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五年前,那时她不过九岁,心心念念想着要嫁给聪慧好学文武兼备的太子殿下做嫡福晋。然而一次意外的变故让她第一次用康熙皇帝的眼睛看到了整个乾清宫外的样貌,使她大受震动。正是这样意外的震动,让她不经意在那一阵儿恍惚疏远了太子,只是外人却并不知道那之后,她渐渐疏远太子的真正原因。
正是荣华请旨离开皇宫回到安亲王府的那天,陈贵赶着马车来神武门外接她,她与小青在马车内坐了,马车刚缓缓驶离乾清门,却突然看到太子殿下带着人马越过她们而去。其实那次太子是便装简行,并未按太子的仪仗招摇过市,只是荣华还是在撩起车帘的时候,看到了那个骑在马背上的背影。那背影英姿挺拔,正是大清王朝康熙皇帝备受宠爱推崇的太子殿下——胤礽。
荣华对太子的关注早已经习惯性,几乎融入骨血,来不及细想太子如此出宫是要作甚,荣华已经对陈贵下达了指令——悄悄跟上太子殿下。跟着荣华的人,素来也是大胆的,换做别人,叫他跟踪太子仪仗,那是给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的,陈贵却只答了一句“是”,便巧妙的隐藏马车行迹,远远地跟上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的马钻进了一条并不宽敞的胡同里,那胡同青砖白瓦,与周遭灰扑扑的建筑无甚不同。再跟进去自然要暴露行踪的,毕竟这样的胡同,骑马而过也就罢了,进了马车,那必然就占满了道儿了。
陈贵同荣华禀报了一声,荣华好奇心大盛,再加上刚从迷惑打击状态中清醒过来,自然没有掉头离开,而是一人掀帘下马,连小青要跟都悄悄制止了。荣华转入胡同,远远看见太子牵着马等在一扇小木门前,那间屋子无任何特别,那木门矮矮的,还不如安亲王府的角门来得气派,只在门上高高挂着两只红红的灯笼——那灯笼倒是簇新的。
那时候,荣华还不懂那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的胡同小屋代表着什么。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风姿卓绝聪慧好学被各位朝廷大儒称赞睿质岐嶷的康熙皇帝皇太子,居然会背着众人逛私娼!很久之后荣华才知道,那竟然不是普通的青楼欢场,而是专为爱好男风的才子权贵设立的小倌馆!
………【【第二十七章 偷入厨房】】………
【第二十七章偷入厨房】
太子的事件,很长时间一直冲击着荣华,以至于她下意识的认为,这世上其他的男子也都如同太子一样,就算不见得喜欢男子,但那风流成性沾花惹草的性子怕是都一个样儿的。
如今看到小兰哭的凄惨兮兮地跪在九阿哥身前,那拉着九阿哥衣袍小心翼翼的卑微样子,荣华自然以为小兰是被九阿哥欺负了,只怕还占了不少便宜。
荣华原本也觉得九表哥对她好,但是却从不要求什么,她不相信一个人会无欲无求,亲密关系如宜妃,不也心心念念想着那个女人至高无上的宝座么?如今看到这幕场景,只怕九阿哥并不是无所求,而是早就心里有底,想着趁她不备的时候偷吃自己身边的丫头呢。
小兰虽然只是个丫头,荣华不太上心,可这个丫头和小青是她比较得力的,甚至想着以后要提拔着上来的,那些她出的主意,少不得要她们两个去办的,自然是有些不同的。如今听得这话就有些忍不住,走近两人打断了小兰的话:“小兰你起来,你说,九阿哥怎么欺负你了?有什么事儿本格格自会替你做主!”荣华有些生气,连表哥也不愿意叫了。
谁成想小兰见了她,更是吓了一跳,别说不敢起来了,只将将瘫软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荣华有些疑惑,瞪向那个站在树影下的人:“表哥,怎么回事?”既然小兰这儿是问不出什么了,荣华的疑惑也就只有九阿哥能解了。
“表妹,你这样看着我,可让我伤心了。”九阿哥虽是这样说着,却依旧露出懒洋洋的笑容,一点也看不出伤心的样子,“我像是会欺负丫鬟的人么?”说着摊摊手,表示自己无辜。
荣华狐疑地看看他,再看看瘫软在地上垂着头不敢言语的小兰,疑惑道:“小兰犯了什么错?”
九阿哥低头咽下一句叹息,“不是她,她是来给你那个丫头小青求情的。”
荣华这才想起来,不由疑惑:“对了,小青哪去了?”
小兰听闻九阿哥毫不保留的就全对荣华说了,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忙转过身朝荣华跪来,哭求道:“格格,小青今日没有接到格格,被安亲王罚了,如今皮开肉绽还不能请大夫,只怕熬不过啊,求格格开恩吧!求格格开恩!”说着朝荣华磕起头来。
荣华皱了皱眉,心想原来是这个事儿,早说了不就完了,何至于还要拉扯着九阿哥,当下只是道:“知道了,你起来吧,去给小青请个大夫,就说是本格格说的,这几天就留着养病吧,让院里的小菊顶替着来伺候吧。”
小兰心道这是格格不耐烦了,也顾不得细想小菊是不是就此顶了小青一等丫鬟的位儿,此时还是把小青先就回来是正经。于是也不客气,只朝荣华磕了个头谢道:“谢格格开恩”便一溜烟退下了。
荣华看着小兰远去的身影,轻轻嘀咕了一句:“没出息的丫头!”不过是这样的小事儿,也至于她在这儿求九阿哥求半天,害得她还以为九阿哥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儿欺负了小兰,白白丢了脸儿。何况小青是她的丫鬟,这事儿不求她求九阿哥有何用,他虽是皇子,可到底不是府里的人,如何能插手荣华屋里的事儿呢,真真没脑子。
小兰不知道自己这一举动,虽救了小青,却让荣华对她的印象差了许多,还想着格格会念着她那对小青的关切态度高看她一眼呢。
月光下的树影里只剩下荣华与九阿哥两人,荣华有些不好意思:“表哥,是荣华误会你了,你可千万别怪罪啊。”荣华摇了摇九阿哥的手臂,撒娇地笑道。
九阿哥明知道她这是故意的,却还是被她明媚的笑容晃到了眼,“当然,表妹放心,这些小事,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荣华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就好,我可不想因为一个丫鬟影响了你的衷心,然而心底还有一个微弱的奇怪声音,荣华拒绝去听去深思。
压下思绪,荣华正要同九阿哥说时间不早不如各自回屋休息,就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一声叫,倒让荣华更加羞恼起来!只是如何能在九阿哥面前露出怯意,看到九阿哥脸上的笑,就知道他只怕又要打趣她了,只好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般说道:“表哥,我饿了!一整天没吃饭了,肚子饿也是有的,表哥你不能笑我!”
九阿哥忙试着收敛自己脸上的笑,奈何却没成功,荣华看着他的表情忍笑忍得有些辛苦,自己也忍俊不禁,两人对着大笑了起来。
九阿哥拉过荣华的手,牵着她往外边的小道上走:“走吧,去厨房偷点吃点给你!”
荣华跟在他身后,心里有一丝莫名的暖意,没去深究,荣华反手握住九阿哥拉着她的手,冲到九阿哥身前笑道:“这是我家,自然是我带路!”
九阿哥一笑,眼里有明亮的光一闪而逝,很快消散不见,安静地跟在荣华身后。两人牵着手,很快就到了内府的大厨房。
大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厨房的下人们早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去休息了。夜里如果主子们饿了吃宵夜,都是主子们屋子里伺候的下人单独在院子里的小厨房做,所以大厨房晚饭过后就收拾干净了。
荣华点亮了一盏油灯,看了看厨房四周,嘀咕:“好像来错地方了,原来厨房的下人这么勤快,倒是收拾的干净,一点儿吃的也寻不见啊。”
正想对九阿哥说不如回荣华殿,刚才小兰一直说要给她摆饭的,想必小厨房里一定有吃的。谁想九阿哥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两个鸡蛋来,举到荣华眼前问:“你会做么?”
荣华自然是不会做饭的。
………【【第二十八章 多事的一天】】………
【第二十八章多事的一天】
别说荣华在家里受宠,有丫鬟做事儿,就算是日后嫁做人妇,荣华也从未想过给人家洗手作羹汤的。
荣华自认是做大事的,汉人有句话说:“君子远庖厨”,荣华觉得十分有道理。因此九阿哥举着鸡蛋到荣华面前,几乎等于将刀子往她面前送——要了荣华的命了。
九阿哥似乎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儿不靠谱,将手缩回去,有些茫然。然而荣华一个没注意,那厮竟然在找火石想要点火烧柴禾了!
荣华第一反应就是扑过去,拯救安亲王府的厨房。其实荣华的想法很简单也很正确,连荣华都不会这些厨房中的事儿,那么身为皇子的九阿哥更加是不会的。
显然,在点燃的柴火里丢了两个鸡蛋,然后制造出现了一个小型犯罪现场之后,荣华和九阿哥很顺利地“叫醒”了大厨房的下人们以及安亲王府的守卫。
好在动静并不太大,两个侍卫很快就躬身退下了,而大厨房的下人们则忙着收拾厨房,并且给荣华和九阿哥准备宵夜。
连荣华都觉得这事儿也太折腾了,不由怒瞪了九阿哥一眼。后者无辜的摸了摸鼻子,其实九阿哥原以为煮个鸡蛋应该还难不倒自己,谁成想今天给自己打击了。
因着天晚了,厨房给荣华做的是红枣山楂粥,健脾美容还易消化;给九阿哥准备的是鸡蛋羹——谁让九阿哥还真和鸡蛋杠上了,硬是在厨房要看着人**蛋羹呢?
在厨房里闹了一阵,荣华与九阿哥挑了个就近的屋子吃了宵夜,也无甚力气再多聊下去。这一天于荣华来说十分疲惫,九阿哥为了追荣华也是忙碌奔跑了一天。是以用过餐,九阿哥送了荣华回荣华殿就告辞回了他在安亲王府的临时住处休息了。
小兰已经回了荣华殿伺候,听闻荣华回来,忙殷勤地走上前来服侍。她手里拿着两盒熏香,问荣华:“格格,这是今日八阿哥送来的熏香,是印度来的天竺香呢。”说着举起其中一盒道:“格格,这盒是松木香,据说能振奋精神舒缓情绪保护皮肤的;这另一盒是黄金木檀香,据说每天燃一支能招财结缘、凝神养性呢,想来对格格的大业也有裨益呢!格格要点哪一种?”
荣华这会儿闻着这浓重的香味就头疼,哪里愿意细想。听闻檀香,倒是想起四贝勒,也就他对这些佛礼之物有兴趣罢。荣华摆摆手:“都别点了,这盒檀香就送去给四贝勒府吧。”适才在宫中听了四贝勒与十三阿哥的对话,想必这次不用自己出手就能离间太子与四贝勒,倒是好事一桩,自然也就不吝一盒檀香了。
小兰听得一愣,不明白怎么突然和从无联系的四贝勒有了关联。只是看荣华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倒是不敢追问,只是呐呐点头应了。
“什么时候送来的?”荣华问。小兰有些怔怔,待看到荣华的实现落在她手里的两盒香上,才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回格格的话,八贝勒下午的时候遣人送来给格格的,那时格格还尚未回府呢。”
也就是说刚和小八吵完架他就差了送来了这些天竺熏香?荣华心想,心底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她不知道这种情绪里是不是带着一点愧疚。
“知道了,打水来,准备沐浴吧。”荣华不愿意深思,疲惫地挥了挥手。
小兰招手让外间的小厮丫鬟将烧开的水兑了凉水提进里屋的洗澡间去,“都给格格准备好了,奴婢服侍您沐浴吧……”
荣华将整个身子沉浸在温热的水中的时候,终于感觉自己放松下来了。水里放了她最爱的玫瑰精油,九阿哥每个月都回派人送两瓶来,是有市无价的好东西。相比较起来,浮在水面上的玫瑰花瓣却要容易来的多。小花园里到处都是奇珍异草,就算每天采摘,也有源源不断的花瓣给荣华使用。只是得来容易的东西,荣华向来都不爱上心。
“格格,适才王爷派人来说,让格格明日进宫谢恩呢。也给宜妃娘娘通个气。”原本放松舒适的好心情却被这句话一下子打散了。这一日简直是没完没了了,荣华第一次听到“进宫”这两个字,产生了无法言语的烦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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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六年十月二十九
爱新觉罗?胤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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