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喝酒的地方,在淮海路,因为离工地很近。上海十月的天气依然闷热,下班的路上穿过梧桐树叶一阵阵吹到身上的热风总是让我不由得联想起乐杨刚到上海时,我和他一起来这里逛的情景,那时我还为他打了一架。
那个时候,他走在我的身旁,听我滔滔不绝地谈天说地,一脸崇拜。现在,他是走在那个叫蒋济桥的男人身边吗?
离开了我,他选择的仍然还是男人。我们这种人就是这样吧,一旦知道了自己爱的是男人,便再也无法回头。
(四十)
我不记得我是怎样拉着乐杨离开了HOME,怎样把他拉进附近的宾馆。我只觉得浑身上下血液像岩浆似的,要在体内喷发,随之而来的火焰不仅要烧掉自己,也要烧掉乐杨。
我把他推倒在床上。
我扯掉了自己的衬衫。
我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皮夹。
我把皮夹里所有的钱连同硬币甩到了床上。
“这些钱,够了吗?”我发现我还能说话,只是声音已经变了调。
乐杨躺在床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手,开始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的扣子。
最后一个扣子解开,乐杨瘦削地胸膛(luo)露在了外面。他的手垂了下来,整个人安静地躺在床的中央,那样子,悲壮得像即将就义的烈士。
看来,我是彻彻底底沦为买你的客人了。
摇晃着走到床边,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又浮现在了眼前。也是和现在一样,除了月光周围一片黑暗,也是和现在一样,我被酒精折磨得头痛欲裂,也是和现在一样,我的乐杨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我爬上床,整个人压在了乐杨的身上,我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耳边是他的呼吸声。身体和身体没有任何衣物的阻隔,在接触的那一刻,四年多来的欲望一瞬间爆发。
我紧紧搂住他,像搂住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这真的是我的乐杨吗?那个在绝望的夜晚紧紧用手反抱住我的少年,那个仰起脸笨拙地亲吻我的表弟。
我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那里有我熟悉的味道。我轻轻地吻着那里的每一寸肌肤,我感觉自己的脸上有眼泪流了下来,我听到自己说,“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离开我?
为什么不坦白跟我说出一点你心里的事情?
为什么为了摆脱我可以说出这样把我们俩都推到绝地的话?
(piao)客和MB……我们已经沦落到这样的关系了吗?!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不管你现在爱的是谁,为什么你可以这样不顾及我的心情?
为什么!
原本的轻吻骤然变成疯狂地啃噬,我的双手狠狠捏住乐杨有些颤抖的肩膀。
沿着锁骨一路向上,牙齿碰触到乐杨的喉结,它因为乐杨仰起的头而微微突起,不住的上下滑动。我猛地张嘴含住了它,牙齿生生地把它卡在了原地。乐杨跟着不能控制地咳嗽起来,声音单薄而虚弱。
我有冲动狠狠地咬下去,不去管乐杨的痛苦,不去管之后的后果。要不,我们一起去死吧!与其这样痛苦地活下去,不如一起去死!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只是,我是你愿意跟着一起去死的那个人吗?
我颓然地从乐杨的脖子上移开,所有的愤恨更加疯狂地在他身体的其他地方宣泄。我一把把他的衬衫撕扯下来,粗暴地解开他裤子上的皮带,连着内裤一起拔下,我听到金属划破皮肤的声音,我看到乐杨咬着牙拼命不发出一点声音。
从来就是这样,你从来就是这样!从来都不肯透露你心里的一点秘密,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脚下传来一阵手机铃声,刚刚被扯下的乐杨的裤子随着那铃声轻轻振动。
一听到那铃声,被压在身下的乐杨手不断地想挣脱我的束缚去取那手机。
我猛地抓住他的那只手,一下把它举过乐杨的头顶按在了枕头上,随之而来,是骨骼错动的声音,乐杨吃疼地轻哼了一声,眼睛还是死死地往铃声响起的方向看。
那么想接电话吗?是蒋济桥打来的吧?你那么想接那个人的电话吗?
一时间,嫉妒、怨恨、愤怒……所有的情绪让我像被蒙住双眼的困兽,我扭过乐杨的脸,让他只得看着我,口中的话不经大脑直接对着他吼出,“你以前,就是这么不认真地伺候客人的吗?”
一旁,那手机铃声还在顽强地响着,像是胜利者的嘲弄般,通过我的耳膜直击进我的心里。
乐杨,还是拼命地挣扎着不住看向那被隐隐闪烁的亮光。
我觉得我真的要疯了。我俯下脸,挡住他所有的视线,猛地吻住他的嘴,舌头在他口中死死缠绕,任性得像是要把他所有的注意力抓回来放在这个吻上。
乐杨被我吻得完全无法呼吸,被压住的胸膛开始剧烈的起伏,两条腿不住地上下轻蹬。他的挣扎让我原本就已经肿胀不堪的**更加无法自抑。
我放开乐杨的唇,还没等他咳嗽出声,便一把把他的身体翻了过去。体内所有施(nue)的细胞让我毫无理智地对准乐杨的身后猛刺进去,乐杨跟着不能控制的叫了出来。突如其来的紧实感让我浑身一震,压抑多时的欲望像有了独立生命和意识的怪兽,不顾一切地向前猛冲,不住地猛冲。
手机铃声什么时候停下来的我已经完全不知道了。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呻吟和乐杨的闷哼,他咬着枕头,左手弯曲着压在胸前,身体的颤抖完全被剧烈的律动掩盖。
我被身体原始的冲动整个笼罩,思维只剩下了一片空白。乐杨没经过扩充的内壁吸盘一样从四面八方把我整个裹住,带给我前所未有的(kuai)感。我不住地抽(cha)想要更多地掠夺那快感,于是身体仿佛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区域,而那个区域充斥了整个世界的暴(nue)。
我感到额头有汗水流过,慢慢地滴下来,落在我的手上。我的手死死地扒住了乐杨的背部,那里滚烫潮湿。同样滚烫潮湿的,还有身下我们结合的地方。随着我的抽(cha),汩汩的液体带着血(xing)地味道不断沁了出来。
“哥……哥……哥……哥……”
耳边传来了乐杨的声音,我一时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记忆里,乐杨曾无数次地这样叫我,哥,你回来了……哥,我也想你……哥,我又让你受累了……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喜欢上我……哥……
那一声声的呼唤在我听来越来越遥远,我竭力地想抓住那些声音,我不停地向前奔跑,却被什么紧紧束缚,缠绕着全身,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水雾,我知道自己在哭,我不停叫着乐杨的名字,叫到声嘶力竭。
终于,在又一次剧烈的碰撞下,那些缠绕着我的束缚瞬间崩断,四分五裂,没有任何负担的灵魂仿佛一下升到了云端。然后,肉体像烂泥一样堕入了黑暗……
(四十一)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了眼睛,太阳穴一阵阵地抽痛。
四周还是黑漆漆一片,乐杨在我身下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睡着了,刚刚被肆虐过的身体一片狼籍。脚下,手机铃声仍响个不停。
不去管那铃声,我慢慢翻过乐杨的身体,让他仰躺着睡在了我的怀里,像过去一样。
借着月光,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很久没有认真看着的脸。
睫毛还是和以前一样浓密,此时安静地盖在脸上,遮住了那双现在总是躲闪着我的注视的眼睛。乐杨的人中不长,笑起来时总是深深陷下去,从侧面看在鼻子下和嘴唇构成一段漂亮的线条。
只是,自从我找到他后,他似乎都没再怎么对我笑过。
我握着乐杨的手,把它慢慢送到唇边。如果没有遇到彼此,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
我还是那个楞头楞脑的T大学生,和大毛他们一样顺利毕业,期间找个让我心跳加速或让爸妈心花怒放的女朋友,说不定现在已经要谈婚论嫁了。乐杨呢?在齐齐哈尔做个品学兼优的学生,顺利地考上大学,或许,和那个粉红信封的女生在一起……
为什么要去做那样的事?
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原因!
慢慢放开怀里的乐杨,我颓然地坐到了床边的地上。
手机还在响,安静的房间里显得那样突兀。
我把它从乐杨的裤子里拿了出来。果然是蒋济桥。
按下拒绝键,手机屏幕里显示34通未接电话。
一整个晚上都在打吧,想着乐杨之前那样拼命去找那电话的样子,我心里一阵绞痛。
已经和他这么无法分开了吗?三个月怎么去和三年抗衡。即使是卖给他的又怎么样,谁敢说MB不会和嫖客产生爱情。
茫然地翻动着乐杨的手机。电话簿里只有两个号码,一个是“蒋济桥”,一个是“妈妈”。原来,我连在你的手机里都没有立足之地。
铃声再次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刺痛着我的眼睛。我把它拿到耳边,接通了电话。
“乐杨,你终于接电话了!你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是不是……”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紧张激动,振得我的耳膜生疼。
“乐杨,在我这里。”我冷冷地说。
“你是……李众酩。”对方愣了一下,然后很快说,“你让乐杨接电话。”
“他睡着了。”我鼻子轻哼着,想冷笑却笑不出来。
“你对他做什么了!你们在哪里?你不要伤害他!他不能受刺激!……”蒋济桥的声音又激动起来,这心情让我想起多年前的自己,只是什么时候,我已经沦为那个只会伤害乐杨的人了。
没等他说完,我打断了他的话,淡淡说了句,“把他带走吧”,跟着报出了宾馆的地址,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心情。
如果,你那么想摆脱我,那我该成全吧。
半个小时不到,蒋济桥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他几乎看也没看我,就直接闯了进来。
乐杨躺在床上,还是昏睡着,我帮他盖上了毯子,身下已被我稍微做了些清理。
蒋济桥冲到床边,一把抱起了乐杨,满脸的紧张,
“乐杨,你没事吧?快醒醒!乐杨!……”
乐杨在他怀里仍然双眼紧闭。
“他大概过段时间才能醒过来。”斜靠着墙边,我慢慢说到。我想自己这次是真的伤到乐杨了。
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我心里尽是苦涩。
蒋济桥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种该死的压迫感又来了。他不再说话,迅速裹着毯子把乐杨横抱了起来,朝门口走去。路过我时,冷冷地抛下一句,“如果乐杨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又是那种让我无法忍受的气焰。眼前,乐杨曾躺过的床空空荡荡,这次,是真的失去吗?我猛地追到门外,没有理智地对着蒋济桥的背影大吼,“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你不过也只是他的嗯客!”
蒋济桥停住脚步,转过了身,眼里像要喷出火来,但声音却隐忍压抑,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真为乐杨感到难过。”
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被抱着的乐杨,然后转身继续走,不再理我。
空空荡荡的走廊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四十二)
那天,从宾馆里出来,我还是去旁边的小店吃了个早饭。
吃完早饭,我还是去了工地上班。
中午,还是照旧和工人们一起吃着工地上的盒饭。
下午四点多,还是像往日一样,从工地提早下了班。
生活还是在继续,只是完全变成一种惯性。
下班后,我没回在浦东租的房子,而是直接回了家。
尽管下了决心要离开乐杨,但有些事情,我一定要问清楚。
难得地,爸妈都在家里。见我回来,两人吃了一惊。我妈转身就拿起钱包出门,说要去楼下菜场买些菜。
我没有拦她。只是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爸看我回来心情似乎还不错,笑着走过来坐到了我身边,自己点了根烟,问我最近工作怎么样。
我敷衍地点了点头。有些话要问出来,其实并不容易。
不过,终究是得问。
我暗暗捏紧了拳头,说出了那个四年多来,从未在家提起过的名字,
“杨杨……爸,我出国后,杨杨过得怎么样?”
我爸的脸瞬间僵了僵,正要往嘴边送的烟停在了半空中,“你怎么还要提他?”
“爸,我只是想知道,这些年来,他过得好不好。”我努力让自己看来平静。
我爸看着我的眼睛,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听说还考上了大学……”
“听说?”我打断他,“他后来没有一直住在爷爷奶奶家吗?”
“后来他就住校了。”我爸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一直住校吗?你没有去看过他?他这么多年来怎么生活的,你都没有过问过吗?”我有些急迫地追问。
我爸拿起烟只是抽着,烟头在他的猛吸下不住闪着红光。
见他不说话,我只能继续央求,“爸,你告诉我,我真的很想知道我不在的这些年,杨杨到底是怎么过的,他过得好不好……”
“他过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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