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心蜻登时没好气的道:“你那也叫有穿?骗谁啊,年纪那么大了,有些地方挺不起来,看了会叫人倒胃口,你还是回去换套衣服再来吧。”
也不知云心蜻是有意还是无意,说没一两句就点出人家的忌讳,把努力唯持风度的红冰江气得头上冒烟。
“哼!死小鬼本夫人拔了你的舌头!”
抖手撤开红衫,红衫在空中飘荡,倏然飞散开来,一袭红衫化做千万红丝线,漫天覆地的往在场所有人扑去。
云心蜻首当其冲,眼前顿时一片殷红,四周尽笼罩在红雾里,她令自己心中一片冰清,仔细的注意著周遭的动静。
另一头,发现情形不太对劲的日心蝉,一手扶稳半躺在她腿上的天亦玄,一手将扬音梦拉到自己身旁,紧紧的靠著她。
低声道:“舞宗殿下,请帮心蝉照顾殿下,这是北方大陆‘噬垩术’的一种,恐怕心蜻无法应付得来,我得去帮助她,殿下就麻烦您了。”
“别这么说,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扬音梦对自己感到沮丧,接过天亦玄滚烫的身子,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人伤害他的。”
这一点日心蝉当然不会怀疑,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怎可能看不出来,情窦初开的扬音梦钟情于谁呢?
只是他们会是没有终点的喜剧,还是哀伤的悲剧结尾呢?天朝不与外族人通婚的规条,在宗主身上可说是发挥到极至。
她低低一叹,摸索到映心古琴,轻轻搂在怀里,转身投入雾蒙蒙的前方。
云心蜻愈是想静下心来,却发现自己愈来愈烦躁,注意力逐渐涣散,撑著额低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啊!”
突如其来,高拔直入云霄的尖叫声吓了她一跳,整个集中力都消散了。
“不好!”
她察觉出自己正一步一步走近危险,适才全神专注尚且无法察觉出敌人的存在,现在精神散漫正给与敌人可乘之机。
思忖间,四周红雾微不可见的浮动了下,一条条与雾融成一体的红丝线,如同有生命一般缠绕著云心蜻,一点一点的越缠越近。
“该死!”
待云心蜻察觉时全身已被红线缠得死紧,红线缓缓的向内紧缩,几乎要陷进她的肉里。
她吃痛的频频吸气吐气,心里毫不客气的将红冰江的祖宗十八代,来来回回‘问候’了好几遍。
“是那个不要命的死小鬼坏了本夫人好事?”
红冰江尖锐的嗓音自云心蜻的后方传至,似乎被某人阻碍了行动。
“夫人真是爱说笑,心蝉今年二十有四,这小鬼二字万万承担不起,况且小女子活得好好的,离死尚远,这‘死’字便借花献佛转赠给您老人家。”
柔柔的声音渺渺茫茫,一时像近在耳畔,下一刻彷佛远在天边。
“好,好,本夫人总算把你引离开‘修罗’身边。”
红冰江听到日心蝉的声音,惊喜之余一股怒气消失无踪,仰天长啸。
半晌,日云两人鼻端都传来血腥味。
日心蝉失色道:“有伏兵!”
判断出云心蜻的位置,“锵”一声抽出藏在琴身里的宝剑,挥出一道剑气,分毫不差的削断缠在她身上的红丝线后,双足连蹬往回电射而去。
“等我,蝉姊姊!”
云心蜻睁目不见四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蒙头撞去。
“死小鬼,这么急著送死。”
红冰江伸手抵住朝她撞来的头,意外极了,原来天四女中也有这种不像有大脑的人吗?
“那里,我是忙著让你早点到地府和阎王‘幽’会哪。”
云心蜻邪邪一笑道。
红冰江还不明了个中含意,抵著她的掌心传来一阵酥麻,她大惊失色,抽手疾退道:“死小鬼,你下毒?”
云心蜻双手直摇,头也摇得像个波浪鼓,道:“没有,没有,只是一点痒粉而己,死不了人的。”
红冰江这下彻底了解自己实在太小看天四女,栽得倒不冤枉,笑道:“有你的,死小鬼,本夫人这笔帐先记下。”
说完,从红雾里消没。
云心蜻追上前两步,四周雾气更浓,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啊…啊…啊…好痛…啊…好痛…让我死…让我死……”
一串比杀猪还吓人的惨叫声穿透浓雾,叫得闻者皆胆颤心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修罗!”
红冰江错愕的声音,像是挟带著雷电般,打得人人站不稳脚。
一时红雾如海水退潮般飞快消去,现场的情况再次映入每个人的眼中。
只见马车上扬音梦呆望空空如也的怀抱,无法作声。
日心蝉立在距离一个不断翻滚哀嚎的蒙面男子前一箭之地,手中的剑不知何时插在泥地里,眼瞳失去了焦距。
地上横七竖八的倒著几个蒙面人,一个个四肢都不规则的扭曲,嘴里惨嚎不绝。
再仔细一看,也有几个舞、乐师躺在血泊里,眼见是没命活了。
一股不断扩大的寒气逼至,转头望去。
红冰江浑身不停发抖的站在她原本藏匿的那片树林前,隔著她的背影,只能看见纷飞散舞的乌黑发丝。
“好热啊,你全身都著火了,难道不热吗?我帮你灭火喔。”
天亦玄有气无力、软弱得像要消失在风里的声音,听在众人耳里,宛如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正对著他的红冰江更是想尖叫著逃开,奈何双脚发软。
天亦玄说完话,脸上露出无邪纯真的笑容,右手掌心对著红冰江一吐,一道洪水爆发似的水柱从他掌心涌出。
红冰江离他不过一箭之遥,避之不及,像被一根巨大的铁柱撞到一样,连惨叫亦哽在喉头,向后抛跌。
天亦玄两眼发红、浑身皆是红通通,神智显然也不太清楚,把红冰江一身大红当成是著火,所以免费赠送大水灭火。
他晃晃浑浊不清晰的脑袋,指著倒地呻吟不止的红冰江道:“怎么还在烧啊?是水不够大吗?”
瞧他认真的模样,谁也不怀疑天亦玄不会再赏一记大水柱。
红冰江吓得唇青脸白,忍著剧痛跳起来,摇手道:“不,不,够了,太够了。”
边说边往后退,“了”字音还未落,人已窜进右侧树林里逃之夭夭。
心里想著真是恐怖极了,‘病’修罗都这么惊人了,今天若是完好无缺的修罗,她那还有命逃脱?!
难怪沙绝那混蛋会这么好心,把‘追杀修罗及天四女,掳回舞宗’的差事,让给他们夫妻俩,死小鬼,用心真是狠毒!
红冰江想到前头他们还挺感谢沙绝的相让,现在可真恨不得把他拆解入腹。
她从没有见面一双像修罗一样,冷漠无情到极点的眼眸,凝视她时里头透露出的浓郁杀意,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而接下来他急转直下、判若两人的变化,更令她毛骨悚然,如果他一开始就用无邪的面貌面对自己,她定然不设防,这会儿将是死尸一具。
呼,快到花雨城跟绿老头一块走吧,否则若再遇上修罗,可能就没这次好运了。
红影加快速度往花雨城方向投去。
红冰江能顺著脱逃,并非天亦玄善心大发放她一条生路,而是逼不得已醒过来的他,毒性已开始发作,像有人拿根钻子在他骨髓里猛钻一样,疼痛难当。
一个正受痛楚折磨的人睁开眼睛,想看到的绝不会是片血色的雾,更不会想看到一把正往自己砍下来的刀。
所以被严重激怒的天亦玄,没有大开杀戒,因为他要让这些令他心情更加不愉快的人,尝到胜过他千百倍的痛苦。
冷眼看著满地打滚的蒙面人,他们不仅要承受锥心刺骨的痛楚,更要受到万蚁蚀心的搔痒。
“哈哈……”
天亦玄眼神涣散、神情呆板,仰天狂笑起来,道:“每个人都比我痛苦啊!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觉得快乐?为什么我还是觉得痛苦?我为什么还会痛?我为什么要笑?
为什么?”
随著他时而狂吼时而低喃的样子,鲜血先是从他的唇边溢出,跟著鼻孔、眼睛、耳朵,到了激动处身上的衣衫也渗透出血渍来。
“唔……”
天亦玄站不住的跪倒在地,双手捧著脑袋,里面比一支正在吹奏的乐队还热闹,又热又吵又痛,复杂得他完全分不清是什么感受。
“这里好暗…爹…我不要在这里…你放我出去…爹…我不要在这里…让我出去…
让我出去…爹…爹…”
他脑海里混乱一片,再也分不清过去现在,只知道…好暗…好暗……
“殿下!”
日心蝉和云心蜻被他的模样吓坏了,当两人来到他身旁,发现他竟然在发抖,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听著他那显然与幼时成长过程有关的哀泣话语,两人眼眶里霎时盈满泪水。
日心蝉合身将他紧紧环抱,安抚道:“别怕、别怕,殿下,你再也不会孤单,也没有人能强迫你做任何事,从今以后天四女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
好熟悉的感觉……
模模糊糊的天亦玄想起好久好久以前也有人给他同样的温暖,他一直都记得,喃喃道:“蝶……”
日心蝉听到他这声低喃,慌乱的擦拭脸上交错的泪痕,将他打横抱起,道:“心蜻,这里交给你照顾,我带殿下到花雨城去找心蝶姊姊。”
云心蜻用力的点点头,殿下的情况很不妙,也许…也许他会熬不过今晚……使劲的擦乾泪水,道:“蝉姊快去吧,这里一切交给我。”
日心蝉欣慰一笑,小妹妹终于也长大了,在天亦玄的耳畔道:“殿下,你可要撑著,心蝉这就带你去找蝶姊姊。”
足尖点在琴身上,映心古琴从地面弹起,她一个侧身将琴套进负在背后的琴袋里,弹指在指点化出火光投往林道,随即追著火光闪电般疾掠。
云心蜻望著她消逝的背影,道:“蝉姊,请一定要让殿下见到蝶姊姊。”
循著空气中浮动的药香味,穿过黝黑不见半点光明的暗巷,也有惊无险的躲过一些跳梁小丑的无聊袭击,武苍云一行九人来到了封三的长生药坞前。
点燃从某个袭击者手中‘借’来的火熠子,火光投映在一堵光滑难以著力的墙面上,随著火光的移动,逐渐往上方仰望,几乎快扭折了颈子还看不到墙的顶端。
长生药坞虽名之为药坞,可它的建筑外观与豪门大宅无异,兼且其中藏有许多封三生财的工具,防卫更加的森严。
“幸好,咱们遇上了贵人,可以轻松的潜进里头。”
武苍云把手里的火熠子递给旁人,解下系在腰上的‘勾爪’,这个也是从‘贵人’们手里‘借’来的攀登工具。
“待会你们两个跟我从这里潜进去,姿彤和蒯延、参阳从后边,你们三个就到正门去求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雷姿彤收起手里把玩的勾爪,略一颔首领著另二个人轻手轻足的沿墙绕行,其他人亦各自行动去了。
武苍云手中勾爪一抛,越过墙头后紧紧的捉牢,试了试是否够牢固,道:“我先上去,看过情况后再招呼你们上来。”
说完,敏捷的沿线攀升,不稍半晌已稳坐在墙头。
里头灯火通明的有如白昼,与墙外的幽暗形成强烈的对比,不过一墙之隔,却恍若两个天地,武苍云暗叹一声。
围墙的正下方是条宽约八尺的水道,清澈的水面使人清楚看见里头游鱼尖锐的牙。再往前看,却是片看来青翠欲滴的草皮,和错落生长的红花,然后是以蓝色琉璃屋瓦为顶,白色大理石为墙的药坞。
武苍云吞咽下嘴里的唾液,苦笑自嘲似的道:“我敢以性命打赌,那平凡无奇的草地绝对比食人鱼还恐怖。”
招手让底下等候的兄弟上来。
待两人坐到身边,武苍云指著药坞的白色横梁道:“我们要想办法让勾爪捉到那横梁,这样才可以不踏足草地。”
“云哥,那草地看起来很平常啊,底下的那池鱼还比较恐怖。”
单方不解的道。
“你想一般人看到食人鱼就在墙下,会怎么做?”
武苍云盯著横梁问道。
“一定是避过水道,跳到草……”
单方击掌道:“我明白了,其实食人鱼只是诱敌之饵,真正的危险是藏在那片草皮里。”
“是,你现在明白云哥的难题了吧。”
武苍云支著下巴苦思道:“若想把勾爪投到那边,实在太远,如果有弓箭就好了,可以把绳子射过去。”
“云哥,我身上藏了一把折弓,也许派得上用场。”悲振解开衣服解下贴肉紧系在背上的铁铸折弓,递给武苍云。
“太好了!”
武苍云先是惊喜接过,接著苦恼道:“可是没有箭……有了!”
他解下配剑,嘿然笑道:“用剑代替吧。”
三个人七手八脚的把绳子在剑柄上缠牢,用力的打上死结,使劲的轮流扯著,确定不会脱落后,武苍云将剑拔出递给已将折弓复原的悲振。
“悲振,你来射吧,论起弓术云哥拍马也追不上你。”
悲振也不推辞接过剑搭在弓上,剑是两面刃一个不小心便会受伤,他尚不敢掉以轻心,更何况是让不熟弓技的人来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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