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夜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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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夜来否-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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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可以?”青年插嘴:“赵兄不是说是皇帝老子指的婚么?临时换人都能?”

  迟玥恒探出脑袋,展开纸扇,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不瞒你们说,我有一个远房表亲在相府当差,他告诉了我一些隐情,本来说出去是要有性命之忧的,但我忽而觉得与二位甚是有缘……”

  “公子。”十月小跑步的过来,老远就打断了主子的说话,急匆匆地停住将银子塞入青年手里,迅速道:“欢迎二位下次再来。”送客之意很是明显。

  迟玥恒也不理会小厮,一把搂住青年和男人的肩,三人并肩朝外走。

  “掌柜的是要说什么?”

  “严相和那宋府新来的小姐本就是郎情妾意私定终生,特地求了朝中英明神武的九王爷帮忙,才会有这道赐婚的圣旨,而首辅大人和皇帝也是知情的,所以并不存在顶替出嫁这个荒谬的想法。”

  “噢——原来如此,还是掌柜你消息来源可靠啊,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

  “哪里哪里。”

  二人背影渐渐远去,迟玥恒回过头,笑意满面,甚好,不过二十两,就能让京城重新换上新的流言蜚语,同时又狠狠夸了一把自己,一石二鸟。

  “公子,您又造谣。”十月气鼓鼓。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污蔑本王造谣。”迟玥恒板起脸孔,半晌又笑出声:“每次我一觉得胸闷难耐时就放出些笑料来,也为这京城添点儿新意。”

  十月摇摇头:“公子每次都是胡乱编严相的糗事。”

  迟玥恒不以为意:“反正那冷冰冰的家伙也不会介意。”

  “王爷。”青衣侍卫不期而至。

  迟玥恒皱眉:“不是早就说了这一个月对外放出风声说本王人在关外么,你大白天的来找本王,是要害本王被揭穿么。”他微微恼怒,瞪着那表情木然的下属,一字一顿:“还不快滚进来。”

  侍卫迅速跃过柜台,自怀里掏出信笺:“严相派人送来的。”

  迟玥恒怔住,走入内室打开那薄薄的纸,上头只有寥寥数语,笔迹虽是熟悉的字眼,可每一个字结束时都因着用力过度而略显潦草,可以窥见写信之人当时的心情。

  “公子,笔。”十月递上狼毫,在一旁磨着墨。

  迟玥恒微一沉吟,就挥下几笔,继而重新装入竹筒里交给侍卫:“送去相府。”

  十月好奇道:“公子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迟玥恒大笑:“不,我完全不担心严相会悔婚,抗旨代价太大,以他性格,决计不会为了死对头的女儿自毁前程。”转身望着熙熙攘攘的大街,他陷入些许遗憾情绪里,哎,不知后日的婚宴是怎生的惊天动地……

  一连几日的暴雨,待得锦夜出嫁的那一日,忽而天色骤晴,连天公都作美。长长的送亲队伍绵延至街尾,一眼望不到头,那红衣挑夫所担着的精致家具,流光溢彩,大至朱金木雕梳妆案,小至霓锦素彩雕花笼,一应俱全,形形□的奢侈物品让街畔看热闹的百姓啧啧称奇,暗自艳羡这一段绝世好姻缘。

  锦夜坐于轿内,背脊挺直,没半刻放松过,自上轿那刻起,便是上了战场,再无回头可能,听着耳畔传来的喧闹,她可以想象外头是何光景。

  十里红妆,八人大轿,京城里最好的百位乐师来吹奏迎亲曲,如此想来,宋正青果然是没有委屈她……

  满目皆是红,锦夜低垂着头,瞅着昨日才染上的红色蔻丹,那颜色鲜艳夺目,明晃晃的,刺痛了她的眼。红盖头垂下的流苏随着轿身颠簸在面颊上一蹭一蹭,她耐着性子,忍了一阵终是耐不住,抬手掀了一半。

  少了阻碍视线的东西,眼前豁然开朗。

  她扫过身上那价值不菲的红嫁衣,层层叠叠的共有四件,里头两件均是薄如蝉翼,中间的红娟衫也不知是什么布料,摸上去比丝绸还要滑一些。至于最外头那件外袍,窄腰宽袖,是极为华美的款式,裙摆略长,走动时底部的流云暗纹便会漾开来。

  五彩璎珞富贵圈,代替了原先长命锁的位置,她探手摸了摸,自嘲的笑了笑,本就怀疑那锁在他手中,先前一直在苦恼如何进去相府,眼下倒好,她居然可以光明正大的久住于那了。

  想来也确是荒谬,要嫁给见面不过四次的男子,自己素来就厌恶父母之命的婚姻,也幸而爹极为惯着自己,她从来都是坚信自己能寻到意中人,孰料人算不如天算,时至今日还是要乖乖屈服……

  严子湛,她在心里唤一声他的名字,继而却发现自己竟然能轻而易举便能忆起那人的容貌和声音,甚至连他说话时那惹人发飙的傲慢态度都历历在目。

  这可真不是个好征兆。

  当然,其实最让她烦心的还不止这些。

  她曾赏了他一顿鞭子,曾将蜂蜜燕窝覆于其头上,曾假扮糕点铺老板的远房侄女气得他头痛,,曾与他……在那清筿药池纠缠不清。脸倏然变得滚烫,她恼怒的捶了自己一下,这节骨眼上竟然还能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轿子前行的速度渐渐慢下来,霹雳啪啦的爆竹声窜入耳里,锦夜不知是否因为宰相娶亲尤其夸张,那鞭炮足足响到人耐心罄尽才停下,紧接着是喜娘长长的吆喝——

  “新嫁娘出轿……”

  锦夜慌忙把掩耳的手放下来,微一猫腰钻了出去,因着眼睛被红布蒙住,她动作极为缓慢。初晴作为陪嫁丫鬟候在一旁,正要上前搀扶又被喜娘拦住:“且慢,让新娘先踢轿,三下即可。”

  裙摆太长,她当众撩起也不太可能,更头疼的是绣金鞋履上的装饰珍珠勾到了布料,她只得试探着摸索到轿子边上,抓着那上头垂下来的红穗保持平衡,勉勉强强的踢了三脚。

  “来来,新郎官拿着吉祥红绸,牵着新娘走。”

  锦夜心一紧,他也在?下一刻就又暗骂自己的愚笨,他也是成亲双方里的其中一员,怎能不在……手心被塞入绸缎,她刚刚抓住,对方就不耐烦的一扯,她惊呼一声,脚下不幸绊到了轿杆,旋身就跌在了地上。

  红帕飘走,朱钗落地。

  众人七手八脚的上去搀扶,锦夜从人堆里探出头,只一眼就看到了着一身喜服的严子湛,美眸里蕴着寒意,正一脸阴骛的盯着自己。

  喜娘赶紧捡起红盖头该在表情古怪的新嫁娘头上,连声打圆场:“这一跌跌去晦气,跌的来年红红火火,百子千孙。”

  姚守正满脸惊讶:“少爷,这不是糕饼铺子那个大嗓门的姑娘么?”

夜深人静,洞房花烛

  这场喜宴的氛围着实有些奇怪,场面虽是高朋满座,灯火辉煌,可新郎官从头到尾都板着张脸,大红喜服原意吉祥,可穿在严子湛身上,没添上半分喜气,反倒映的那张出色面庞愈加冷冽。

  在座大多是官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到了相府,也不敢造次,端着姿态正襟危坐,夹着长箸闷头就膳,偶尔抬眼瞅一眼厅堂正中墙上挂着的大红喜字,继而轻声向身边同僚嘟囔几句。

  姚守义跟在自家少爷身后,手执一玉壶,替在座的人斟满酒水,一边还不忘点头哈腰:“对不住对不住,我家少爷不能喝酒,老奴斗胆,替少爷代喝三杯,还望各位大人尽兴,今晚务必不醉不归。”语罢端起酒杯,先干为敬。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少年宰相有两怪癖,滴酒不沾,无甜不欢。于是权衡之下,也没有人敢逼着其喝酒,于是连声道:“无妨无妨,恭喜严相抱得美人归,自此夫妻和乐,百年好合。”

  姚守义心里咯噔一下,转头一看,果然严子湛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大迟成亲之宴,有这么一习俗,新郎敬酒,必定身份最高贵的宾客排在最后,而照礼数来,新郎得当着最后一位贵客的面喝完半坛子酒,剩下的则搬入洞房,同新娘共饮。

  这不,耐心欠佳的某些人已经开始抱怨了——“严相怎么还没到朕这边来?”小皇帝醉醺醺的趴在桌上,包子脸红嘟嘟,胖手抓着已经空了的酒壶使劲摇晃:“快拿酒来,朕的酒呢!”

  随伺一旁的常喜赶紧上前轻声相劝:“皇上,您不能再喝了。”

  “闭嘴,朕能不能喝轮得到你这奴才决定么!”迟若宸大吼,一把丢掉酒壶,颇为滑稽的爬到桌上,指着底下一干群臣道:“你们天天在朕面前说皇上,万万不可……皇上,此事有欠考虑,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众人傻眼,纷纷谏言:“皇上,保重龙体,保重龙体。”

  呼啦啦就跪下了一大片人,因着动作匆忙仓促有些桌上的碗筷被碰落至地上,一时间碎裂声音不绝于耳。

  惟有严子湛和宋正青二人还站在原地,前者眉心紧皱,后者则大步赶至桌边,不轻不重的道:“皇上,今儿个是严相的大喜日子,您看……”

  “也对,朕要给太傅面子,太傅是朕的老师,朕不能让老师难堪。”迟若宸打了个酒嗝,软趴趴的盘腿坐下来,朝着某个方向招手:“严太傅,来来。”

  严子湛抿了抿唇,朝前迈了几步,淡淡道:“臣在。”

  迟若宸眨巴着眼:“朕都在这儿痛快了了好一阵子儿了,怎么也不见严相喝上一口。”语罢他费力的挪着短腿,想要跳下来。

  “皇上!”常喜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展开双臂将那圆滚滚的人儿抱住,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

  “臣素来不喜酒味,请皇上见谅。”严子湛不着痕迹的在身后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侍女心领神会,默默撤去仅剩的酒壶。

  本以为不知不觉,孰料迟若宸这厮发起酒疯来的时候偏生敏锐的要命,屁股一撅,顶开贴身太监,转身就是饿虎扑羊:“不要拿我的酒!”这不,急得连尊称都忘了。

  侍女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惊叫。

  严子湛只觉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头疼的感觉再度袭上心头,语调微恼:“是谁让皇上喝酒的?”

  “皇上要喝我们也拦不了啊。”宋正青轻笑:“倒是严相你,确有不妥,客人敬你酒,你却都推给管家,于情于理均是不该。”

  严子湛几时被人教训过,本就是心比天高的佼佼者,如今朝政上的死敌竟然当众数落起自己,自然没办法忍气吞声,正欲还以颜色之际,又有人插嘴——

  “宋爱卿怎么还叫太傅严相?”小皇帝喜滋滋的抱着酒瓶子,冲着二人咧嘴一笑:“该改称呼了才是。”

  众人屏息,宋家大小姐嫁入相府,自此严子湛同宋正青的宿敌关系还得添上亲家这一笔,辈分上来说,后者甚至要高出一辈来,这就有点儿耐人寻味了……

  宋正青微微抬高头,笑道:“皇上所言甚是,老臣差点就忘了,还没听严相唤一声舅舅,如今想来,倒是遗憾得很。”

  迟若宸此刻醉意正浓,哪里晓得二人间的暗涌,还在那边瞎嚷嚷:“眼下喊也不迟。”

  严子湛眯着眸,薄唇紧抿,未有开口迹象。

  宋正青面无表情的望向别处,指尖轻敲着桌沿。

  良久,才有二字挤出牙关:“舅舅。”

  宋正青转过头来,满满得意:“贤侄不必多礼,以后便是一家人了,记得常带锦夜回宋府,我甚是疼爱这失而复得的侄女。”

  严子湛皮笑肉不笑:“一定。”

  迟若宸忽而跳入二人间,抱怨道:“严相你还未敬朕酒呢,莫要光顾着寒暄了。”他抱住严子湛的手臂,仰起圆脸,故作老成:“礼数不可废,严相要喝完半坛子酒才是,你们说对不对?”

  无人应答。

  迟若宸恨恨拍了下桌子:“混账!朕在问你们呢!”

  群臣惶恐:“皇上英明,所言甚是。”

  一众目光都落在了严子湛身上,众人大多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算来他们也被欺压了不少时日,难得有机会见这叱咤风云的宰相大人出糗,岂不妙哉,更何况先前总是听说其滴酒不沾,倒是要好好瞧瞧,他会不会在咽下去的下一瞬立马吐出来。

  “一杯。”严子湛神色未变,镇定道:“只一杯,恳请皇上谅解。”

  迟若宸晃着脑袋,豪气万千:“朕让这里所有的人都陪严相喝上半坛子,至于严相你,就喝上一壶吧。”他指指桌上的酒壶,努力瞪大眼:“君无戏言!”

  众人大惊,这里的酒都是从宫中运过来的百花酿,虽是极品,可后劲十足,莫说半坛子,半壶都足以让人酩酊大醉,他们只不过想凑个热闹瞅瞅罢了,孰料皇上竟然一个不落的全部拖入水……一念及此,个个垮着脸,苦不堪言。

  严子湛叹口气:“上酒吧。”

  酒坛一字排开,封口的红绸被抽去,空气里瞬间布满浓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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