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希翰一心想铲除宗明府稳定后方,定然急着要带明息上路,苏同
康疑心甚重,定然不愿他离开总坛回转北方。但你却不能帮着孟希翰说话,反倒要顺着苏同康的心思暗示他若放孟希翰离开会失去对他的控制,再表示失掉孟希翰这个助力恐怕有碍进攻崆峒的计划,总之,你要努力表现出你不信孟希翰也不信我、一心只为他着想的样子便是了。”
“但若小苏当真不放孟希翰离开……”
“你放心。”白妙不假思索地道,“苏同康疑心虽重但自恃甚高,你越将事态描述的严重,他越是想证明给你看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做到。孟希翰一走,进攻崆峒的计划便要立刻拟定,我们就在崆峒山上解决苏同康!”
一直默不作声的墨让突然问:“为什么当年夜神教会有禁令不碰崆峒?”
白妙被他问的一怔,两道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迟疑道:“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详细情况我也不大清楚……听苏同康说,似是因为崆峒与我教同在一地,哥教主不欲伤了两家的交情……”
“正因为两派同在一地才更不容易和平共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哥休当年对外那般激进,岂会独独对崆峒顾及同乡之情?”
白妙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其中另有内情?”
墨让不答,却道:“你帮我查一件事。”
“什么事?”
“当日参与灭魔一战的门派与人员。”
墨让为什么要白妙查这个钟坚锐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对于苏同康的心理,白妙确实抓的很准。
孟希翰原本便对进攻崆峒不感兴趣,抓住明息之后他更是急于从此地脱身早日回转北方对付明玥,钟坚锐照着白妙的意思暗示反对之后,苏同康果然倒转过来劝钟坚锐放孟希翰离开。
“孟希翰乃是为了本教反出宗明府的,又兼杀了明逊,宗明府一日不灭他寝食难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能将对方连根拔起,他急于成事也是可以理解,若将他硬留在此地,只怕反倒让他反感。如今总坛横竖也没什么要紧事,倒不如邃了他的心愿,让他去收拾宗明府那帮残党。”
“但崆峒……”
苏同康嗤笑出声:“崆峒?小小的二流门派何惧之有!上回不过是我一时大意,这次有你与我同行,再加上白妙,难道还怕它翻天不成?”
钟坚锐看着他自信满满的脸久久无语,最后只伸出手去,将他的手紧紧握住。
已近七月,却是盛州最好的季节,海风吹来凉爽的咸味,高大的槐树舒展着枝条,绿色一径向外伸展,阳光铺洒下来,满地都是牛奶般的白。
真珠略歪了一下头打量明玥,他的脸颊在阳光下比牛奶还白。
“找我什么事?”大概是被她过于直
率的目光看的有些难受,明玥开口道,“你们三个不是一直在商量怎么对付那什么魔神吗?”
“嗯。”真珠点了点头,“其实也没什么好商量的,治水神宫的圣女本就是为封印魔神而存在的,那套阵法每一任圣女都演习过不知几百回,只是从来没机会实战罢了。”她极快地又道,“明息走了一个月了吧?”
明玥有些不自然地扯了下嘴角,点头。
“我也要走了。”
明玥愣了好一下,这话他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于是他只有继续沉默,等待真珠继续说下去。
真珠果然继续说了下去:“我走了以后,你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到时候不要哭,也不要难过,因为没人给你擦眼泪,要好好保重自己。”
明玥打断了她的话:“你们对付不了魔神吗?”
“不知道。”真珠想了想,道,“三百年前曾有一任圣女成功封印了魔神,但只有一位圣女活了下来。毕竟对手是神,不付出点代价不行吧。”
“你不是号称治水神宫历代圣女中打架最厉害的吗?那什么魔神看到你都被吓趴下吧。”明玥不待她反驳,又道,“琉璃被誉为历代圣女中圣力最强最接近于神的圣女,也不行吗?我不信便没有必胜的法子!”
真珠愣了一下,有些困惑地抓了抓头发,道:“必胜的法子吗……似乎也不是没有……据说魔神刚刚再生的那一刻是它最弱的时候,如果能够抢在那时候一刀把它剁掉……”
“那不就行了?”
“我们不知道魔神会在什么地方再生。”
“琉璃也预知不到?”
“琉璃只能预知与她无关的东西,这种关系她自己未来的事情,她只会看到一片迷雾。”
“那就去查啊!只要查到魔神再生的时间和地点,然后守在那里把它剁掉不就好了?”
真珠吃惊地看着他,少年脸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到哪里……去查?”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匆匆出现的身影是赵铮,简单地冲真珠一礼之后,他神色严峻地对明玥道:“少主,出事了。”
“什么事?”
“息少爷被孟希翰抓住了。”
明玥脸色大变,脚步一动,却又硬生生顿住,低沉着声音道:“哪里来的消息?”
“是孟希翰那边的旧部处传来的。”
明玥没有说话,目光却阴沉了下来。
真珠忍不住问:“怎么办?”
“自是要救他。”
“但你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明玥低声道:“孟希翰拿住他自是要以他为质对付我,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着什么急?何况这种事,若是自己先
乱了方寸,岂不正中敌人下怀?”
真珠一怔,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用力看了他两眼,道:“我还以为……”
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虽迅捷却不慌乱,每一下都节奏分明。
是周秦。
少女般斯文秀气的青年冲二人施了一礼,明玥直接问:“什么事?”
“刚刚接到了大人的指示。”
真珠“啊”了一声,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明玥却怔了一怔,矜持地缓缓点了点头。
“大人希望少府主立刻去找一个人。”周秦双手呈上一张薄薄的信纸,明玥接过看了一眼,脸上掠过一丝困惑,然而他没有多话,只道:“我知道了。”
周秦朝他略躬了躬身,随后转向真珠:“真珠小姐,另有一样东西是奉大人之命转交给您的。”
真珠一愕:“我?”
“是。”他道,“确切的说,应该是请您转交给琉璃小姐。”
“什么东西?”
周秦不答,却自怀里摸出一方丝巾,洁白的丝巾上密密麻麻的皆是文字与图案,真珠接过去看了一眼,皱眉问:“这是……”
“菩提令。”
七月的风吹拂大地,苏同康推开门冲他微笑的时候,钟坚锐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正式开始收尾耶!!!
☆、二十五
上崆峒的这夜很闷。
钟坚锐想起他和苏同康最后一次见面的那夜,也是一个与今夜一般闷热的晚上。
他正睡的迷迷糊糊,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他窗户,他睁眼爬起来看见苏同康的脸,便从窗户翻出去,很小心地没有惊动家人。
月光朦朦胧胧的,他发现苏同康的眼睛红红的,他张嘴想问他怎么了,却被他用手指压在嘴唇上,然后苏同康拉起他奔向后山。
后山有一座破旧的土地庙,两个孩子闲时喜欢跑那里头去玩。他俩不像其它孩子那样爱偷供品,却偏好在土地爷的神像上用泥巴东画西画,在五颜六色的壁画上乱涂乱抹,大人发现了便追着骂,有好几回还被庙祝找上门告状。义父自然气的吹胡子瞪眼,二叔却不以为然说反正那都是个破庙画画有什么打紧,至于三叔更关心他逃跑过程中有没有摔到擦到碰到,末了还指点下回怎么逃跑绝对不会被抓到。于是义父的怒火每回都会从他身上转移到两位叔叔身上,钟坚锐便会趁着义父大骂二叔三叔的时候偷偷溜走,很够义气地去解救苏同康。原来苏同康的母亲对他管教极严,钟坚锐有两个叔叔撑腰没挨过多少打,苏同康从小却没少受他母亲的责罚,所以每回碰到这种局面钟坚锐都会跑去认罪说都是我拉小苏去的其实不关他的事他只是在旁边看,苏同康的母亲将信将疑地看他几眼,严厉的表情慢慢和缓下来。
“小苏的妈妈好凶啊,每回都把你打的好惨。”
有一回他这么向苏同康抱怨,苏同康便叹了口气对他说:“其实我娘很可怜。她每回打了我都会躲在后面偷偷地哭。”
他听了想了半天,然后对他说:“那我们以后不要让她知道我们做坏事罢。”
只是不让她知道,而不是不做。
钟坚锐想,自己小时候原来那么无法无天。
那天晚上他看到苏同康的眼睛红红的,吃惊地问:“小苏,你娘又打你了?”
苏同康摇头。
两个人坐在土地庙前的大树上晃脚,夜已经很深了,除了天上的月亮和地上的影子谁也看不见他俩胡闹。
他见苏同康摇头,又问:“那你怎么哭了?”
苏同康看着他,慢慢地说:“小钟,我要走了。”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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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
“我不知道。”
“去多久?”
“我不知道。”
钟坚锐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一下子就急了,他从树上跳下来大声叫:“我去和你娘说不要你走!”
苏同康也跳下来,却抱住他用力摇头。
眼泪和鼻涕弄花了他的脸,钟坚锐伸手去给他擦,结果自己却也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夜色无声,整个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俩的哭声回荡。他死死地抱着苏同康,觉得自己即将失去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小钟,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一定要等我!”
“小苏,你说话算话,你一定要回来哦!”
然后,他确实说话算话的回来了。
注意到钟坚锐的目光,苏同康微微别过脸冲他笑了一下,道:“怎么了?一路上都在看我。”
钟坚锐突然心中一软,一把拉住他道:“小苏,我们回去吧。”
苏同康奇道:“什么?”
“回去。”钟坚锐道,“不要管什么崆峒,也不要再管什么圣教,我们……我们……”他说到后面突觉不妥,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苏同康听他这话不觉失笑,道:“小钟,你真是紧张的过了头,又说这些胡话。”他放低了声音柔声道,“放心,上回是我大意,这回定要崆峒加倍奉还!”
钟坚锐微微地低下头去,垂在身侧的手掌缓缓握紧。
前方传来尖锐的唿哨声,战火,就此开启!
崆峒的人手并不多,且战且退,战线便由山脚向山腰转移。苏同康眼见敌人退让,心中却并无多少欢喜,前次战役他与崆峒弟子交过手知道对方路数,今日来人与那日一众身手相仿显是崆峒弟子无疑,但那日围困自己的四个蒙面人却不在其中,他心中起疑,脚步不觉稍缓,便在此时,山间突然刮起一阵极猛的山风,苏同康悚然一惊脸色大变,喝道:“小心!风里有毒!”
这一声喊的却是晚了,只听前方惨叫不断,却是先头部队吸入毒气,被敌人趁势猛攻,死伤顿重。苏同康飞身上前捡起地上一柄长剑杀了一阵,虽然杀伤数名敌人,但钟坚锐与他一靠,却也觉了他呼吸急促,显是心中惊怒难安。
“小苏!”
苏同康听他呼唤却是不答,过得一阵突问:“白妙还未有消息吗?”
原来这趟崆峒之行,他与苏同康一路由后山上山,白妙一路却是由前山而上,按理说如今已将至问道宫,怎么也该有白妙那队的消息了,偏生此刻却是半点声音也听不到。
难道崆峒竟有那么多人能兵分两路对付我们?苏同康这个念头一起自己倒先摇了摇头,他打探的清楚,崆峒上下不过百十人,绝无可能凭空冒出那么多人手,但白妙……
他正自思忖,突然一道剑风斜斜刺到,剑势凌厉远非寻常高手可拟,这一剑并不陌生,苏同康心中一凛,心道:“来了!”
与上一回不同,这次敌人并未蒙面,他接连逼退一剑一掌之后,却险在两柄弯刀上吃下大亏,幸得他直觉精准,西鈐那一刀堪堪从他颈侧擦过,只在颈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线!
他又惊又怒,喝道:“好啊!四护法到齐了!”
“混帐!什么四护法!不要把我和那四个蠢材相提并论!”西鈐话音未落,一旁南焰怒道,“你骂谁是蠢材?”
北宫瀛手上不停,口中却急劝:“大敌当前你们不要吵!”
南焰冷哼一声还未回话,东振林剑锋急转,已将苏同康逼入北宫瀛与西鈐夹击之中!他四人默契十足合作无间,苏同康立时左支右绌陷入苦战,他挡开北宫瀛双掌架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