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烂还是得说,课无论有多枯燥还是得上。应该说在法国这两年,是她这辈子过的最黯淡的日子。
有时候一个人学习到半夜,想起凌央就难受得紧,但又不敢打电话过去。每天期待最多的事,就是凌央给自己打电话,听他用温柔的嗓音说我想你,问她过的好不好,今天干了什么事,累不累,但最怕的也是凌央说要过来看她。
迟君雪很清楚,要是凌央来了,她保证会有打包衣服回国的心。所以有时候难受了,身体不舒服了,也不敢跟凌央说,就怕这人听完就连夜赶过来。
可是有时候你不说他也会知道,这不,这人自己就跑来了。
迟君雪的脚是上星期扭到的,惯性扭伤,肿的厉害。在这边她最不愿意的事就是去医院,上一回去医院,碰巧同学没空自己上去了,那医生利索优美的法文百分之九十九没听懂,那医生改说英语,她才勉强听懂了,可被要求去拍片的时候,那些专业名词一个没听懂。正蒙着的时候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一回头,吓了一跳。
风轻扬倒是心情不错,很乐意地做了一下午的翻译,临走之前还不忘调侃她一番。
迟君雪夜里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了铃声,爬起来看了一下时间,凌晨四点半。但铃声不止,她不得不裹着棉被一拐一拐地走出去开门,然后在瞥了一眼监控电视之后,愣在了那里。半响,使劲地揉了揉眼睛,似乎是觉得自己幻觉了,发现不是之后,急忙跳过去开了门。
凌央一身寒气地站在门外,一张脸苍白如纸,条纹图样的纪梵希围巾上落满了正在融化的雪,衣服和头发都是湿的。但见了迟君雪,那双眼睛还是散发出柔润温暖的光,笑容温润,“吵到你了吧?”
迟君雪在一瞬间愣在那里,像当机了的电脑,没有了动静。当一个你时时思念牵挂的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笑容依旧,温柔如初的时候,那种温暖就像是一个在雪地里呆久了的人,猝不及防地被带进了温室里。满身的雪花化作温热的水,浸泡着那颗早已累到极致的心。舒服的,你连反应都忘记给了。
凌央想伸手把人抱过来,但怕弄湿她,只好捏了捏她的脸,“回魂啦,愣那么久,是不高兴吗……哎……”
迟君雪蓦然回神,直接冲上去搂着他的脖子,兴奋得差点把人勒死在门外,“你来了,你竟然来了!”
“咳……丫头,先放手!”凌央阻止她肆虐,但心情确实不错,赶紧把人扯回去了,在别人出来投诉之前关上了门。
迟君雪身上还裹着厚棉被,身体冷得紧。凌央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唇,笑得温柔,“很冷啊?”
“暖气坏了!”迟君雪一只脚还肿着,用不得劲,一条腿站着竟然也能维持平衡。
凌央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刚刚见面自然想好好温存一下,但是这情形,估计是温存不来了。
没有暖气的房子冷的跟冰窟似的,迟君雪这种不怕冷的人都在发抖,他一身衣服基本都湿着,真不是时候。“上床呆着,我洗澡换个衣服,去吧!”
迟君雪似乎不愿意走开,皱着眉在那杵着。
“去吧,你不是做梦,回去睡一会醒来我还在的!”凌央耐心地哄着,实在不行了,把人扶了进去。迟君雪打开了房间里的灯,看着屋里凌央的行李,又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哟,我不是做梦啊!”
然后有点失控地在床上乱滚,这是这人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有那么强烈的失控感,生生念念了两年的人突然出现了,怎么能不激动?
凌央洗完澡出来,因为没有了热水,出来的时候一身寒气。但看到迟君雪那么兴奋,觉得都值了。他过来把人搂在怀里,用被子裹着两个人,“那么兴奋,不用睡了?”
“天要亮了!”迟君雪感觉到凌央冰冷的体温,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十点钟有一节课!”
凌央瞥了她一眼,直接堵住了那张嘴。脚肿成那样,他还万里迢迢跑过来,上课?你明天下的了床再说。
然后事实证明,她还真下不了床了。不是一场欢爱做的有多狠,而是那只脚彻彻底底肿成了猪蹄,连脚面都肿了,根本穿不了鞋。
凌央本不想对她动粗,也还是忍不住赏了她一个爆栗,“坦白从宽,这两天有没有去医院看?”
迟君雪呃了半天,看到凌央眼底暗了个彻彻底底。在一起之后凌央很少给她;脸色看,这阔别重逢更不用说,但是看这反应似乎是真的生气了。“我,我就觉得没啥大不了的,自己擦了药油,或许过两天就好了!”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迟君雪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凌央虽然气得恨不得把人就地正法,但是叫这边公司的人准备好了车,把人带去了医院。迟君雪不敢说不,只好乖乖地跟着。
迟君雪是个语言白痴他一直知道,只是没想到白痴到这种地步,在这边两年了,那法语依旧只会几句,英语还是磕磕巴巴的。但无奈之余又觉得心疼,她一个人什么都不懂的在这边苦苦撑了两年,过程有多少辛酸他自己都不敢想。
这个人他由衷地想捂在心底里疼,可偏偏她不需要,因为她一点也不弱。世界上有几个女子会为了一个男人,独自一人到一个完完全全陌生的地方学习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在他的世界里,她是唯一一个。
而这唯一的人,值得他用尽一生去爱惜。
照了X光之后,凌央忙活着和医生沟通,一边按着迟君雪让她好好听话接受治疗,再然后,迟君雪被迫住院了,因为脚的伤情有点恶化,已经被打上石膏。
如果早期处理得好,应该不会这么严重,但偏偏她没处理好。医生说了,这种严重的习惯性扭伤可能会让她以后无法剧烈运动,也就是说,跑个步,走路快一点都有可能会再度扭伤,然后越来越严重。
迟君雪似乎不在意,但凌央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迟君雪天生爱动,到现在也没放弃很多从军队里带出来的习惯,比如说早起跑步锻炼,散打,去年好像还去学了跆拳道。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人永远在奔跑和运动中,生气勃勃,活力充沛。要是以后不可再随心所欲,他怕她的笑容会暗淡下来。
“没事,大不了以后我不跑步,慢慢走路咯,你别这样啦!”迟君雪很大气地安慰凌央,其实凌央能过来,她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睡醒了有人过来给你一个甜甜的早安吻,为你做早餐,如果不是她无法上学,估计凌央还会每天送她到学校,再接她回去。
但她也知道凌央到底有多忙,因为就算在这边,视屏会议、各样的文件从不间断,晚上也睡得很晚,她实在不想他担心。“你什么时候回去?”
“这个你别管!”现在凌央根本不想回去,公司有人管着,他在这边也能处理一些事,说什么他都不会轻易回去了。“好好休息,我出去办点事!”
迟君雪知道他忙,也没说什么。自己拿起书来继续看,最后一年,她说什么也不能把功课落下来,不然毕不了业。
凌央医院公司两边跑,基本不带停的。但是这个男人一直很沉稳,所以迟君雪还没见过他急躁的模样。
迟君雪的脚大半个月才拆了石膏,那时候已经缺了不好课,她天生对书本知识不敏感,觉得那些文字都是在跳的,出院之后不想修养就急着回学校。而凌央似乎淡定的多,半分不提回去的事,在家里把迟君雪不会的知识给她过了一遍。
听中文讲课和英文讲课,那是两回事,前者容易多了,这人迟君雪看到了顺利毕业的希望。
凌央觉得很奇怪,因为迟君雪似乎为了这点事感到满足。
不对,她一直都很容易满足。
今年初春,法国的天气特别冷。凌央早已经让人维修好了暖气,呆在屋子里还是觉得比较舒服的。这个屋子是凌央命公司这边的高层找的,装修和家里的每一个物件当初都是他亲自挑选的,那时候除了这点事,他什么都做不了,因为迟君雪倔强的拒绝。
现在这屋子被他装饰得更加有家的温暖,加上他在,似乎没那么冷清了。迟君雪能回去上课的时候,已经歇了一个多月,每天早上凌央早早起来送她回学校,然后自己就消失无踪。后来迟君雪才知道,这人把法国的分公司当临时总部了,秘书和助理都在大半个月前转移了过来,还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团队,志在拓展这边的业务。
迟君雪有点蒙,这有钱人都是那么任性的吗?明显不是,要不是为了他,凌央还真懒得费那种心思。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其实就是凌央不愿意留迟君雪一个人在这边,既然不能把人强硬拖回去,只好自己委屈点过来办陪读了。
而有凌央在的地方,确实更像一个家。天气回暖之后,他在阳台上种上了紫色的风信子、阳台的藤椅换了新的,每次她在那里看书都会有甜点可以吃、冰箱里的东西永远是新鲜的、晚餐永远是热的、告别了吃方便面的日子、也不用每天想着晚餐早餐怎么办、不用不舒服也得去超市买东西、晚上睡觉有人会帮她盖好被子、早上起得比她还早……好处太多,多的迟君雪觉得自己不那么会独立了。
有一种感觉就是,凌央正在让她渐渐依赖他,让他变得不可或缺。而她问得时候,凌央也回答得理所当然,你是我女人,依赖我难道不应该?
这逻辑,似乎是对的,似乎!
凌央习惯了把人宠着,等她可以上学了,免得这人赶公交,每天都会把人人送回学校,等她下课了再接回来。下午去接的时候,早了一点,就在门口等着。看时间差不多,正想打电话,就看见一个阳光爽朗的大男孩跟在迟君雪后边出来了。
那种情义绵绵的眼神,凌央第一时间就感觉出来了。而迟君雪跟他感情似乎不错,还跟他有说有笑的。凌央突然意识到,两年不在一起,迟君雪在这边异性缘似乎很不错,而且这人也跟以前不一样了。性格还是很爽朗,但打扮已经进步了很多。栗色的长卷发,衬得巴掌大的一张脸可爱甜美,化着淡妆,眼睛水灵灵的,一身休闲的Vionnet套装,青春靓丽。
有点危机!
凌央这么想着,身体就行动了。迟君雪没注意,一头撞进了他怀里,身体反射似的想退后一步,但还没动就被人搂着腰肢,动都动不了。
“走路不看路啊你!”
迟君雪抬起头,揉了揉撞到的额头,“你怎么这么早啊?”
“Cher,你朋友吗?”威尔用英语问着,脸上扬着一个阳光的笑容,湛蓝的眼睛像一颗纯粹的蓝宝石,深邃而神秘。
凌央伸手和他握了一下,落落大方地用字正腔圆的英语自我介绍,我不是她朋友,而是她的男朋友。毫不意外地看到威尔愣了一下,凌央觉得目的达到了。
迟君雪发现这有啥问题,看两个男人礼貌性地聊了几句,凌央就把人带走了。迟君雪兴高采烈地跟威尔say good bye,凌央看见后者阳光地笑了一下,觉得迟君雪实在和这男人熟络了一点,刚刚高兴一地的心有郁闷了一些。
“你跟那男孩很熟?”
“对啊,他人很好!”迟君雪系上安全带,笑眯眯的,“以前拐到脚都是他带我上医院…
的…”迟君雪说着,没了声音,因为凌央又在盯着她看了,阴森森的。
“你别误会,我们就是朋友!”
“问题不在这上面!”凌央逼近她,“‘以前拐到脚’,这话就是说,你已经不止一次弄伤了?”
迟君雪觉得自己在挖坑,末了还把自己埋了。
离得那么近,她几乎感觉得到凌央呼吸里的火药味了。“没,没这次那么严重啦!”
凌央不停解释,做好就发动车一声不吭地猛踩油门。迟君雪两年里一次都没跟他说过,每次打电话问她有没有事都会被她轻易地带过去,以为真没事,看来不是。凌央觉得自己不是生她的气,只是觉得自个这个男朋友当得挺不称职的。
迟君雪以为他在气自己,回到家了也没敢闹腾,乖乖地洗完澡,等凌央做饭出来。
凌央来到这边也有做菜的习惯,因为迟君雪明显不喜欢这边的菜式,只好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今天心情不好也不会影响他在这方面对迟君雪的喂养。
迟君雪在厨房门口徘徊着,想着怎么能摆平凌央的怒火,其实方法很简单,上去撒个娇认个错,竖起两只手指表示以后不会了,就完事了,只是这人根本想不到。
“站着不累吗?”凌央突然转身看她,“回去坐着!”
语气好像,挺正常的!
迟君雪犹豫了一会,决定杀上去问个明白,“哎,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凌央切着葱,连头都没抬,“重要?”
“重要啊!”迟君雪肯定的说着,“每次你生气我都会觉得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