舒服点儿,一边扯着衣服领子扇风一边冲里面四处看。
这个点儿没什么人,窗帘子都拉着屋里黑乎乎也没几盏灯。
“人呢?”杨小九一现身我就拽着他问。
26、野合万事兴1 。。。
杨小九下巴扬得老高,“都半个钟头了,还什么人,早走了。”
得,走了好,省得看见他那张脸我就来气。
我问:“手机号也没弄着吧?”
他答:“没弄着。”
“成吧,”我把脑门儿往杨小九肩膀上一蹭,“擦下汗,热。”
杨小九声音带笑,“私人物品,有偿使用。”
我摸兜,掏出之前地铁里自动售票机吐出来的钢镚儿拍在他手心儿里,“拿好,爷赏你的。”
他打个哈欠,“二爷还真大方。”说着把俩钢镚儿攥手心儿里,然后用袖子给我擦脖子上的汗,之后又伸出另一只手,摊开手心儿。
每次看到杨小九那两颗小虎牙我都觉得心情不错,就又往兜里掏,掏出仨钢镚儿放他手心儿里,“拿去拿去,给你小屁孩儿买糖吃。”
杨小九把两只手里的五个钢镚儿放自己兜里,又看着我说:“你这一兜子的硬币叮叮当当的也不嫌沉啊?”说完就自己动手往我裤兜里掏,把最后的三个钢镚儿也给摸了出来。
得,二爷我花十块钱买张票,找的钢镚儿都让你小子坑去了。
“那什么,既然人走了,你就去忙你的吧,我凉快会儿就回去了。”我走到空调边儿上,拉了个凳子,刚一坐下,就听见自己肚子里叽里咕噜一阵翻滚。
这会儿没客人,安静得很,我自己都觉得肚子这叫声响得跟闷雷似的。
杨小九走过来,跳上我面前的桌子坐下,“二爷需要点餐么?”
“成吧,今儿起得早,早饭就随便吃了两口,早就饿了,那什么,来碗儿牛肉拉面,多放点儿辣椒。”
酒吧里哪有拉面,充其量就有点儿个西点,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逗杨小九玩儿,结果提起拉面就更饿了,肚子也卯足了劲儿跟那叫,唱歌似的。
“中午的盒饭我没吃完,还有半盒白饭跟一点儿剩菜,你要么?”
“要啊。”
“要什么?”
“饭啊,不你自己说的嘛?”
杨小九冲我吐舌头,跳下桌子,“我去给你拿哈,”他走出两步又回头,“要饭要饭的,一辈子穷命,我小时候要这么说的话我爸准打我手心儿。”
我伸手,手心儿朝上,他折回来狠狠拍了我一下。
剩饭剩菜虽然不怎么好吃,可我是真饿了,三口两口吃下去虽然不够饱吧但好歹不觉得饿得难受,肚子也不叫了。
我擦擦嘴,“八块钱买盒剩饭,虽然不值,可爷吃得舒坦。”
身上也凉快了,肚子也不叫了,我捏了捏杨小九的鼻子,“快毕业了学校好些事儿要弄麻烦得很,先回去了哈。”
杨小九把空饭盒扔垃圾桶,“呸,吃饱就走,白眼狼。”
我哈哈一笑,都快走到门边儿了才又听见他说:“喂,你就不想知道那人的名字么?”
“想。”
我回头,看见杨小九站在窗户边儿上,窗帘子掀开一角,明晃晃的一道光照进来,打在他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
***
六月天里,晚上的草堆树丛里满是蚊子。
公蚊子播种母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