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湛,徐天海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徐徐的海风夹杂着海洋特有的清新弥散在四周,轻缓怡人的海浪声摇晃着每个人心里那点波澜,蚵仔煎是什么东西?徐天海以前从未听说过,眼前的盘子里,黏稠香滑,绿的是青菜,黄的是鸡蛋,拨弄了一下,颗颗硕大肥美的蚵仔外酥里嫩的,有点咸,有点甜,回味中还有点辣,第一口下肚,徐天海不禁一抹恍惚。
亚力、阿涛、苹果麻利的收摊,沙滩上剩下最后一张圆桌,沈欢怀抱吉他,睨着享受美食的男人,不时拨弄几下,发出袅袅的尾音,难得的安静。
苏湛抽着烟默看着,眼前的男人明明饥肠辘辘,却还要带着几分矜持歼灭盘中的食物。
不习惯抹盘子,徐天海还是剩了一些,喝了一大口啤酒,一抬头,忽然意识到对面两人都没作声,敢情拿自己当稀有动物参观了,幸亏天暗,灯色橘暖,脸上一抹桃花红没人察觉。
从背带裤的兜里掏出一块叠得豆腐块似的手帕,彩色大方格的,徐天海擦了擦嘴角,又象征性地抹了一把发热的脑门,向那人瞥了又瞥,眼皮有点发酸。
呃,对面两人顿时定格,一个面部轻微痉挛,一个琴弦跑了音。
“徐哥,怎么样?”沈欢眨巴着大眼睛,努力消灭声带上的颤音。
“这天,有点热。”
徐天海,你吃了人家的东西,总要发表一点感言吧,谁问你天气了!
沈欢疑似自己沟通无限的本事已经是个传说,好在徐天海很快反应过来了:“味道不错。”
“那是,苏湛的手艺可是独门家传,正宗的味道,这里独一份!”
沈欢自顾说着,苏湛却有点楞楞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徐天海,两只黑眸子幽深不见底。
盯会儿得了,我脸上也没长着奇葩异果,知不知道这样赤~裸~裸的目光是很不道德的,多少勾搭成奸就是从不良眼神中暗结珠胎的?!
避开什么似的,徐天海将准备好的五十元放在桌上,应该足够了,他不想占谁的便宜,刚才那个叫苹果的女孩还在讥讽沈欢吃白食。一个能就地起价认定市场的繁荣要靠供需关系而推动的家伙,请客?拉客还差不多,毕竟是生意,小本买卖,几个孩子都不容易。
举起五十元,苏湛眯缝着双眼,迎着海上的明月照了照,还弹了弹。
徐天海最后一口啤酒真想喷过去,苏湛一下子从圣母、天使、好人,退回到臭小子。
“哟,大叔,你真逗,怎么也不打听打听,一盘蚵仔煎就值这么点啊?”沈欢一指桌面:“还有扎啤和鱿鱼呢。”
这个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徐天海索性掏出钱包,靠,偏偏没零钱,只好抽出一张百元的,淡淡地:“这个够了吧?”
开个玩笑而已,徐天海认真的样子抹杀了玩笑本身的趣味,沈欢也有点意外,挠了挠头。
收拾完东西的几个人也走了过来,苹果很奇怪地看了眼大叔,又看向苏湛,亚力、阿涛也沉默着。
隐隐地,常年在生意场上和狼打交道的人嗅出了自己一丝笨拙,他们真的没打算要他结账,是他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脚面,把一件挺简单的事搞复杂了。他们的热情,被散着铜臭味的票子浇灭了。
果然,桌上的票子被推了回去,苏湛也淡淡地:“都说我请了,喜欢吃再来光顾。”
他有点不高兴了,瞧我这心眼使的,挺没劲,徐天海眼波一敛,不敢瞥了,有点尴尬。
沈欢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笑笑地抓起钱塞到徐天海的手中:“好啦大叔,收着吧,明天去我店里逛逛,能买好几块手帕呢!”
手帕?什么意思?苹果、亚力、阿涛满头小问号!
苏湛忽然笑了,笑得很轻,皎洁的月光下,古铜色的皮肤散发出诱人的光晕,一颗黑珍珠,连牙齿都像夜色中的贝壳,闪闪亮亮。徐天海呆了呆,突然明白过来了,转向背起吉他的沈欢,再起杀机。
一个喷嚏轻而易举地粉碎了徐天海的杀手梦,海风吹得太多,有点凉。习惯性地去掏手帕,插~进裤兜的手在几束特别期待的目光里不动了,手帕被狠狠地攥在手心里,愣是忍住了没掏出来。
“大叔,赏个脸,带你去个暖和点的地方怎么样?”沈欢笑得灿灿烂烂的,这个杀手不太冷。
“是啊,快九点了,要晚了。”亚力去拉苹果的手,被苹果轻轻挣开了。
陌生的邀请,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徐天海本能地想缩进自己的壳里,就像那些蚵仔,未被捕获之前,它们的壳严丝合缝。
看着他们几个锁门的锁门,推车的推车,黑茫茫的大海一望无际,沙滩已是人丁零落,想起沿着无人的海边独自踟蹰十几分钟,清冷的酒店根本没几个客人,徐天海忽然有种遗世独立的惶惶,寻着最后一点熟悉的感觉,目光落在了苏湛身上。
他怎么不说话呢?若他邀请,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亲们对徐大叔的外在颇有微词,石头想说的是,莫急莫急,这个世界就是被我们用来改造的!
PS:蹲过墙角,画过圈圈后,留言的确多了一点点,石头再次谢过亲们对我的鼓励和支持,擦净鼻涕继续更新,期待更多的亲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再PS:天冷了,潜水是份没啥前途的职业啦。
5、仙螺酒吧 。。。
徐天海再度让自己陷入了肌肉僵硬,头昏胸闷的飞驰中,仅仅在对方略带挑衅的一句话之后:“想不想再看看我们夜晚的勾当?自己付账!”
二话不说,坐上了苏湛的摩托车,屁股刚刚落定,车子嗖地飞了出去,同伴们发出阵阵欢呼,沈欢的匪哨刺穿了徐天海的耳膜。
看不清两边的景物,手心冒了汗,徐天海很想车速慢下来,咬牙忍着将这点意思硬生生吞回肚里,十指熟门熟道地寻摸着。
靠,皮带呢?这才想起,苏湛换了衣服,下边是条黑色的短裤,一条松紧带悬在胯上。这下可就更紧张了,满把抓着,连皮带肉,夜幕中的道路弯曲漫长,一个急转弯,心快跳出嗓子眼了,徐天海感到自己要被甩出去了,忽生懊恼,为什么非要跟着去?他们晚上做什么跟我有什么瓜葛?骑虎难下,悔字心头绕,徐天海除了越抱越紧,连呼吸都快停了。
仙螺是墨田酒吧聚集地中较为显眼的一家,整个外形看上去就是一只红色的大海螺,螺壳旋转直冲夜空,螺身下的洞口任人进出,显得还挺热闹。
这次腿没麻,可徐天海没下车,汗湿透了衣衫,有点找不着北。
苏湛跌撞地下了车,差点被勒死在半路上,后面这主你也不掂量掂量,明明是重量级选手非单挑80公斤以下的欺负,连抓带勒外加打死也不分离的熊抱。
大口呼吸着,苏湛刚一转身,一个头盔重重砸进了怀里。徐天海不知哪来的火气,平时半睁的双眼此时正寒星闪闪地盯着飞车小子。
一点点歉然,一点点无奈,呃,再深究的话,有的没的也都有点,反正说不清,看着徐天海被头盔弄得有些凌乱的大亨头,苏湛叹口气,凑近过来,左右看看,那几个还没到,一撩衬衫,指着小腰蹙眉道:“中午的淤痕还没褪,这又多了几块,你咋那么狠呢?”
还真是,一块红,一片青的,铁证如山,徐天海干咽了口唾沫,小脑刚刚平衡,大脑又短路了,两眼一抹搭,习惯性地“嗯……”
当你理亏又一时无法脱身的时候,徐大叔教会我们一招无极之功,听名字就知道比太极还厉害,太极还讲究个借力打力,无极玩的就是一个“嗯”字引发的沉默,将所有攻势泄力于无为而为之最高境界。
苏湛现在就被徐天海的无极之功整得有点晕乎,陷入了自我纠结中: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不知为什么跑到墨田来,不像其他游客那样游山玩水。心事忡忡,离群索居,别的车都不坐,说明啥,对咱的信任!今晚的车开得的确有点快了,明知他讨厌皮包铁,还玩命的赶时间,瞧把他给吓的,啧,有点心疼,大叔,我对不起你还不成吗,你抓,你勒,你抱,下次绝对不再怪你了,一个字:我忍!(石头画外音:蚵仔,你给妈数清楚,那是两个字)
沈欢他们赶到的时候,眼前的画面挺诡异的:徐天海坐在摩托车后座上,莫测深高,苏湛抱着两个头盔低着头,站得笔直,靠得贼近,好像在对着徐天海默哀,背景画面霓虹闪烁,人影攒动,画面中人凝然不动,很具有王家卫电影后现代主义风格。
没时间磨蹭了,几个人叽里咕噜地钻进了仙螺的肚子里,只剩下苹果一人带着徐天海跟在后边,钻进螺壳的一瞬间,徐天海的感觉很奇妙,一路上的懊悔烟消云散了。
找了个角落坐下来,酒吧里的人不多不少,不吵不闹,轻缓的音乐,凌碎的语声,苹果解释着:“现在刚进入休渔期,旅游旺季才起步,再过几天,这里一晚上都别想找到座位。”
挺好,人多的地方闹心,徐天海情绪趋于平稳,低声问道:“你喝什么,我请。”
苹果的两眼亮闪闪地盯着小小的舞台,倒也不客气:“苹果汁。”
笑了笑,徐天海挺喜欢这个乖巧的女孩,可惜了,她的腿。
四周的灯光暗了暗,音乐声起,舞台骤亮,在节奏感分明的鼓点中,沙哑略带甜蜜的嗓音唱响了第一句,徐天海的耳膜被熟悉的词曲悄然充斥: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
在他生命里彷佛带点唏嘘
黑色剪给他的意义
是一生奉献肤色斗争中
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
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
若不是亲自坐在这海滨小城的酒吧里,徐天海真以为Beyond的黄家驹再生了呢,此时就抱着吉他颇带劲地唱着《光辉岁月》,主唱沈欢字字有力,声声震撼,就连尾句那抹颤音都模仿得逼真活现。
浪人乐队的几个成员很快赢来了听客们的掌声,这歌没几个不会的,集体的记忆唤出了某种共鸣,拍着巴掌,会唱的跟着一起哼哼,热场之速度不知归功于Beyond的歌好,还是这几个年轻人唱得好。
想不到亚力看着挺温吞,玩起键盘来还真是酷,阿涛的胖手指不仅能烤出美味的食物,也能在琴弦上精灵般的跳动,隐在架子鼓后,徐天海只看到苏湛的半个侧脸,明暗的灯光下,似幻似真,小眼神还挺炫,一不留神就被电一下,偶尔蹭鼻梁的小动作也叫人麻麻的,纷飞的鼓槌,一下一下,徐天海的心也随着一下一下的,莫名的震动着。
浪人乐队?不禁莞尔,他们真的很棒。徐天海第一次感到某种卑微油然而生,仅仅一天,他和他们不多的几次接触,火车站,海边的蚵仔煎,仙螺酒吧,他们忙碌着,不,他们活着,鲜灵地活着,将汗水洒在墨田每一个角落,墨田因着他们而生机勃勃,连带着血液都有些微微发热。
谁说八零后是垮掉的一代?徐天海觉得说这话的人应该到墨田来,吃盘蚵仔煎,喝杯仙螺的酒,听听这首《光辉岁月》。
后来的事,徐天海有些不记得了,他本来就是个记忆特别差的人,小学、中学的老师同学,别说名字了,连长相都没啥印象,好像自己压根就没上过学似的,何况在心情极其好与极其糟的两者交错中喝下无数杯酒后,谈何记忆?
后来好像是浪人乐队在客人们点唱中挑选了一些歌,有新歌,也有怀旧的,徐天海一到老歌时,酒喝得就特别猛,《其实你不懂我的心》,喝了两杯,《为什么你背着我爱别人》,三杯,《算你狠》五杯,《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这是他妈谁点的啊……往人心窝里扎上一刀,临了还撒把盐,实在扛不住了,两眼模糊地望着浪人乐队,泪如泉涌……桄榔,酒杯落地,徐天海天地倒转,一头栽到了桌子下面。
英雄倾倒再难扶,耳边一段支离破碎的对白,可能是徐天海最后一点记忆了:
“大叔——大叔——”群喊一片。
“苹果,你怎么搞的,我一个劲给你使眼色,叫他别喝了。”沈欢责怪的声音。
“怎么能赖苹果!”亚力维护的声音。
“喂,我偷偷把啤酒换成了苹果汁,谁想他喝苹果汁也能醉成这样啊。”苹果叫屈的声音。
“阿涛,帮我一把……”苏湛沉稳的声音。
“唉哟,大叔好沉啊!”阿涛哀嚎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亲们也许还不适应石头不做一一的回复,但你们放心,每一条留言都令石头心里暖呼呼的,虽然偷偷摸摸地看,但微笑一直停留在嘴角,很感动大家从小桥、攻略再到将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