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想着那个幽冥岛屿?”凤离王,东方疏桐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你又焉知,那个岛屿,本来就是我骗着你好玩的?”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凤离王,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轻狂好笑得如一个纨绔子弟。
苏红菱没有笑,也没有应声,她冷冷地望着他,如果目光有实质,她的视线,早已化作万千簇冰箭冷刀,将他剥了个透。
可是,看不透,完全看不透他的真假,正如那个人的笑一样,你永远不知道,那么美的笑后面,往往藏着最冷血齿寒的杀机。
如果幽冥岛屿的传说,只是凤离王的杜撰……
“如果有朝一日,我发现它是假的,我就毁了你。”苏红菱敛眸,很轻很轻地丢下这句话,然后,继续朝外面走去。这一次,她没有逼迫那些死士,只是在死士拦在她的面前时,她泥鳅一样扭过身,极轻捷地跃到窗边,手撑着窗棂,宛如一片红云一般飘然落在了外面,再顺着窗台那支棱出去的木板,攀上屋顶,转眼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而楼下人声鼎沸,根本无人留心上面的动静。
凤离王转眸,不以为意地看着窗棂上的脚印,唇角噙着的笑,越来越浓,他意态闲闲地端起茶,继续慢慢地喝着,身后有一个侍卫长模样的人趋身向前,“王爷,要不要追回来?”
“由她去吧,她会自己回来的。”凤离王欠了欠身,看着楼下越来越热闹的刑台,含笑道:“无论是为了陈笑白,还是为了……回家。她都会回来的。”
可是,小小……或者说,红菱,为什么你仍然要想着回家呢?
这个大好河山,妖娆尘世,就那么不值得你去留恋?
(十八)传说(1)
苏红菱几个起落,人已经走得很远,她固然不会轻功,可是隐匿的本领,却比任何轻功高手都厉害。
确保身后没有追兵,苏红菱的速度慢了下来,一面走,一面解开头上的发髻,再用极快的速度挽成男人的发髻式样,而后,从袖子里拿出一顶方巾,戴上去,短短一会,当她从那个偏僻的巷子里迈出来时,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浪荡的雅士,手中兀自拿着一柄折扇,扇骨坚硬,却是百炼的兵器。
刑场的人越来越多,这样一个虽然清秀,但绝对谈不上出众的书生凑过去,实在引不起别人的兴趣。
不过……
她藏在人群里,随波逐流地挪着步子,脸色有点阴晴不定。
那个幽冥岛屿,真的只是东方疏桐胡诌的吗?
她开始努力回想所有关于幽冥岛屿的记忆,越想越觉得骇然,虽然她在许多人身上去印证过这个消息,但其他人都只是听说过或者说,古书里依稀出现过,没有人说得言之凿凿,除了凤离王,那个让人不辨真假的东方疏桐!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知道幽冥岛屿的时候,她刚刚重生过来不足一月,那个时候,小九天天被人欺负,身上经常会受一些莫名其妙的伤,所以,大多数时候是躺在床上的,御医来得很敷衍,偶尔会开一些药方,她拿着药房去取药的时候,看着上面列举的药材,也不免觉得好笑。
这种保胎安胎的药,给一个生病的孩子吃,难道还指望他也生一个出来么?
那个时候,苏红菱对小九也不怎么放心上:落魄的皇子,每朝每代都有,何况他又那么不争气,不懂得养精蓄锐,倒是天天躲在被子里哭,有好几次,苏红菱端着那碗“保胎药”进去的时候,都听到男孩用被子蒙着头,那压抑的嘤嘤声。
爱哭的孩子,都会死得很早啊。
她在门外微微一哂,然后,调整了表情,一脸痴傻地走进去,“九殿下,吃药吧。”
那是她一生中最无所事事的时日,现在想来,其实也是幸福的,因为无端端地重生到这样一个落后的,陌生的过度,心中再多的怨恨与不甘,因为找不到宣泄点,倒也有偶尔平息的时刻。那已是深秋,九殿下的宫里因为人烟稀少的缘故,反而少了许多俗事。小小的宫苑,看上去还没有一个四合院大,小九住在正殿,也就是正对着大门的房间,她住在偏方,紧挨着小九的屋子。
小九不叫她,她也一向懒得主动搭理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守着屋檐下的那个炉子,一面扇火,一面发呆。
有时候,这样坐久了,前尘往事便会慢慢地模糊起来,她会疑心自己是坠入了一场醒不来的梦里,而身躯则躺在医院,男人制服笔挺,偶尔出于人道来瞧她一眼。床上那个戳着的活死人,像个傻子一样。
凤离王,东方疏桐,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在最后一片黄叶从树顶上飘落时,他穿着长长地黑色大麾,踏进了这间极少人涉足的小院里。
(十九)传说(2)
九殿下的宫门前,有一个总在打盹的老太监,真的太老了,眼睛昏花,不知道误了多少事,如果不是摊上小九这样一个懦弱失势的主子,他早就被打死了,不过,小九从来不管束下人,一个受惊的孩子,成天畏畏缩缩的,又怎么可能端得起主人的威严?
所以,东方疏桐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人通告一声,苏红菱拖了一个椅子放在廊下,人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另一只手则放在眼前,不厌其烦地用手指将天空分割成各式各样的形状。
其实,她在想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有点哲学,有点无稽,她在想:“这片天空,与她之前的那片天空,到底是不是同一片呢?”
无从求证。
她不可能飞到外太空,却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地球上。
更何况,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譬如,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无法解释,在那万米高空时,她又为何,一纵而下?
“嘿,小丫头,看什么?”东方疏桐就这样人畜无害地站在了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阳光,让她眉心微簇。
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人的脚步啊,懒怠了一个多月,她果然退化了,竟然连最基本的警觉都遗弃了。
拼命压抑将来人制住的冲动,苏红菱懒懒地放下手,抬眸,瞟了那人一眼,“我看什么关你屁…事。”
说完后,她兀自翻了个身,专心专意去摇蒲扇了,只当那个人不存在。
东方疏桐莫名其妙地被抢白了一句,有点无辜茫然,可是,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漾开,闪着危险的光芒,与西边渐渐沉下的秋阳争辉夺色。
“难道是思…春,想飞出这个笼子?”他作势也抬起头,不理会她的冷淡,颇有兴致地追问道。
苏红菱侧了侧头,又瞟了他一眼。
其实,在她的第一眼,她就发觉这个人的身份想必不低:养尊处优的一张脸,质地甚好的披风,牛皮靴,上面印有繁复华丽的纹理,腰间有一道带穗的碧玉垂了下来,隐约能见到盘龙祥云,若非天家,佩戴这种饰物无异于找死。
不过,现在侧着逆光看过去,才发现此人长得很妖孽,眼睛太出彩,会勾…魂一般,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而几眼之后,便沉沦得不知所踪,再也错不开目光了。
“如果你在发…情,千万别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在发…情。”她淡淡的,一本正经的,煞有介事地丢下这句话,然后,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药煮好了。”
她光着手去捏药罐,指尖烫得通红,可是,她却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似的,眉眼未动,仍然将刚刚熬得滚烫的药罐子给拎了起来,就要进旁边的小厨房,为小九斟药了。
东方疏桐在旁边看着,忍了忍,再忍了忍,终究没有忍住,他走上前,极快地从她手中将药罐接过来,手指弹在罐面上,用了一点内力,那药罐于是稳稳地平飞出去,端正地落在灶台上,连一点药汁都没有洒出来。 。 想看书来
(二十)传说(3)
苏红菱在武术上的造诣也是不俗的,可都是标准的搏击术和追踪术,与这种神乎其技的内力相比,显然正常许多。
她皱眉看着那个药罐,还没有发表意见,东方疏桐已经不由分说地拿起她的手,让她捏着自己的耳垂,“烫不烫?”
一副很平易近人的模样。
苏红菱微微一哂,将手抽了回来。
“你叫什么?”他问。
“小小。就是那个傻姑。”她沉着气,没甚表情地回答他。
“我记得小九宫里是有个傻姑,可你不是傻姑。”东方疏桐安静地看着她,依旧带着笑,可是目光却危险得很,“你是谁?”
他重新问起这个问题。
“你又是谁?”她挑眉,反问过去。
东方疏桐笑了笑,“我是凤离王。”
“哦,我是鬼。”她干脆利落地回答了三个字。
那时的苏红菱,但求肆意,其实,连生命都是全然不珍惜的,她并不讨厌面前这个人,可是讨厌他带给自己的危险感。
“鬼?”东方疏桐挑眉,笑意不减。“是从幽冥岛屿来的吗?”
那是苏红菱第一次听说幽冥岛屿,她转眸望向他。
“在我的领地,也有几个人,他们自称是从幽冥岛屿来的,他们都是鬼,和你一样,有一双不属于这个尘世的眼睛。明明方才看着的是天空,映在你眼睛里的,却是一片虚空。”东方疏桐的表情很淡,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是,他的语速非常平稳流畅,苏红菱曾在说谎方面做过很严格的训练,所以,她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而面前这个人,照理说,是没有做过此类训练的。这样流畅而迅疾的反应,大抵是真话吧。
苏红菱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狂躁,有一道风,从那扇通往前世的门缝里,瑟瑟地逸了出来,让她如处*之间。
“幽冥岛屿在哪里?”她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问。
东方疏桐却没有放过她眸底的惊焰与狂热。
他微微一笑。
“接见了那些人后,我曾试图去找过幽冥岛屿,可是,据他们描述的地点,那边海域很危险,中途要经过许多不知名的海岛,以及最著名的迷踪海,沿途会有许多路障,譬如凭空出现的高楼,云层,还有快速移动的飞鸟,霓裳,以及很多吃人的鬼怪,本王派出去的人,全部都消失了。本王又打探了很久,终于从一个老渔民口中听说,要想安然地通过那些海域,需要一样东西。”他很认真地回答她说。
苏红菱转眸看向他,“什么东西?”
“供奉在神殿的光之刃。得光之刃者,得天下,传言,拥有它的人,可以改天换地,甚至变更历史。”东方疏桐的表情还是极认真,极认真的,无论她用多么锐利的目光瞧过去,都看不到他的一点说谎作伪之痕迹。
倘若这是胡诌,那他真的是高手。
“神殿在哪里?”她不由自主地又追问了一句。
“不知道,据说只有九五之尊才有契机得知它的位置。”他淡淡地丢下这句话,便算是正式结束话题了,“小九在屋里吧?”
(二十一)传说(4)
东方疏桐就这样轻描淡写地给她落了蛊,在接下来的几天,苏红菱一直在想着幽冥岛屿的事情,他所说的那些现象,很可能是海市蜃楼,而且,神殿,光之刃,变更历史……
也许,这是她回去的唯一机会。
希望一旦燃起,便如催发的春草。它们破土,抽芽,很快便长成参天大树,控制了她所有的心魂。
她要回去,不论任何代价,她都要回去!
回到坠机的前一刻,回到他的面前,看着那双温和儒雅的眼睛,问他,那个在午夜梦回时,让她揪心难抑、咬牙颤抖的疑问。
纵然一切早已尘埃落定,可终究意难平!
东方疏桐那次进宫,足足呆了三天。他是皇帝的堂弟,是外藩的藩王,也是皇子们的堂叔。凤离王的声名在外,如雷贯耳,也深受皇帝的器重,所有皇子都在巴巴地讨好他,可他从未表现出偏爱谁,也从来没有冷落谁。
连最不受待见的九殿下,他也常常会抽空去探望。
也因此,第二天的时候,苏红菱又见到了他,不过,这次,她却在专程等他。
“王爷上次说的幽冥岛屿……”见到他,她劈头便是这样一句。东方疏桐却走过去,将手指放在她的唇间,“嘘……”他的声音很低沉,好像带着蛊一般,让人莫名地被安抚。
苏红菱很是不悦,却没有躲开。
“告诉我,你是谁?”
“鬼。”还是干净利落的一个字。
“鬼也是有名字的吧?”东方疏桐又问。
“小小。”她仍然不悦,蹙起的没有没有松开的意思。
“名字。”他很耐心,好像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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