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已经换过了衣服,浅灰色的外衣下露出的恰是藕荷色的中衣领子。脸也已洗干净了,但不知是否因为用力擦洗的缘故,两颊微微有些发红。他在东振林身边坐下,将手中的碗递了过去。
粗陶的海碗里是红彤彤的樱桃,似是刚自水里捞出来,每一颗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东振林拈了一颗放进嘴里,又拈了一颗,却送到他唇边,钟坚锐一口咬住,不想咬的急了,牙齿在东振林指尖碰了一碰。
“好甜。”他赞了一声,吐出一粒核,东振林便笑着又一气喂了他好几颗。钟坚锐吃的高兴,不觉便有些放纵起来,有时东振林手退的慢了他也不等,直接连樱桃带他指尖一并含住,舌尖在他指上一转,于那樱桃的酸甜中尝到些微的咸味,竟觉得甚是可口,不觉又多舔了一口。
东振林只是笑,却也并不闪躲,只指尖渐渐地放肆起来,有时竟反客为主地在他口腔内搅动,钟坚锐被他搅的吃不安稳,便抬起一双乌溜溜的眼瞳,有些不满地瞪他。
东振林很识相地把手收了回去,钟坚锐总算又畅快地吃了一通,再抬眼看却不禁有些傻眼,只见东振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
不说话,却将那两根在他口中翻搅过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吸吮,那两根手指上满是水色,也不知是他的还是东振林自己的,雪白指间偶尔露出的那一点腥红,竟看的他一阵口干舌躁。
东振林笑道:“去年回家那会儿没有樱桃,倒是吃了许多桂圆。偏你还抱怨不够大。这会儿倒不嫌樱桃酸了?”
钟坚锐不知怎地觉得阳光晒在身上有些热,含含糊糊地道:“还好……这樱桃倒还甜……”
确实挺甜。东振林看他渐渐红起来的脸在心里自暴自弃地想:好吧,或许真的是欲求不满……
手指拈了颗樱桃放进嘴里,东振林微微侧过身,声音里满满都是笑意:“坚锐,还有更甜的,你要不要吃?”
钟坚锐下意识地点头,却突然本能地觉得不对又慌忙摇头,才动得一下,后脑勺却被扣住了。他张张嘴想说话,却见那张俊美的脸极近的贴过来,连那细密的眼睫都一根一根清晰可见,他心口怦怦直跳,不觉闭上眼睛不敢看他,最后唇上一热,带着热意的舌尖与凉凉的樱桃一同闯了进来。
唇舌交缠,不知是谁的牙齿咬破了樱桃,一时间两个人嘴里都是微酸的甜美芬芳,钟坚锐完全是循着本能去追逐那甜意,不想却演变成热情的回应,东振林显然对这个发展极为满意,舌头勾住他的舌尖,渐渐地往更深处探了进去。
钟坚锐从鼻子里哼出声来。
等到两个人回过神来,两个人已经拥在一起滚到了地上,钟坚锐两手撑在东振林肩上,眼睛里已蒙上了一层水气。
隔着并不太厚的衣衫,彼此都感觉到了对方身体的变化。
钟坚锐窘迫地想挣起来,却给东振林牢牢制住,他不敢用力,窘的眼角泛起泪花,只得小声道:“放……放开我……”
东振林舔了舔嘴角问:“慌什么?”
钟坚锐被他一问有些慌神,口不择言脱口道:“我刚刚吞下去了!”
东振林不禁一怔:“什么?”
“樱桃……”钟坚锐结结巴巴地道,“刚刚一不小心……我……我……吞下去了……”
东振林愣了好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什么,只笑的双肩颤动连气都有些喘不上来,钟坚锐见他笑成那副样子不觉有些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爬起来便想跑,却不妨东振林自后一把抱住他的腰,两个人又双双跌回地上。
衣衫沾了一旁的泥弄的很有些肮脏,钟坚锐知道东振林素有洁癖不觉有些着慌,却不想东振林似是对此全不在意,只将他抱紧,手掌微微下移,轻轻覆在他小腹上。
温热的气息吐在耳廓上,他面红耳赤地听见身后的男人带着笑低声道:“可是会从这里长出樱桃树
来?”
分明还隔着数层衣衫,他却觉得被他手掌覆住的肌肤火烧似地烫起来,随后那手指灵活地撩开外衫,隔着薄薄的布料握住他已然半硬的□。
“这树长的可真快……”
他只觉脑中嗡的一声,接下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苏同康今夜回来的早了些,一眼瞅见他坐在院子里发呆,本想叫他,转念一想促狭之心骤起,放轻了脚步踱到他身后,突然在他左肩上猛拍了一记!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钟坚锐既没有跳起来也没有叫出声来,整个人仿佛神游外物,被他这一拍拍的总算回过神来,却只呆呆地转过头,看到是他,呆呆地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道:“你回来啦?”
苏同康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倒不觉一怔,眼尾微微一撩,眯出一个略有些危险的眼色,柔声问:“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发呆?”
钟坚锐摇摇头,却道:“你今天回来的倒早。”
苏同康微微一笑,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与喜悦,钟坚锐察觉了,便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苏同康随手拉了张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月光晦明不定,朦朦胧胧地投在他身上。
“小钟。”他道,“很快我教便能重返武林至尊之位,到那时候,便连朝堂上那小皇帝也不得不对我教礼让三分,咱们忍辱负重二十年,总算到了这扬眉吐气的一天了!”
钟坚锐见他眉飞色舞却是半点提不起兴致,只问:“那武林至尊拿来做什么?”
苏同康怔了一怔,笑道:“待你当上之后便知道它能拿来做什么了。”
钟坚锐诧道:“我当上?”
苏同康笑道:“不错。”他伸手过去握住他手,道,“你是教主,这武林至尊之位你不坐却谁坐?”
钟坚锐皱眉道:“我不知什么教主不教主的,你要我做我便做了,却又来个什么武林至尊。不做行吗?”
苏同康不觉哑然,附掌笑道,“武林至尊万人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千百年来武林中不知多少人欲得而不能,你倒先问不做行不行。真是小孩子!”
钟坚锐道:“既那么好,你做不就好了?何必要我,我又不爱做那劳什子至尊。”
苏同康微微一笑,抬手在他脸颊上轻拍了拍,道:“傻小钟,这可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钟坚锐听他话中意坚,便也不再问,想到他先前的话,心中一动,又道:“你说那武林至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若做了,可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苏同康略怔了怔,笑道:“也差不多。”
“那我能离开这儿了?”
苏同康脸色骤然一变,沉声道:“离开这儿?”
钟坚锐点头道:“你总要我待在这儿,无聊的很。”
苏同康脸色稍霁,又握住他手,叹道:“我也知你无聊,但之前局势未稳,天一教和宗明府的余党尚存,白妙孟希翰虽是前任长老信任之人,但两位长老已殁,他二人与我们未必尽能同心。小钟,我知你难熬,再忍得几天,我们启程回转总坛。待你开启祭坛就任教主之位之后,便不怕他二人再有异心。到那时,也算能稍慰你父亲在天之灵了。”
钟坚锐听他提到父亲,心中一酸,脱口问:“那我义父……”话音未落,眼见苏同康脸色大变,后面的话便不由自主咽了下去。
苏同康沉着脸看着他,问:“你想起了什么?”
钟坚锐再不更事也不会说出东振林和他说的话,只做出一脸茫然的样子,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昨晚做梦……”他见苏同康面上阴晴不定,暗地里咬咬牙,做戏做全,干脆故做懵懂问,“我真的有个义父吗?”
苏同康似没料到他问的如此直白,微皱了皱眉,勉强道:“前教主去世的早,你确是由你义父养大的……”
“那我义父现在在哪?”
苏同康道:“他……”钟坚锐见他迟疑,心中焦躁,急道:“他在哪?我想见他!”
苏同康皱眉道:“小钟,你记忆尚未恢复,暂时还是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待你就任教主之位精神好些了,再慢慢处理不迟。”
钟坚锐心中虽极不甘,但看他脸色却也知道他定然不会对自己说实话,只得勉强点了点头,任由他拉起自己回房歇息。
关门道别,他回转身,没有注意到苏同康骤然阴冷下来的目光。
☆、十六
钟坚锐第二日起来的时候,苏同康又早早地出去了,他昨夜翻来覆去没有睡好,先想着苏同康语焉不详的搪塞,又想着日间与东振林的荒唐事,直挣到天亮才合了会儿眼,起来时窗上并不十分的亮,却是个阴天。
他草草地洗漱完毕用过早点,走到院子里先打了路长拳,再打下去的时候终于察觉了不对:以往这个时间东振林早已过来了,怎么今日却是踪影全无?
他想到昨日午后的情形,一张脸顿时烧的通红,然而就算是躲也该是自己躲着他,断没有东振林反躲着他的道理才是。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他皱了下眉,发现自己心绪不宁不敢再练,停下来四下里看了看,发现地里长了不少野草出来,干脆先往地里拔草去。这拔的一阵,情绪虽未安定下来,草倒是拔的干净了。注意到之前种下去的青菜豆苗都又长了好些,忍不住想到昨日东振林调笑的那句樱桃树,好不容易退下潮红的脸又红了起来。这般胡思乱想东摸西碰,不知不觉已近正午,东振林仍是未见踪影,倒是奴仆送饭过来了。
钟坚锐知道这时候东振林是断不会过来的了,他一上午虽没做什么事,但少年人消化的快,肚子早已又空了,别人一人吃饭多嫌气闷,他却是饿了就吃毫无他想,只一碗饭扒到中间的时候突然拨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条。
他心里咯噔一声,不由自主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房间里并没有其它人,透过窗户望出去也不见人影,但钟坚锐却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似乎就在某个看不到的角落,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他。
他不动声色地把饭扒完,下人进来收拾了碗筷退走,他假意打了个哈欠,关了门往床上去困中觉,缩进被窝之后小心地以身体挡住手掌,将那张纸条打开来看。
上面以绳头小楷只写了一句话:有人监视。
钟坚锐不觉一惊,他之前做陶的时候东振林有为他写过题跋,是以认得这正是东振林的笔迹。但这些天来分明相安无事,为何今日却突然冒出人监视自己?
他心念一转,疑虑顿起,这天一教总舵之内现下敢派人来监视他的不外苏同康白妙孟希翰三人,后二人与他并无直接利益关系亦不熟悉,但听苏同康昨夜的话三人间关系显然并不十分和洽,莫非是担心自己与苏同康会对他们不利?但为何这么些天都没动作偏偏今日出现?
难道竟是苏同康?他一想到这里不觉心下一凛,想到昨夜自己与他的对话,心道难道我昨夜问了一句义父竟让他起了疑心?他只道我想起了什么,是以派人监视我有无异动,是了,定是如此。唉,只是他何曾想到,我之所以知道义父乃是他人告知,我自
己却哪里想得起来!
他想到这里又觉悲伤,但旋又思忖:小苏分明和我说要助我慢慢恢复记忆,但看昨夜的样子,他却似很怕我想起过去的事。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内情?但小苏……小苏……
他潜意识里对苏同康颇为信赖,是以虽然有些疑惑,却也绝不肯往坏处去想。他寻思着这样子东振林是断不会过来的了,要与他见面,只怕得另想其它法子。但要如何避过外头的监视却也是桩难事,他左思右想皆不妥当,倒惹出了一腔困意不觉昏昏睡去,半梦半醒间突听得一声惊雷,霍然惊醒翻身坐起,只见窗外狂风大作,旋即暴雨倾盆而下。
钟坚锐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慌张之色急急地关窗挡雨,栓搭“啪哒”一声扣下,将风雨挡在了房间之外。
雨打新荷。
突如而来的暴雨织成密密层层的珠网,荷塘中那处轩阁在雨中看来烟锁雾绕一般,别说声音,便连里头有没有人亦看不清。
然而今日却是有人的。
东振林坐在椅子上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眼前这张紫檀木的桌案,手指轻轻抚过桌面上那几抹深色印迹。
是血迹。
东振林想起那日西锋为钟坚锐解术失败的情形,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眉。
西锋失败之后与他讨论过其它的解决之道,不外乎另觅高手再施解术一途。比西锋更厉害的高手说远不远,偏生近日却寻不到踪迹,西锋很够义气地出门为他查探,但过了这么些天仍是没有半点消息,便是东振林这般沉着的性子也不免有些焦躁起来。
偏生不知出了什么事今日突然竟有人开始在钟坚锐身边监视。
东振林看了一眼窗外,雨虽已下了好一阵,雨势却不见减弱,他正自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