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水里来、火里去,还没看过岳首舵动大气呢!
殷小玄咕哝了声。“赶什么赶?花姑娘又不是他的媳妇儿……”
龙海儿拍拍孩子心性的知交肩膀。“岳大哥没爱过人,他第一次经历差点失去宝贝的痛苦,你别去笑话他,让他和花姑娘好好谈谈。”
看着主子的表情,回想刚才岳权的失常举止,殷小玄恍然大悟,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但她的表情突然转变,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可是……好好、好好她……她不行呀!”平时牙尖嘴利,偏在这个时候结巴了起来,真是气死人了!
“花姑娘怎么了?”听出殷小玄语带弦外之音,龙海儿凝眉间道。
殷小玄望了望四周好奇的目光,决定不大肆宣扬,小声附在龙海儿耳边说道:“好好已经许人了呀!”
“小玄,此话当真?”
“这种事还能信口雌黄吗?不行!这事儿可严重了,我得快点去告诉岳老大,他是个粗汉子,禁不起伤心的……咦?海主子,你别拉住我呀!”
“那么,这事儿就有趣了。”
“呜呜鸣……”
看着殷小玄眼中的心急,龙海几点了她数处大穴,巧笑倩兮地将她给拖回房间。
其余的海员们大眼瞪小眼,还摸不清楚情况,想起有命在身,只好各自干自个儿的营生去了。
× × ×
揣着花好好回到房里,岳权突地不再动作,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心头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他还无法理清。
几刻钟前,花好好像个雪偶似地孑立,站在漫天的赤红火光之中,一支冰冷的箭朝她射去,那一刻,他什么都不能思考,只能凭着本能冲到她的身边。
什么都听不见,脑子只有“不要”二字凄厉轰然地号泣着。
忘了天、忘了地,丢下海翔号,也丢下任务,他的眼里只有危难的她,可他再着急,那支箭还是来得那么快,那么凶狠,若不是海鹰
他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愿再想下去,那一幕让他好害怕,而他从未这么害怕过,虚弱得什么都握不住,力量如此渺小,如此的孤寂让他失去理智,也失去平常心。
刚才殷小玄无端端地受了气,但他真正愤怒的对象,其实是自己。
一思及此,他拥紧了怀抱,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抱痛她。
“岳大爷,您别生气了好吗?好好会反省,下次不会再傻得跑出去了,好好保证绝不再犯了……”花好好怯生生地说道。
岳大爷别生气了,也别露出那么伤心的眼神;好好看着心里痛,脑子也跟着不灵光,更想不出好法子……
拨开花好好的发丝,岳权借着微弱的灯光,辨视着她的脸。“我有没有弄痛你?”
若是失去了她,会是如何?
为什么在那一瞬间,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能否再回到之前,他自信强壮、努力踏实,生活得极好;有奋斗的目标?
可他知道,答案是不行。
“没有,好好没有痛,好好很好。”花好好扬起笑答。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失态了,今晚的海战吓着你了吧?先睡下,我还得出去忙。”
“岳大爷等等!好好还不想睡,好好一点都不害怕!”她没扯谎,她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她只害怕他受伤……用袖子轻压岳权的伤口,她天真地微笑着。
“只是小伤口,不碍事。”就是这点小伤,让她义无反顾地大声呼喊。害得她差点丢了小命。
“这不是小伤口,箭利得很,小时候我常跟着爹娘打猎,我知道万一偏个两寸。岳大爷……”说着说着,慢半拍的花好好才心惊了起来。
是呀!那射箭者若抓到准头,岳大爷不死也残……
握住花好好拭血的发抖小手,岳权将一对小手压在胸口。
“花姑娘,我心跳得很快是吧?”看着花好好惊僵如木,岳权继续说道,“答应我,保重自己,所以就算是为了我,也别再让自己涉险了,方才我的心像拧住了一样,如果姑娘受到任何一丝伤害.我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说完,岳权放下花好好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花好好凝视着被他带上的木门。“可是,好好放不下岳大爷,实在不能旁观呀!”
她的自言自语像是要说给岳权听,可是他早已离去,她将刚触过男人胸膛的手覆盖在自己的胸膛上。
“岳大爷,好好的心也跳得很快很快,咚咚咚的……”
岳权的身体好热,心脏跳得好有力哪!
“岳大爷,好好不能答应您,好好如果看到您受伤,会好悲伤好悲伤,会好想死去哪……”
她不能忍受他受到一点点伤害,她的行动是被自己出轨的意念所趋策,被自己暴增的贪婪所推动。
“好好好想再留在您身边多一阵子,岳大爷,好好好自私,明明不可以的,可是好好好想留在您身边……”
她是个许了人的姑娘,女子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天经地义的,爹娘走了,她只能听从叔父的安排,虽未过门,但已是黄老爷房里的人了。
村里的大娘个个说她命苦得很,但她不觉得,幸福是种奢侈的事儿,有饭吃她就应该要满足了。
只是,许了黄老爷,岳权就不能是她的夫婿了……
黄老爷能给她温饱,她不应该再奢求什么了。她原本已经让自己死心了,让自己不再幻想着未来了,不再期望她的夫婿就像她爹那样……
娘曾经拗不过她,红着脸温柔地说,只有她的爹,能让娘有好幸福好幸福的感觉,再苦娘也不怕,林子里再黑娘也敢去,因为这个世上,有爹爹和她。还有刚出生的大妹,一家四口圆圆满满。
呵呵呵,那时候小弟和二妹还没来到世上呢!
而她现在却有了幸福的感觉,在岳权的怀里,她好幸福好幸福,就像一切的辛酸都被大风雪吹跑了。
“岳大爷,好好心里有好多话,好多说不出来的话……”
好幸福,幸福得就像是快死了一样:好幸福,幸福得就像在作美梦一样。
好幸福,幸福得就像喘不过气一样:好幸福,幸福得让她可以忘了一切……
“岳大爷,好好还是不能答应您,如果还有下次,好好还是会保护您的……请您别生气好吗?”
燃油用尽,灯光在花好好一边灿烂微笑一边落下两行眼泪时熄了。
发落了六船倭寇,雷龙队和宫船队顺利地南下,顺风走了三天半,平安抵达江苏太仓的浏家港。
不愧是江南第一港,人潮若市,繁华景象自是不在话下。
远跳宫船队入港,包括海翔号在内的十艘海战船全数停在港外,但海翔号却放下一艘小船。
“咳……好好,你等等……咳呃……”殷小玄病容憔悴,唤住了正要离船的花好好。
花好好急忙想要撑住软化成泥的殷小玄,一旁的岳权动作更快,提着殷小玄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让她垂下的小脸正好对着花好好。
一如往常的岳权,心思却如海一样深。
不再和她提起什么,他的忘情失态在两人之间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花好好还是依然天真善良、楚楚可怜,而他需要时间思考。
“殷姑娘,你风寒还没好,怎么不歇歇?”花好好急忙说道。
“我……要和你下船。”殷小玄一双眼黑得像熊猫一样。
别说她想去,她连动都成问题。
“小毒物不准去!你这身体也想跟去玩?别胡闹了。”岳权叨念道。
花好好捧着殷小玄的脸蛋,像是看着自个儿的妹妹,温柔地说道:“殷姑娘想要什么告诉好好,好好帮你带回来,想吃的?还是想玩的?我有一些钱,帮你买小食回来好不好?”
禁不住花好好的温柔,殷小玄眼一花,眼前是金霞满天,好似四方神佛都来齐了,复又猛咳了起来,全身都疼,尤其是丹田,一咳就剧烈地疼痛着,咳得她想吐出五脏六腑。
打从几天前洗浴后未及时换上干爽的衣裳,殷小玄就病了,加上那夜倭寇来扰,一阵重大劳动之后,她伤寒加重,病如山倒,一副痨病鬼样。
若不是霜晓天说不相干,她大概会被极保护花好好的岳权给隔离在几里之外,可能还会系条绳子,然后丢下船拖着走吧!
唉……海主子要她三缄其口,可她看着这两人彼此有心、情深意重的模样,就舍不得呀!
一个像她的好大哥,一个像她的亲小妹……
不不不!花好好最近这几天变了,变得温柔、可人、娇俏,变得若有所思,变得坚强,像是个姐姐,而不再像是妹妹了……
“我要去!我要跟好好去啦!咳咳咳……我不要被关在船上……”殷小玄说着说着,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抚着孩子气的美艳少女,花好好心疼得很,很怕断然拒绝会让这小姑娘更加伤心难过。
“小毒物,别胡闹了。”岳权肃声说道。
“呜……咳咳……你就会凶我……”
“岳大爷,她病了,别凶她了……”
“我就知道好好对我最好了。”殷小玄嘟着嘴,没力地瞪了岳权一眼,反手拉下发际的两、三颗宝石,往花好好的黑丝裙带上一拴。
花好好低头一看,那几颗斑斓的五彩宝石,好像和裙带合为一体一样,闪亮的珍宝和一身黑亮的衣裙衬极了!
哦!她在想什么傻念头?这衣裳本来就是岳大爷向殷姑娘借来的呀!
岳权也看到了这一幕。“小毒物,你……”
“放心、放心,咳……那个可以保护她……放我下来,我回房伤心去!”
应殷小玄所请,岳权小心地将她放下来,殷小玄气馁地走下船舱。
花好好看了她一眼,无奈地笑了笑。“殷姑娘还是个孩子。”
“小毒物人小鬼大,可她比海主子还小几个月,本来就是个孩子——老害人操心的孩子。”岳权叹道。
往海面一看,龙海儿和负责船上采买的众人都已坐好在小船上,只差花好好了,岳权从怀里挑出个小荷包,交给眼前的小姑娘。
“这是什么?不不不!岳大爷,好好有钱,不用再给好好银子了……”花好好打开荷包,发现里面有几块银锭,赶忙退回说道。
可岳权没有伸手,只是柔和地看着她,轻轻说着:“帮小毒物一个忙,去一趟金陵城西老甜坊买润肺的枇杷八仙糖,和香糕轩的小豆茯苓糕,她爱吃。
顺便……你是姑娘家,不能让你老是用的、穿的都使小毒物的东西,去帮自个儿添些东西……”
他黝黑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红痕,不容她拒绝地按着她的手收下那荷包,然后转向另一旁命道:“刘基,好好保护花姑娘。”
只见那青年应了一声,背了花好好爬下绳梯。
× × ×
小舟随波颠簸,比不上大船平稳,两侧几个大汉划桨推橹,轻盈地航行,让早就不犯海病的花好好,回想起坐摇篮晃呀晃的滋味。
水色映着天光,天空好蓝、风晴日丽,暖风徐徐吹送,南方晚春近夏,别有一番迷人风情。
船底游鱼不时跃出海面,引来大群海鸥水鸟,正头顶上一双大海鹰,尾随着小船,翱翔天际、自由自在。
龙家的男子哼着船歌按韵使力,小船顺着节奏摆扬行进,歌声雄厚悦耳,让人宽心,所有烦恼都忘在九霄云外。
“龙大小姐,好好有一事想问,不知是否妥当?”花好好回头望了望杵在大船边的龙海儿一眼。
“问吧!”龙海儿抚着兵器笑道。
“龙家的船,怎么都不靠岸呢?”
“大明海禁甚严,但龙家拥有比朝廷更强的水军,威震四方,大抵南洋一带海务、三保太监几次下西洋,都和龙家有段渊源;朝廷一方面要借重龙家海勇,一方面又惧怕龙家势力,我父亲索性命令在沿海一带都不靠岸,省得被人指控阴谋造反。”龙海儿笑着说道。
好复杂呀!明明是自己好奇,龙大小姐给了答案,偏偏自己又听不懂,搞不清楚。
“好好不太明了……”花好好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她只是想多了解一点岳权的事罢了!
“哪一个部分不懂?”
“好好笨,全都不懂。”
“呵呵!不怪你,这其中爱恨纠葛、错综复杂,像团理不清的渔网,你不是龙族之人,不懂是很自然的事。”
在两人问答之间,小船已经靠岸。岸上几匹未配鞍的骏马正守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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