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一口鲜血压抑不住,就这样吐了出来,终于承受不住缓缓的软倒在地,手指却紧紧抓住窗棂,紧的手背上青筋毕露,甚至连窗棂上都印出一个深深的手印。
却又传来细细的呜咽:“不…。不,不是,你…你不是,不是琉玥…。不,琉玥已经死了!”
守在房间外的侍人恭敬的立着,丝毫没有察觉到房间里有什么异常,却在下一刻,传来清晰的“哗啦”一声。
再过片刻,“来人,收拾房间。”
侍人恭敬的开门,却见桌边一片狼藉,那套上好的碧瓷茶具已经碎成碎片,窗户边的墙壁上爬满细碎的裂纹,那边地上一滩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琉玥就站在浴室门前,背对着他,微微偏头问道:“我是谁?”
侍人丝毫不敢怠慢,立刻轻声而不失平板的道:“您是落倾阁的教主,我们的教主,妩沁教主。”
他终于挑起眼角满意的一笑,走进浴室。
☆、第三十四章 错的是我
“教主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宁辞轻声道:“还是不要再来这里了。”
半云看着山道边高耸的悬崖,轻声开口:“很严重吗?”
宁辞叹气:“他内功走岔,走火入魔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戾气攻心,他还有理智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半云转头看着他,宁辞靠着崖壁上,轻轻抚摸那上面溅的血迹:“走火入魔,后果你也知道,他强行逆走内功,纵然还能保持清醒,也是用耗伤脏腑换来的。”
“如今,他虽然拥有无上内功,功夫莫测,然而太过阴邪森寒,他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心底杀意,待到有一天他真的控制不住后只怕他会尽失理智,子邀说,那一天到来之前,他必须废了自己的功夫。”宁辞看着天空道:“如今,还是不要惹得他失控的好。”
半云继续站在那里没有动:“不要给他说。”
宁辞低叹一口气:“这样执念入骨除了毁了自己还能有什么?”
半云苦笑,他能放得下,子邀能么?子邀放得下,鬼夫人呢?纵然他们所有人都能放下,琉玥他又能原谅自己吗?他无法接受的永远不是故人的死亡,他在意的是施容的背叛,无法接受的是自己曾经的弱小。
宁辞不再多劝,足尖轻点,转身离开。
半云却怔怔看着悬崖良久未动,知道轻盈细微的脚步声传来,空气送来浅淡的草木香味儿,半云才微微偏头。
少司仪就在身后。
“你看起来老了很多。”少司仪没有动手,而是聊天般的开口。
半云看着崖壁脸上没有半分笑意:“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同我动手。”
少司仪没有说话,也看着悬崖,直到夕阳西下。
“我没想到,公主她会动手,如果我知道就不会多说,那样……”也许他们都不会死。
半云没有说话,自古锦上添花总让人心情愉悦,少司仪本就是仪祭楼中人,他当初遇见她便知道,错的不是她,而是他。
他不该在她中了圈套时心软放了她,反而泄露了机密,错的一直是他,他当初被她废了半身功夫是他该受的罚,如今这般苍老模样也是他的错。
半云眸色清凉:“我家教主自幼心思聪颖,然而他极为好强,所有的事情,只要有什么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他就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复的做,知道做的完美。”
“这样的性子实际上并不是好的,当初落倾阁几乎倾颓,他清醒过来后一直在意着自己居然昏迷了,他痛恨自己在那样的时候什么都没做,这几乎成了他的心魔。”
“可实际上,”半云冷笑一声:“是我的错,心软放了你,是施容背叛了他,可是…。他因为宁先生的死一直把自己圈死在了这样的怪圈里,你说,面对这样的他,我该如何自处?”
少司仪唇角动了动,却不知要说什么,半云浅浅的笑了:“少司仪,您来猜猜看,我们的教主现在是何模样,又是怎样的憎恨自己,几乎精神崩溃?”
看着少司仪沉默的样子,半云笑了一笑,足尖轻点,直接落下悬崖,消失不见,少司仪看着他的动作想要抬手去追,却停在原地不动。
半云纵然废了半身功夫,跳下这样的悬崖,依然可以轻松应对,平安离开,她跳下去,不死也得残了半个身子。
☆、第三十五章 残红地狱
当今天子无才无德,行事暴虐,荒淫无道,朝纲不存,民不聊生,百姓不堪其欺压之苦,集结起义,拥吴顺为王,欲推翻朝廷。
然仪祭楼护教圣姬,有治世之才,平定叛乱。
终于,北瑾后主楚景凡携百姓之望,结兵起义,还天下清明,世称,北瑾王。
不足一年,楚景凡已经盘踞江南数省,以横江为界同朝廷分庭抗礼,只待时机成熟便扑过横江,直逼京都。
……。
今时今日,京都仍然一片歌舞升平,陛下又找来莫须有的名头设宴循环,公然将睿凝公主的座位安排在了自己左侧,同时派人请了京中最为高档的表演班子绯玉堂的美姬们表演歌舞,自然还不忘点名让一时风头无二的舞姬琉玥小姐进宫献舞。
施容第一次知道,竟然有人还能够将红色穿出这样的感觉。
此刻庆功宴的清平殿里,一片耀目金红,四处红绸高挂,金灯耀光,一片美轮美奂。
却不及大殿中央那一袭红衣。
琉玥依旧是一身正红裙装,里面是火红的千层百褶罗裙,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用黑线绣出大片大片的牡丹花开,在旖旎灯光下泛出森冷的色泽。
外面却罩上一件正红宽袖高领纱衣,用黑色的丝线绣了一片诡异符文,朦胧若隐的纱衣下如玉般细腻的肌肤几乎透出光来,这般欲遮还羞中却透出浓浓的禁欲美来。
可惜那纱衣上黑色的符文几乎布满整件衣服,让那美玉冰肌完全隐匿其中,不容半分探寻。
施容想起一句话,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人往往就越觉得好。
如今琉玥这样一身红衣,加上那张脸蛋美得人神共愤,诱惑至极,是个男人都会控制不住自己扯了那碍事的红衣将他扑在床上狠狠碰个够!
一头及膝长发却全部盘了起来,在头后盘成一个圆髻,却还有几缕头发自圆髻的缝隙中流泻而下,他依旧簪着一直简单的红玛瑙钗子,却绑了好些红色绸带,长长短短的垂在身后。绸带上亦绣着几缕黑色纹路,诡异中带着浓烈的风情。
舞衣一向轻薄简洁,穿在身上几乎遮不住一点东西,这样舞姬动起来身体才暴露的彻底,更有吸引力,而且轻便轻灵,更好动作。然而琉玥却用了一身如此繁复庄重的衣服。
施容不由的害怕他摔了下去,或者一不小心踩了裙摆,在这里出了洋相,不过她的担心多余了。
琉玥身姿轻盈,步履灵动,一曲舞蹈魅惑至极,回旋往复间繁复衣摆下隐约的白皙长腿更是勾人,幽幽歌声间他去势凌厉,回身转首,抬腿下腰,便又妩媚妖娆。
施容却在那一片蛊惑身姿中看到了冷,尤其是那一双眸子,漆黑无光,似两道无底的深渊,一片空冷,失却所有感情,唯有浅淡的讽意。
就像,高坐台上俯瞰众生百态,以此为戏,看他人疯狂痴求,却置身事外。
三千凡世,他不过从容看客,笑看他们为自己所求不得苦,所谋不成怒,所恨不死怨。自己却超然物外,漠然微笑。
施容悚然而惊。不知怎的便感到无边的寒冷与自卑,自卑于自己的肮脏卑鄙。
☆、第三十六章 傲骨不折
一曲结束,琉玥收手站定,沉默的敛衽拂身。
此时大殿里已是一片清寂,所有人都眼睛冒光的盯着他,施容忽然心情不佳,想要杀人,不知为什么,他忽然那样讨厌那些聚集在琉玥身上的目光。
明明是一群男人,他们同琉玥同一性别,可是…。他们看着琉玥的目光,却让施容感到极度的讨厌,就像自己的珍藏的宝贝被觊觎。
琉玥却垂头后退,丝毫没有在乎那些炙热渴望几乎就要将他拆吞入腹的目光,低头间光洁细腻的半边侧颊几乎透出光来,施容甚至明显听见四周传来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当然,她身边皇帝陛下就更不用说了。
就像是看自己的所有物一般,贪婪淫邪的几乎冒出红光。
施容却看见,那白皙肌肤下浅的蓝,那是一种冰到极致透明中泛起的蓝,施容忽然意识到,琉玥也许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的健康,甚至他可能身有宿疾。
他额前的刘海以及鬓角松散的发丝在额前,在白皙的肌肤上都留下细细的阴影。遮住了他沉墨凤眸,亦看不清他眼底冰凉的色泽。
皇帝看到他乖巧优雅的样子,虽然身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前凸后翘,但是。。。。。。那样一张惊为天人的脸也足够享受了吧。
“小姐舞姿甚为出众,不如在宫中停留几日,朕于音乐一道上也是有些领悟,不如我们互相探讨一下,如此也是一番乐事。”
施容眼睛一深,张口便道:“陛下朝事繁忙,怎的有时间还专研乐道,这不过卑贱妓子一个,没得侮辱您的身份。”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琉玥,琉玥沉默了一瞬便不慌不忙的侧身半礼:“琉玥身份卑微,于舞乐一道并没有多少研究,只怕要辜负陛下一番抬爱了。”他的声音略偏中性,不是普通女子所有的黄莺出谷般清脆甜美,然而这样一种幽冷靡靡之音,听起来更是蛊惑人心。
皇帝眼睛微微一眯:“此话只怕是过谦了,小姐舞艺堪称天下无双,再者正是因为学艺还不够精,所以更要好好学习不是吗?”
琉玥还是低头恭谨的样子,轻轻浅浅的道:“谢陛下赐教,只是后日便是月底绯玉堂的公演之日,琉玥还要准备后日演出,只怕不能停留宫中了,若是陛下还有兴致,不若改日得闲,前往绯玉堂,琉玥定然扫榻相迎。
此话一出,便有太监高声喝道:“大胆!一届卑贱舞姬,竟然胆敢引诱陛下去青楼,你是何居心?!“
琉玥还是站在那里,什么话都没有说,皇帝神色也有几分不悦:“你竟然让朕去寻你?”
“绯玉堂规矩,但凡绯玉堂的妓人,绝对不会为一人跳舞,若是没有这样的盛宴,琉玥绝不献舞。”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皇帝亦沉默半晌:“为什么?”
琉玥依旧这般轻灵的空茫的样子,若不是他还会说话,施容几乎以为他只是一个精致玉偶,他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若是求而不得,琉玥愿抛付真心,静宁一生。”
“绯玉堂妓人,纵然人尽可夫,纵然笑迎他人,然一身傲骨不可折,唯守本心。”
☆、第三十七章 兔死狗亨
满堂清净,一时间竟然无人敢言,琉玥这般肆无忌惮之言,已然触怒这朝堂最高的掌权者,施容不由感到冷,她担心皇帝会一怒之下真的要了他的性命。
皇帝却沉默半晌,轻声道:“既然有此规矩,朕也不该徇私,这样,你送一张帖子来,三日后朕前去品评妙音。”
“嘶~”,殿中一片抽气声,琉玥却依旧平淡失礼:“是。”
施容却为皇帝的荒诞叹息,纵然绯玉堂的规矩不该破,但一国之君公然索要青楼的拜帖,到底是不该,绯玉堂再如何精致矜贵,它还是青楼,皇帝后宫佳丽无数却还带头前往青楼去泡一个妓子,怎么都不是一件多么有面子的事儿。
皇帝没有在意殿中诸人的脸色,而是失神的看着正准备下台的琉玥,不知怎的怔然不动,最后他才道:“你是个好的。”
琉玥仍是一派宠辱不惊的样子,退下的动作流畅没有丝毫阻滞。
施容看着失神的皇帝有些莫名,他脸上那种怀念而怅然的样子究竟是为什么?
已经退下的琉玥却没有立刻出宫,有小太监抬着步辇前来,恭声道:“琉玥小姐,陛下吩咐送您出宫,请上辇吧。”
琉玥看着天边一弯细细的月牙儿,唇角浮起一点子冰凉诡异的笑容,亲爱的皇帝陛下,看到这张脸,您是不是想起曾经的一位故人呢?她可是正是因为相似的一张脸而丧命在您的屠刀下的,如今…。。
这张脸携着无边的怨气与恨意来向您复仇,不知您可有准备?
他看着一个小太监领着一个哨兵匆匆自步辇边走过,微微一撩裙摆,上了步辇。
歌舞升平的大殿里,忽然传来尖锐的声音:“报——八百里加急,逆贼楚景凡渡江而过,连破两关,已直逼关外。
满殿的喧闹顿时被截断,恍若忽然断裂的华美缎带。
……………
东皇奉君看着站在房中的施容语气焦急:“不如你在去一次,有你在估计楚景凡也会这般轻松。”
施容冷笑:“不轻松怎样,他还不是一样能够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