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有白家存在之后,他通过各种手段打听当年的白家之事,但得到的消息可谓是寥寥无几,拼凑起来,他只得知,白家在几十年前,是名动一时的古玩世家。然而,这样的世家,忽然从历史舞台退出,无人知晓其踪迹。
但,此时站在他面前的青年人告诉他祖上姓白。世上姓白之人不少,可特意跑到他家来说姓白,他相信,只有那么一家。
看着眼前的季然,顾恒渊来了兴趣,很有一种把这两年养懒的骨头拿出来晒晒的冲动。这样一想,他注视着季然,问,“不知道你来,有什么事?能帮得上忙的,顾家会倾力相助。”
顿了顿,顾恒渊接着说,“我也会尽量帮忙。”
从顾恒渊的最后一句话中,季然听出了个中差别,他隐隐约约猜出一些顾恒渊的脾性。他接触过的人不多也不少,各种人物也算都有接触,比如像韩冬一样的学生,又比如亡命之徒老三。顾恒渊这个人可以把他划分在老三那一类里,这种人,一旦对某件事感兴趣,那么,哪怕豁出性命也不会眨一下眼。
不得不说,在顾恒渊身上季然嗅出一丝危险来,但季然不担心顾恒渊会不会倒打一耙,不是他自信自己有这个能力,而是他需要危险,他本身也就在以身犯险。他清楚,像顾恒渊这种人,善加利用,将会是一把锋利的宝剑。
想到此,季然眸子闪了闪,从背包里拿出木盒子放在顾恒渊面前,打开,《辋川图》毫无保留的展示在顾恒渊面前,季然面露微笑,“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拐弯抹角,我需要一场大型拍卖会。”
顾恒渊身形一凛,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下巴处细细的摩挲着,似乎是在打量木盒子里的画是真是假,又似乎在想些别的事情。他低着头,额前头发垂下遮住他的眼,季然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时间被无限拉长,季然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心跳如鼓,这种逼近危险的感觉让他整个人战栗,说不上来是害怕还是兴奋。
就在此时,顾恒渊笑了,原本斯文的脸变的张狂。
“我喜欢。”他咧嘴微笑,整齐的牙齿却散发着冷光,仿佛那盯上猎物的豺狼,一旦瞅准时间,便飞扑而上。
季然也笑了,平波无澜的眼睛里突然涌动着变幻莫测的流光。
“喜欢就好。”
顾恒渊这时从精致的梨花椅子上站起来,季然这才发觉顾恒渊很高,粗略计算得有一米八几,和他站一起,让他感觉相当的有压力。顾恒渊站起来后,朝季然伸出一只手,面含微笑,虽然他的笑容总给人一种玩味的味道,但不得不说,配上他那一副好皮囊,倒也赏心悦目,“重新介绍一下,我是这八方斋的老板,顾家的继承人顾恒渊,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季然唇角微翘,握住顾恒渊的手,“白家继承人,季然。合作愉快。”
“随我到内堂,我们好好谈谈。”
两人交谈的时间不长,顾恒渊提供几家拍卖行的资料,季然确定其中一家作为拍卖点,并约定明天两人一起把画送过去。在交谈中季然没有告诉顾恒渊他的目的以及《辋川图》的真假,顾恒渊也清楚季然不会说。他更清楚,他刚刚接手的事儿百分之百有危险,他在古玩圈打滚这么多年,哪怕就是季然不说,多少也猜出一些脉络出来。可他猜的却和事实相差十万八千里,他以为,季然手里的《辋川图》是赝品,季然的目的是为了出名。他想搅合进来,不为别的,只为季然手里的《辋川图》!因为就算是赝品,那也是价值连城!
只是他不知,季然手里的《辋川图》的确是赝品,但对特定的人来说,却是真品!
——一件足以牵动多少条人命的真品!
约好时间,季然和韩冬离开了八方斋。好久没开口的韩冬在离开八方斋后,终于开了口,他踌躇着,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把肚子里打了多少圈的话给说出来了,“老大,顾恒渊不是好鸟。”
“我知道。”季然淡笑着回应,大概是因为他的期望正在一步步实现使得他心情很好。
“老大,要不咱找其他人合作?”
“怕什么?怕丢了你这条命?”季然挑眉看着韩冬,“韩冬,顾恒渊不是好鸟,我也不是好相与的人。我不怕危险,就怕没有危险。”说到这,季然收敛目光,眼里透露出一股担忧来,“我多耽搁一天时间,我姐就多一份危险。我不清楚打《辋川图》主意的人是谁,我知道那人在找我们,与其等着他上门找我,不如我自己主动出现在那人面前,这样一来,我姐的危险也就少一分。”
韩冬第一次听季然说这么多话,季然的话使他动容,他张了张嘴,想说些安慰的话,最后只呐呐的喊道,“老大……”
晚阳洒下余晖,整个琉璃厂蒙上一层暖黄的光,美轮美奂,如一幅展开的卷轴立体画,季然走在画里,想着以后。他没有想过把对季釉不利的人引出来以后具体怎么办。或许那人得了画会杀他灭口,又或许那人会留他一条命,因为在世人眼里,他手里的《辋川图》是赝品,那人得了《辋川图》也是光明正大的得,杀了他反而会使让别人觉得蹊跷。
这是一个赌注,季然拿命在赌。
***
真假辋川图(十三)
晚阳余晖不吝啬,距离季然不远处的荣德斋也被它笼罩在内。荣德斋里,出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位高大俊美的男人,立体的五官被笼罩在余晖下,凌厉到让人无法直视。
男人身边跟着两名随从,个个身高都有一米八,肌肉夸张虬结,裹在西装下,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气势。
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位富态至极的中年男人,挺着啤酒肚,把国粹唐装穿的不伦不类,中年男人凑在男人身边商量着什么,男人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一直走到荣德斋门口停着的一辆毫不起眼的车前。
一名随从立刻加快两步打开车的后门,男人坐进车里。中年男人看男人要走,扒着车门慌慌张张的说,“陆老板,麻烦您再考虑考虑。”
陆老板抬眼看着中年男人,明明没有说话,中年男人却感觉到浑身冒虚汗,他颤抖着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肥厚的嘴巴抖着,却不敢再说一句话了。
“朱老板,您以后别再穿唐装了,不合适。”
朱老板呆滞的“啊”了一声,而后尴尬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缩了缩肚子,尽量使自己看上去顺眼一点。他唯唯诺诺的说,“是是是,朱某以后不穿了,那陆老板您再考虑考虑?荣德斋……”
“走吧。”陆老板示意随从关上车门,随从有礼的请朱老板后退两步,关好门。随从上车后,低调却奢华至极的Thesis已经远离荣德斋。
朱老板盯着车屁股看,眼睛睁到发红,最后终于反应过来,他再怎么求也没用,力气抽掉,一下子瘫坐在地。
车上,副驾驶上的随从犹豫着开口,“老板为什么不放朱老板一条生路?”
“二贵!”驾驶座上的大山冷声斥责,不满名叫二贵的人逾越了规矩。
“没事。”男人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反而唇角微翘,为二人解惑,“朱万利这人,太过贪心,不是我不放,而是不能放,他总得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的。”
“也是!他娘的,朱万利那老不死的这些年捣腾了多少咱国的古董给国外那些洋鬼子。要我说,就该一枪崩了他!”二贵搓着手,狠狠的呸了下,懊恼自己刚才同情朱万利那个王八羔子。
“二贵。”男人微垂着眼皮,手撑在车窗边,浑身透出一股优雅贵气,但说出来的话却透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是!”
大山二贵二人立刻挺直胸膛应声,这是多年来形成的条件反射。
Thesis在琉璃厂的街道上缓缓前行,季然带着韩冬在人群中穿梭,男人微眯着眼透过车窗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捕捉到了季然的身影,他立刻睁开眼,仿佛一只刚睡醒的雄狮睁开了眼,锐利的眼神让被他盯着的人如芒在背。
季然立刻就感觉到了似乎有人在盯着他看,他拉下帽沿,警惕的扫视四周,但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不舒服的感觉依旧没消失,季然一把抓住韩冬,混着人群拐进巷子里。
车里,男人一圈圈的转着右手食指上的玉扳指,经过多年时光的磨砺,白玉扳指浑身通透莹白,散发着柔和的光。男人停下动作,吩咐前面的两人,“大山,立刻吩咐下去,找出季然入住哪家酒店。二贵,你现在立刻下车,顺着荣德斋的方向去找季然,记住!不能让邦海的人先找到他!——否则,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是!”
大山、二贵,神情凛然,目光锐利。大山停下车,二贵立刻打开车门跳了下去,片刻,消失在人群中。而大山立刻掏出手机,联系吩咐下面的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季然所有的出入记录。
这边季然和韩冬一路疾行,季然在感受不到危险气息的时候停了下来,此时他不清楚走到了哪里。韩冬一头雾水,等季然停下来才喘着气问,“老,老大,发生什么事了?”
季然沉思片刻,说,“我感觉有人跟踪我们。”
“不会吧!”韩冬吓的跳了起来,“这这这!我们才刚到北京,谁会跟踪我们啊?”
季然道:“不清楚,我感觉情况不大妙。今天我们就找个小旅馆住下,不能太招摇了。”
季然提议的,韩冬自然是赞同的。敲定下来,两人便开始找小旅馆入住。此时,太阳落了山,天色开始慢慢转黑,有了暮色的遮掩,季然感觉放松不少,为了安全起见,季然特意七拐八拐,在离琉璃厂偏远的地方找了个小旅馆住下来,而且,他用的是韩冬的身份证。
季釉寄给他的包裹上面有他的名字,上海邮局里有内应,不用猜,季然便知道,他的存在对想找他的人来说已经不是秘密。虽然把《辋川图》拿出来拍卖的目的就是吸引这帮人,但,不代表他现在就把《辋川图》交给对方。他没有筹码,真要落到对方手里,不说救季釉,他自己的命得先交代了。
小旅馆内的条件看上去还好,不是特别脏,还在两人的容忍范围之内。两人一个房间,房间内东西特别简单,两张一米宽的单人床,罩着白床单,盖着白被褥。韩冬一进来就扑在一张床上,嘴里还叫嚷着,“累死了累死了!”
季然没做声,放下背包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手捧冷水直扑在脸上,他现在需要冷静。季然还做不到骗自己,在感觉到有人像看猎物一样盯着自己看时,突然的恐慌向他袭来,当时,他感觉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肉,只要那人扑过来,自己定任由那人宰割。
逃,当时他本能的想到了逃。
深吸一口气,季然猛灌一口冷水,这才压下并平复了鼓动乱跳的心跳。季然在反思,原来自己根本不够冷静,也还不够强。人外有人,意识到这一点的季然倏地一惊,整件事,真的会按照自己的剧本走吗?
怀疑归怀疑,事已至此,正如在季然离开之前曾对季文白说的那样,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早已有所觉悟,为了季釉,他可以豁出性命。
晚上八点刚过,两人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季然算了下时间,觉得此时出去吃个饭应该没多大问题,便叫韩冬一起下去吃饭。随身的东西他们带着了,小旅馆的安全问题季然不敢相信,再者,他手里的东西也要确保万无一失。
隔着小旅馆几家店铺有一家面馆,季然和韩冬进去找了个空座儿坐下来后点了两份大碗的皮肚面。连汤带水的,两人吃的好不欢畅,填饱肚子后,两人结了帐。在回小旅馆的路上,韩冬烟瘾犯了,在半道的小卖部处买了两包烟。
韩冬等老板找钱,他倚在台子前拆开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季然则无意识的往小旅馆望去,韩冬也顺着季然的视线望去,结果,刚点上的烟从手里滑落到地上,烟头处的猩红一闪一闪的。
“老老老老……大!那不是……那不是……”
“别出声!”季然不悦的皱起眉头冷喝韩冬,韩冬立刻噤声。
“走!”
季然果断的转身,一头扎进小卖部旁边的黑暗里。韩冬连钱都不要了,紧跟着季然身后。片刻,两人融入在了黑暗中。
小旅馆季然和韩冬的房间。
二贵拿着手机恭敬的对那头的人说,“对不起,老板,季然二人已经离开了。”
“追。”
男人声音低沉,说完,电话已经挂断。
二贵收起手机,立刻从窗户窜出房间。身形矫健,如一匹狼。
真假辋川图(十四)
偌大的城市,想要藏住两个人很容易,任你往里一塞,他人想把你找出来都得花大把时间。
二贵学过正规的追踪手段,就算如此,他一个人也不能把人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