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息把脑袋缩进毯子里闷声道:“你不懂……”
钟坚锐哑然,摇摇头挨着他也睡下来,毯子不够大,他拉了小半过来盖住肚子,因为伤困声音显的格外沉倦:“你啊……做你哥哥还真辛苦……”
墨息在心里大喊:做那个人的弟弟更辛苦好不好?
要怎么对好友启齿?他之所以会跑到这边来的原因,一方面固然是担心他一个人在这陌生又险恶的环境下紧张不安,另一方面则是,他实在不敢在这种地方和墨让待在一起。
说出来实在太过丢脸,火光照耀下,仅仅是看他脱了外衣解内衣扣子,他就兴奋的一塌糊涂。二人独处的时候也就罢了,这种地方他要敢扑上去毛手毛脚,用不着老大出手,他直接就先被以孙晋为首的亲卫队扁成猪头了。
然而怎么会有这种事……
他有些欲哭无泪地想:明明全身的伤口和骨头都在痛,身体也因长时期未得到休息而疲惫到极点,但每每一闭眼,眼前却总是先前看到的情景:墨让沾着水珠的手指,那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衣钮一颗颗解开,露出与女子一般洁白细腻的肌肤……
他竭力想将那绮念从脑海中驱逐出去,然而根本没有用。身体越来越热,他闭着眼睛仰起下颚,紧紧咬住嘴唇,太热了,整个身体就像置身熔炉之中,令人难以忍耐。
他回想墨让的嘴唇,与他的冷酷薄情相反,他的唇丰腴柔软,吻过他额头的触感甜美得让人战栗。
墨让的手指触感比视觉上要硬,长年握剑的手有一层薄茧,指尖尤甚,他回想墨让握住他时的感触,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
下腹一阵阵发紧。
朦胧中,墨让跨坐在他身上,他能从腰上感觉到他柔软的大腿内侧肌肤,他俯□,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软软地唤他:“小息……”
他在一片黑暗中达到□。
睁开眼睛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洞外雨似乎停了,四下里除了噼叭的火焰声之外就只有细细的呼吸声,钟坚锐在他身边静静沉睡。
做了一个……一点也不陌生的春梦啊……
他发了一会儿呆,感觉到两腿间滑腻腻的凉意,撑起身子去拿帕子才发现,搭在二人身上的毯子不知何时变成了两张,将两个人都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然后他就发现钟坚锐发烧了。
他悄悄爬起来去找孙晋,卫队长被他从睡梦中唤醒,脸上的神情还有些恍惚,但还是很配合地去随身物品里翻了药出来,他蹑手蹑脚地回去喂昏睡中的钟坚锐吃药,自对方
身上传来的热量让他皱眉,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想点应对的法子,然而眼皮越来越沉,终于什么也不知道了。
天亮的时候他是被孙晋摇醒的。
墨让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烧得满脸通红的钟坚锐。
墨息爬起来对他说:“我抱他。”
墨让看了他一眼,把一边石头上搭着的衣服扔给他,他手忙脚乱地把衣服往自己身上套,不忘很坚决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抱他。”
墨让待他穿好衣服把钟坚锐的衣服也扔给他,示意他动手帮他穿,然后淡淡地道:“你和我换马,我抱他。”
墨息明显吓了一跳,动作一僵,似是想说什么,嘴唇动了两下又没说出来,墨让也不看他,只道:“你要再长高一点,随便你抱。”
墨息哑然。墨让确实没说错,就身高来说,他若抱着钟坚锐上马,钟坚锐的脑袋估计要在空中被摇成波浪鼓。
但是……
他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问:“你不会在半路把他扔下去吧?”
“不会。”
“真的?”
这回换墨让沉默了一下,然后他挑了下眉,发出一声冷笑:“原来我的信誉在你心中已经低到这种地步了吗?”
墨息抬起头,有些惶然地叫:“大哥!”
墨让却没再说话,只弯腰将钟坚锐连人带毯子一起抱起来,转身朝洞外走去。
墨息呆了半晌,唇边泛起一丝苦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逃亡并没有变的轻松,但不知是因为墨让走的路线令对方摸不着头脑还是追兵有什么顾忌,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确实没有遭遇到多少强劲的敌人,倒是来了一堆乱七八糟妄图混水摸鱼的小帮小派,甚至还有些落草的山大王。墨羽堂的卫队遵循墨让“人不犯我,看我心情,人若犯我,灭他满门”的原则,即使是在逃亡途中,对于前来骚扰的小帮小派也毫不手软,在连续血洗七个小帮派之后,想捡便宜的小门派们总算知道了厉害惶惶退散,总算让他们在逃亡途中多喘了一口气。
钟坚锐的烧在第三天就退了,结果发烧的人换成了墨息,抱了钟坚锐两天的墨让说他累了要休息,钟坚锐表示他可以抱墨息上路,但被墨让以“伤员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一句话打发了回去,于是带墨息的工作就落到了孙晋身上,卫队长苦着脸接受这个任务的时候,那表情很有些神啊饶了我吧的迫嫁小媳妇味道。
“息少爷,麻烦你能不能不要摆这副脸色给我看?你要知道,不止是你不想和我骑一匹马,我也不想接你这个烫手山芋啊。”
“呃我只是在想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他消气……孙晋你说要不你假装不小心把我
掉下去……”
“那还得让后面的马踩你几脚至少踩个骨折啥的才行吧?”
“……那还是算了吧。”
不知是伤口感染还是心情影响,墨息没有像钟坚锐那样很快地恢复过来,反而一路低烧了下去,每到下午都只能闭着眼睛靠在孙晋怀里一动也不能动,钟坚锐焦躁了两天,终于忍不住去找墨让:“墨大哥,你为什么不去看小息?”
墨让正和周秦不知说什么,听到他问,有些诧异地抬头,先示意周秦离开,这才反问他:“他不行了?”
钟坚锐看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便有些窝火,但为了不吵到其它人,还是忍着怒气放低了声调:“他一直在发烧。”
“他伤没好,很正常。”
“但你怎么能这样?”
墨让莫名其妙地看他:“我怎样?”
“你都没过去看过他!”
“你和孙晋不都在照顾他吗?”
“那怎么一样?”钟坚锐虽然激动,但还是很克制地收敛了自己的声音,“亲兄弟哪有隔夜仇!就算是他犯了什么错,你也不至于生气到现在吧?”
墨让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神情很有些奇怪,突然问他:“你知不知道柳云川是东南一霸?论起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偶尔连我也要甘拜下风?”
钟坚锐怔了一怔,先摇头,又点头:“后来知道了。”
“你又知不知道戚晚雷是武林中的名宿、黑白两道都有交情的武林名人?”
“知道。”
“以戚晚雷的名望尚不敢和柳云川做对,你的胆子倒是很大。听说你在戚晚雷的寿宴上为了崆峒派的小子强出头,你就不怕?”
“怕。”钟坚锐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清澈而坚定,“但义父对我说,有些事,怕也要做。”
“没好处也做?”
钟坚锐反问:“你做所有事都先问有没有好处吗?”
“那我换个说法。”墨让淡淡地道,“你是否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是。”
“你有胆量有勇气做你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是件好事,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做你认为该做的事的时候,你有没有能力承担它可能带来的后果?你会不会连累朋友?”
钟坚锐一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你被柳云川杀了,和你在一起的人会怎样?”
“我……”
“勇气可嘉,智慧堪虑。”墨让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道,“那日若非东振林出手相助,你的强出头别说救不了那孩子,便连你自己也得搭进去,还间接地害了你的朋友。做任何事情不能只靠热血,不自量力的冲动往往只能害人害己。”
钟坚锐只觉背上冷汗直冒,不由低了头,连
耳根都红透了。
“虽然正直纯净是难得的高尚品质,但你要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保护它的义务,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它心存善意。宋展鹏应该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墨让转过身,最后说了一句,“不过要你改变估计也是不大可能的吧。”
看着钟坚锐站在那里汗如雨下的样子,不远处的周秦扯了扯嘴角,小声嘀咕了一声:“大人你这话题转移的也忒拙劣了吧……”
警哨突然大作!
强敌来犯!
☆、十五
墨息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他费了好一会功夫回想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警哨大作,强敌来袭。这一回的敌人不但人数众多还个个都是好手,他们很快被分割开来,他还记得钟坚锐背着他孙晋在他二人身边保护,而另一边墨让则被好几个人围住陷入苦战。
然后呢?
然后,突然间地动山摇天崩地裂,钟坚锐脚下的土地突然裂开,他被钟坚锐奋力扔上来,钟坚锐却朝着那裂缝掉了下去。
在空中抓住他的是墨让。
再然后,墨让抱着他从一旁的瀑布上滚了下去。
他赫然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全身湿透,而左手则被牢牢的抓在另一人手里。
他顾不得身上各种疼痛挣扎着爬过去,黑暗中果然还有一人躺在他身边,他惊惶地先去探他鼻息,又将耳朵贴在他胸口去听,确定还有呼吸和心跳之后,他颤抖着声音叫:“大哥……”
叫到第三声的时候对方咳嗽了两声,悠悠醒转。
他挣扎着将他的头抬在臂弯,又惊又喜地又叫了一声:“大哥。”
“还没死,不要叫魂似的一直叫。”黑暗中,墨让的声音虽透着虚弱,气息却已平稳,墨息想到先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心中激荡,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摸索着去找他的嘴唇。
墨让似乎怔了一怔,然而却没挣扎,亦没尝试掌握主导权,只是柔顺地回应他的探求,二人舌尖纠缠了好一阵,墨息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缠绵的亲吻。
他多年来宿愿突然莫名得偿,直到此刻都有些恍惚,怔了一怔又疑自己做梦,低头想再去吻他,鼻中却闻到一阵淡淡的血腥气,心头一颤,慌慌张张地在他身上乱摸:“你伤到哪儿了?伤的重不重?”
墨让悠悠唤了他一声:“老三。”
他心里打了个突,那手停住不敢动了。
“老子还死不了,不要借机占便宜。”
“我没有……”
“没有?”
“……一点点……”随即辩解,“真的只有一点点!我是真的担心……”说着突然紧紧抱住他,轻声道,“大哥,你不生我的气了?”
“嗯,总算你没真让孙晋把你扔下去让后面的马把你踩个骨折什么的。”
墨息一阵错愕,随后恨恨地道:“我就知道孙晋什么都对你说!”
“谁说的?他和周秦一个月上几回床就从来不告诉我。”
“……”
“看看火折子还能不能用。”
经他提醒墨息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这件大氅内有隔水的夹层,二人身上虽都湿透,这夹层中的火折子倒还是干的,他摸出来一边吹火一边有些懊恼地想,又给这人耍了。
这点懊恼在火光亮起的下一刻化为乌有。
火光乍亮,借着这点微弱的光芒,他看清了墨让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的脸。
墨让皱着眉头挣扎着坐起来,墨息注意到他右手软绵绵地垂着,正待伸手去摸,却听他道:“去附近看看有没有能烧的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去附近找寻,这个山洞里大半都是积水,他四下找了半日,勉强从顶壁上扯下些半枯的藤蔓,听得那边“咔嚓”一声,却是墨让自行将脱臼的手臂接了回去。他心头一颤,咬了咬牙,终是没出一声,只将那半枯的藤蔓引着,勉强照亮身遭。
他二人所在的是一个连绵的山洞,地上泥土吸了水松软无比,坑坑洼洼的,四周洞壁上却是干燥的,偶尔还有石屑索索的掉下来。
墨让也已站了起来,见他左手压在肋骨上,墨息急忙问:“没事吧?”
墨让淡淡地道:“有根骨头大概有点撕裂,没什么大碍。”说着低头看了看地面,又瞅了瞅墨息手中引着的藤蔓,道,“走这边。”
二人先顺着湿土往外走,没走多远却被一堆巨石堵住去路,墨让推了推纹丝不动,知道这出口是被震下来的山石堵了,只得转回去另觅出路。哪知这山洞连绵不绝,忽高忽低左转右拐兼有无数岔道,二人行得一阵,竟渐有眼花缭乱之感。墨息望着这四周纵横交错的洞道觉得头晕,随口问:“大哥,我们这是在哪?”
“应该是在盘龙山脉的下面。”墨让一边注意周遭的变化一边答道,“那场地震震开山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