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如屑(校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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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如屑(校对版)-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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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老爷颤声叫道:“沈怡君和我同是……的手下,我们都是听他的命令行事。唐公子的魂魄纯净,如果能够弄到手,就不用再受制于人。我们都想要……结果才会……那个人却发现我们起了异心,所以、所以……”
  唐周轻声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沈老爷眼睑抽动,发出几声喉音,却说不出口。
  颜淡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先弄一堆火来,边烤边说。听说人皮被揭下来后,里面的肌理还是完整的,经络脉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你一定很想看吧?”
  忽听几声咳嗽,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农从田边走过来,叼着旱烟管,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过来。唐周将沈老爷往路边的灌木丛中一拖,拉着颜淡退到五步之外的草丛中。颜淡叹息:“前日被当成凶犯,这回又要当小贼。”
  唐周压低声音道:“你对那些刑法倒是熟得很啊。”
  颜淡轻轻一笑:“我对迟大人神交已久,幽冥地府中那些断手断脚的鬼魂一直惦记着他的好处,我连着听几天耳朵都要生茧了。古往今来,论起酷吏,他应算是第一人了。”
  唐周不知她是在胡说八道,还是在说大实话。说话间,那老农慢吞吞走过去,一边吸着旱烟,夜色中可见烟管上火星微红。忽然有一道微光闪过,快得几乎看不真切,唐周立即上前几步,拨开灌木:“糟了!”
  借着清幽的月光,颜淡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沈老爷眉心赫然有一点致命伤,伤痕血迹未干。两人沿着老农走过的田间小路追过去,只见路的尽头放着几件粗布衣,还有一支旱烟管。
  而那个老农已经不知去向。
  
线索中断

  过了许久许久,颜淡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这易容术好生厉害,这杀人的手段,也好生厉害。”
  唐周低声道:“至少现在还知道这些事同神霄宫主脱不开关系。”
  “虽然知道了,还是和不知道一样。神霄宫主是什么人,长相如何,年岁几许,他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意,这些全部都不知道。就算是看过他的真面目,也不能肯定这是他易容的,还是他真正的脸。我唯一知道的,就是神霄宫在一个叫镜湖水月的地方,而镜湖水月在哪里,只怕也没有人会知道。”颜淡轻声道。
  唐周微微一笑:“算了,莫要再想。既然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颜淡想了一想,也确是如此,别人都不着急,她更没什么好担忧的。
  “其实,沈姑娘留下的血书上说,她要断绝她性命那人的念想。如果那个人说的是神霄宫主的话,她又是要断他什么念想?”颜淡若有所思。唐周已然接口道:“莫非是七曜神玉?”
  颜淡笑嘻嘻的:“师兄,你最近反应快了很多,别人都说近朱者赤,果然有道理。”
  唐周笑着摇头,和她慢慢往回走。
  颜淡见他不说话,又接着道:“我第一次见山主的时候,不知被他整得有多悲惨,这二十年磨练下来,现在算是旗鼓相当,输赢对半开。所以说,吃的亏多了,也就学聪明了。”
  “你说的山主,可是上回和你一起的鱼精?”
  “你怎么知道?”
  唐周淡淡一笑:“我从前碰见的妖还不及他一半厉害,这样的修为也算难得了。”
  说话间,已经走回了马车附近。柳维扬坐在火堆边上,跳动的火苗映在他脸上,显得神色有些沉郁,可仔细一看,才会发觉他一直面无表情。颜淡突然想到,柳维扬会在这时候碰巧出现,说不好之前也是在青石镇。这个猜测虽然大胆,但也不能说一定是不对的。
  她回想起在古墓密道中关于神霄宫主的所见所闻,再转头看了看柳维扬,不由想,这柳公子怎么会这么木啊,拿这样一只锯嘴葫芦和扮什么像什么的神霄宫主相比,实在太对不起神霄宫主了。
  颜淡慢慢挪近几步,轻声道:“柳公子?”
  柳维扬波澜不惊地转过眼看着她。被这样淡淡的眼神看着,颜淡不由自主地梗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柳公子,你也是修道之人吗?”
  柳维扬微微颔首。
  “修道还分两宗四派,司职有斋蘸、符箓、超度亡魂、炼丹等等,炼丹又有内丹和外丹之别,各流还分清修和阴阳,你是哪一种?”
  柳维扬缓缓回答:“都不是。”
  “啊?”
  柳维扬掸了掸衣袖,转身躺下来睡了。
  颜淡顿时觉得妄想从他这里问话的自己真是傻子。
  
  翌日旭日东升之时,一行人又继续赶路。
  “柳公子,一个人下棋多闷啊,不如让我来陪你下一局?”颜淡心里盘算着怎么正好输他两三颗子,把他哄得高高兴兴,然后对自己有问必答。
  一盏茶功夫后。
  “我是下在这里的,结果手一抖就放错了……”
  唐周侧目。
  两盏茶功夫后。
  “对不住,刚才衣袖带到了,这一块由我来复盘吧?”
  絮儿侧目。
  又是半盏茶功夫过去,颜淡呆呆地看着被白子占去大片江山的棋盘,缓缓道:“再来一局。”
  夕阳西下,柳维扬用两指夹起一枚棋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然后自顾自地开始算赢了几手。颜淡崩溃了,向着唐周哭诉:“他太狠了,一块边角都不留给我……”
  唐周同情地看着她:“其实我师父同柳兄下了十年都没赢过一局,你才下了一天而已。”
  “十年?他十岁时下棋就能胜过你师父?”
  唐周沉吟一阵,摇摇头:“我是听师父说的,我认得柳兄才不过一两年而已。不过师父有次无意中说到,柳兄修道颇有所成,所以长相变化不大。可能十年前和现在也差了不多罢。”
  第二日,颠簸的马车中。
  柳维扬摆出棋盘,径自和自己开始对弈。
  颜淡咬牙挪过去,坚定地说:“我再来陪你下。”
  柳维扬把盛黑子的盒子放在她手边,这是在让棋了。
  等到夕阳再次西下之时,颜淡踉跄着扑到絮儿身边,哭诉道:“你家公子太狠了,哪有他这样下棋的……”
  柳维扬拈起一枚白子在棋盘上轻轻一敲,缓缓道:“比昨天少输了三颗子。”
  絮儿微微笑道:“颜姑娘,你看我家公子都说你有长进了。要知道这几年唐公子的师父可是越输越多的。”
  第三日,颠簸的马车中。(众人:你敢说你不是在故意骗字数吗?某苏:=口=有这么明显?我还以为已经做得很小心了口牙。众人:……)
  柳维扬轻轻揭开茶盏的盖子,吹开浮在上面的茶叶,缓缓地喝了一口。这时,颜淡坚定地挪过来,坚定地说:“今天接着来。”
  柳维扬一挑眉,淡淡地看了她一阵,然后不动声色地取出棋盘。
  当黑夜再次压倒夕阳的时候,连外面赶车的黝黑闷嘴车夫都探头进来看了。“啪”,最后一颗子落定,棋盘上尸横遍野。颜淡趴在矮桌上,用怨恨的眼神凌迟柳维扬。后者对着棋盘数了一遍,突然“嗯”了一声,然后又飞快数了一遍,抬起头道:“明天接着下?”
  颜淡握着拳,毫不犹豫地说:“好。”
  第四日,在马车颠簸之中(某苏:我保证这次绝对不是在凑字数!众人:……),襄都城终于近在眼前。
  颜淡方才想到,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和柳维扬对弈的?
  ……好像,现在同当初的目的已经偏得太远了。
  “我打算先回家一趟,过几日再来拜见家师,就不同柳兄一起上山了。”唐周同柳维扬拱手作别,然后转过头看了颜淡一眼,“我们走罢。”
  柳维扬走过颜淡身边,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你的脚好些了么?”
  颜淡立刻觉得脚踝开始隐隐作痛,耳边还回响起一声清脆悦耳的“咔吧”,立刻说:“好很多了。”她要是敢说不好,会不会被他像那天一样再整治一遍?这样没伤也变有伤,小伤也成大伤了。
  柳维扬点点头,就此走过去了。
  唐周淡淡道了一句:“据我所知,柳兄他应该不是在关心你。”
  颜淡道:“我知道啊。他根本就是一只锯嘴葫芦嘛,要么不说话,一说话肯定就有别的意思。”她说到这里,神情古怪:“唐周,你老实告诉我,你师父住的地方是不是很难找,山路还很陡峭?”
  唐周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
  颜淡立刻伸出手腕,神情凄楚:“唐周,你快把禁制拿掉嘛,没有妖术我什么都做不来啊……”
  “你若有了妖术,我倒是要怕你吓到我家里人。”
  “那你不要带我去你家就好了。”
  “不行。”
  “唐周,做人偶尔要自私一点,你这样不遗余力替天行道、亲力亲为把我看管起来真的太辛苦了……”
  “不辛苦,真的。”
  “……”颜淡很消沉。
  
  襄都不愧为旧朝故都,其繁华甚至不输于南都。四条主街两侧商铺林立,茶坊酒肆、庙宇公廨,卖绫罗绸缎、珠宝香料、古董奇珍的都有。街上人流熙攘,川流不息,贩卒往来于其中,叫卖声不止。
  颜淡随着唐周走过热闹街市,拐入一条幽静巷子,一座独门独院的大宅伫立眼前。红漆铜环大门,两旁立着威武的石狮,门楣上方是一块金字牌匾,上书唐府二字。她很怀疑地看着唐周:“你没有弄错吧,这里是你家?”
  唐周没答言,径自走上前叩门。
  颜淡想到凡间一些大户人家底下的下人也是跟着当家人姓的,立刻了然。只见红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后站着一位锦衣管事,一见唐周立刻道:“少爷,你回来了?老爷和夫人正惦记着你呢。”
  “……”颜淡又变得很消沉。
  “表哥,还好你回来了,姨母每天每天地念叨你,我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只听一道年轻明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位衣饰华美的少年从颜淡身边走过,笑嘻嘻地一拳砸在唐周肩上。
  唐周微微一笑:“这次离家的日子是长了些。”他语气一顿,又道:“你看上去,倒不大像刚从书院回来的样子。”
  少年腼腆地说:“表哥你别向姨夫姨母说,这端午要到了,我有几个朋友想博那赛龙舟的彩头,我就去江边瞧了。”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不过你也得先擦把脸。”唐周转过头看了站在台阶下的颜淡一眼,颜淡立刻自觉地走上前。
  少年瞧着她,笑着道:“表哥,这位姑娘是?”
  唐周随口道:“我师妹颜淡。”
  颜淡不由无聊地想,他现在对家里人称她是他的师妹,等到了师门,遇上正牌师妹了,她又变成谁?该不是表妹罢?
  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颜淡,嘴巴微微张开,很是震惊:“表哥,我从前问你,你那个师妹长得什么模样。你那时说她面如黑炭,力能扛鼎,人称代战女金吾。这个、这个颜姑娘委实和你说得太不一样了吧……”
  颜淡不由心道,唐周这人说话,实在是太恶毒了。
  唐周轻咳一声:“这是我表弟景凌。”
  颜淡半垂着头,嫣然道:“景公子。”她可以对天发誓,她绝对按照凡间女子的行事规矩来,笑不露齿,不抬头直视别人,结果景凌脸红了,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颜姑娘,你、你不用这样见外,直接叫我景凌就好。”
  唐周回头看了她一眼。
  颜淡趁着景凌悄悄溜回房间的时候,低声道:“人妖殊途,要是有了奸情会遭天打雷劈,我绝对不会对一个凡人起什么心思。”
  唐周嘴角一牵,笑笑道:“是么。”
  
  “颜姑娘是丘观主的入门弟子?这山上的日子对你一个女孩子来说只怕是太清苦了吧?”唐夫人执起筷子,夹了一块鱼放到她碗里。她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女子,肤色白腻,眉梢眼角都透出一股端庄,眼角那一颗泪痣为她的容貌平添几分风韵。
  颜淡看了看唐周,而他不置可否地低头扒饭,只能硬着头皮瞎掰:“道观修在山里,路不好走,进出一趟不太容易。不过我师父说,天降大任,必定要吃些苦的,忍人所不忍,方为人上人。”
  唐伯父满意地点点头:“说得好。”
  “颜姑娘是哪里人?可有什么家人?”唐夫人眼中带笑,温柔地看着她。
  颜淡不由沉浸在对方温柔的眼波之中,突然一个激灵:依照凡间的规矩,一个男子的父母问到一个女子家中有何人、住在何处,不是要下聘礼,便是要收为义女。不管是哪一种,她恐怕都消受不起。
  “我也不知自己家中还有什么人,是师父将我带回来的,已经很久了。”
  唐夫人一怔,立刻道:“看我,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颜姑娘,你莫要伤心,生老病死,这都逃不掉的。”
  颜淡乖巧地一笑,轻声道:“我知道,何况我家里人只是在很远的地方,终有一日我们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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