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过她。那种恐惧无法解释。只有乔冬,只有乔冬会懂他。
“乔冬呢?”他回头,眼里的红丝太吓人。
小吴有些害怕,沈栩意的表情像是要崩溃:“谁?”
“乔冬呢?乔冬呢?”沈栩意抓住她的肩摇晃:“乔冬呢?我秘书呢?”
小吴怕得快哭出来,怎么突然间可爱闹腾的沈经理像发狂了一样呢。她难受地挣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成秘书刚出去了,乔冬是谁我不知道啊!”
小吴又挣了挣,这次轻易地从钳着自己的双手底下逃出来。
沈栩意手都僵了。
瞳孔睁大,嘴里失控般喃喃:“成秘书是谁?”
小吴怯懦地回他:“成臻秘书不就是你的秘书吗?你们总一起来上班的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吴心里发悚,寒毛都竖起来了。
为什么沈经理突然不认识成秘书了?
两人不是住一起吗?两人不是公司里最好的搭档吗?
沈经理每次上班就喜欢戏弄自己,每每这时成秘书就会在旁边偷笑。
难道不是这样吗?
沈栩意呼吸急促,手脚不自然地发抖。他看见那些黄色的便条纸压向他嘲笑他。
他是假的。
不要相信他。
他不是乔冬。
乔冬不是他。
他是谁。
他要害我。
沈栩意蜷紧了手,青筋浮起,脸色苍白得不像人样。
小吴急得哭了出来,太肆恕!吧蚓恚阍趺戳耍浚”鹣盼野。 �
他恍若未闻,佝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乔冬不是乔冬了。
那乔冬在哪里?
他的乔冬在哪里?
在哪里?
啊。他忽然在过道上手脚并用地跑起来,吓坏了经过的同事。
可是这些他都管不了。
他要去确认。
他颤着手去拉抽屉。用力太大把桌上的墨色茶水震得翻了杯,茶水兹兹地在桌面晕开。
他不管。
颤巍巍地抱出那张照片。
手指抹了一遍又一遍。
他咬着牙,用力地咬出血才不至于尖叫。
谁来告诉他,照片上这两个人是谁?!
两张脸都模糊不清,到底是谁?
不是我和乔冬吗?
不是!
到底是谁?
他看不清楚。他睁大了眼都看不清楚!
将照片举过头顶。看不清!
将照片抹了茶水。看不清!
将照片翻过来……
背面凌乱地,密密麻麻地重复写一句话。
他睁大眼去辨认。
一个字一个字地认。
手一抖,照片万斤重,在地上摔出沉重的破碎声。
他看清楚了。
那句话是:他不是乔冬!
密密麻麻,一句又一句地交叠,红色的黑色的,还有笔头尖锐的刻痕,残忍的,暴虐的,撕裂的,不堪的。
整个世界就被黑暗覆盖了。
黑暗里藏了太多他不敢触碰的可怕的东西。
“啊————啊!——”他只能用尖叫发泄。
怎么可以这样。
他不想看见。
可是那渗着红色的惨白。
还有乔冬的鲜血。
那么一滴一滴的,都滴在自己脸上。
“啊————啊!————”他不要想起来。
谁来救救他。
每次他尖叫的时候,那个一定温暖结实的怀抱呢?
不对,那个怀抱不是乔冬。
乔冬死了……
“啊——”这个想法让他彻底崩溃了,那根弦,断了。
可是。
他叫不出来。
那个温暖的怀抱。那么紧的,比任何时候都紧的,像勒入血肉里一样,将自己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
“啊,啊……”他把头埋入那个胸膛。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叫这个人。
揪着他的衣领。
他要叫出声。他想知道他是谁。他要知道他的名字。
他要叫出他的名字,才能宣泄自己的害怕与不安。
掌心炽热的手抚在他背上,一下一下,那么熟悉。
“小意。我在。我在。”还是那么熟悉的声线。
沈栩意摸着他的脸,他的唇,他的眼。那么熟悉。每一天他都看见他都摸着。
他很轻很轻,害怕打破什么一般:“你是谁?”
抱住他的手僵了一下。
再次轻抚。
“是我,成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成臻。
不是乔冬。
“啊,啊……”他不知道怎么表达。
原来不是乔冬的怀抱。
是这个陌生人的。
成臻。
可是太熟悉了,这味道,这温暖。好像萦绕了他半辈子。他不害怕。
啊,他安心了。
可是乔冬呢?
“乔冬,乔冬……”他抚上男人的脸,他想知道乔冬在哪里。
成臻闭上眼,像往常一样敛去所有的哀伤与疼痛。
他终于说了。
他以为四年,他可以不用再做乔冬了。
可是不行。
他的沈栩意,还是只想找乔冬。他的沈栩意根本就不是他成臻的。
“小意,看着我。”
他抬头看他。那双眼睛深幽,饱含了太多东西。他每次都溺毙在这双眼睛里。
这是……成……臻的眼睛。
他忽然记得。
他看了四年。四年里这双眼睛有多温柔地爱自己。
成臻的手轻抚上他的额头,冰凉冰凉,在太阳穴处流连。
“小意,看着我。我们从小就认识了。”
从小认识。我和乔冬从小就认识。
“我还帮你写过情书,和你乱编冷笑话。”
乔冬……和乔冬炫耀写情书给隔壁班的女生,专门惹他生气。
“我高三和你告白。我们说好大四毕业在一起。”
乔冬高三告白。是啊……
可是眼前的人,不是乔冬啊,是成臻啊。成臻,高三有和我告白吗?
“记得不?小意,我是乔冬,看清了没?我在你身边。”
胡说!
胡说!你是成臻!
那个温暖的怀抱,那双温柔的眼睛,那都是成臻的!
为什么成臻变成了乔冬?!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
乔冬……
沈栩意眼前一片血红。
不要!乔冬都是血。
如果成臻是乔冬,那是不是又会被染上污秽的血?!
不要!
“啊!!——”沈栩意抱着脑袋痛苦地喊。
“小意,小意!”成臻慌了。这是四年来第一次催眠不成功。他紧紧地抱住:“小意,不怕,不怕。我是乔冬啊,别怕!”
他错了,他不该说自己是成臻。
只要他好好的,他当一辈子乔冬又有什么所谓。
“啊啊啊——”他越说,沈栩意越是慌乱。
他不能让成臻变成红色。
疯魔起来的人力气骤大,他大力挣开成臻,抱着头像困兽般在办公室内急躁地撞头。
成臻心疼到呼吸抽痛。他冲上去护住他的头,用尽温柔在他耳边低语。
“小意,小意。看着我,我是你的乔冬,别怕。”
沈栩意狂乱地踢着办公桌,张开双臂挥扫桌面的东西。
耳边的低吟太刺耳。
就像是梦魇,像是诅咒,像是恶毒的咒语。
是谁要染红我的成臻?
我不许!
他要破了这个诅咒,他要为了成臻让这个施咒的人住嘴!
不要在我耳边!
把成臻还给我!
把乔冬还给我!
沈栩意恨红了眼,挣开那阴魂不散的念咒,捡起地上一把尖锐的东西,转身就狠狠地刺了过去!
咒语停了。
沈栩意清净了。
可是,这一滴,一滴的鲜血从哪来?
就像那时候,他抱着乔冬,一滴,一滴,滴在他眼睛上,全世界都是鲜血淋漓。
现在的猩红更让他恐惧。
比那一次更深入骨髓。
他颤着放开手,慢慢,慢慢地抬头。
入眼。
还是那双永远都那么温柔的眼睛。
啊,啊……血……血是成臻的……
像当初一样,又是被染红的……
“别哭,小意……”成臻也放开手,抱住他,用不沾血的手轻轻擦去他的泪。
“没事的,你看,只是手而已。”成臻摊开手给他看。握着刀锋口的手血流如注。伤口周围隐隐还有一些老去的疤痕。
沈栩意不敢碰,看着他的眼睛落泪。
“你这是为谁而哭呢,小意?”成臻吻着他的眼。
没有回答。他怀里的人已经完全愣住了。
成臻将他抱到沙发上安好。
“乖乖在这里坐,我去包扎伤口就回来。”
他转身,衣角却被拉紧。
低下头深深地吻住那个仿若脆弱少年的人,半晌不舍地退开。“乖,答应你一定回来。我得先去止血。好不好。就一分钟。”
拽紧的衣角慢慢,慢慢被放开。
成臻揉了揉他的头发,捂住他的眼,不让他看见自己眼里那过于沉重的爱与不舍。
脚步有些虚浮地离开。
关上门那一刹那,他听不见,身后那个人,自言自语般地呼唤他。
“成……臻……”
办公室外围满了好奇的同事,成臻带上门,隔断了所有的惊叫与询问。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消失,任何声响都已经无法进入他的感官。
满室凄清,似荒颓的原野,寸草不生萧萧冷寂。
偌大的办公室,他缩在沙发一角,移不开眼,无焦距地盯着手心。
丝丝血迹,在手心肆虐,糊开的血画,诡异而骇人。
惨白的画面被撕扯出鲜红。
刺鼻的消毒水,漫天遍地的雪白,以及圣洁床单上垂下的手臂,顺着指尖,在地上注出一滩半凝结的黑红。
他记起自己是怎么爬过去的。
怎么把许乔冬冰冷的手臂放在自己脸颊上。
怎么发狂地亲吻那个还不愈合伤口。
甚至,他还记得血的味道。
他们约定了终身。
许乔冬却投降了。
居然丢弃他而去。
他无法不歇斯底里。那场疯魔太混乱。此刻他却在血滴里看得一清二楚。就像一个旁观者。
他所有的自虐与伤害,他所有的厌恶与愤怒,他所有的决绝与绝望,最后被一个怀抱慢慢地抚慰而沉寂入底。
那个怀抱跟他说,许乔冬还在。
那个怀抱跟他说,他被许乔冬抱着。
那个怀抱跟他说,许乔冬一辈子都不会丢下他。
就算疯魔了,他也能感觉到谎言。那个不苟言笑独自承担的许乔冬从不会抚着他的背怎么温柔的哄他。可是他累了,他想自欺欺人,他不想面对现实。
就让他沉迷在这个怀抱里吧。
这么温暖,这么不离不弃。似乎,就算现实再怎么丑恶与阻挠,这个怀抱都不会放开自己。
他在刻意构筑起来的围墙内贪恋细水长流。
偶尔午夜梦回,偶尔记忆中断。
反反复复到自己都习惯。
那些时候,他会看到那双眼。
他再也不相信他的话。
那明明不是许乔冬的眼睛。
那双眼睛,如潭深沉,沉淀了可以灌满他空洞心灵的痴恋与疼惜。
他爱上了这双眼睛。
他凑过去吻,眼里会有小心翼翼的欣喜。
他对着它笑,眼里会有安然放行的欣慰。
他刻意撒娇,眼里会有浓厚炙热的爱意。
这双眼烙入他的心底,覆盖了那片鲜红。
可是他总会忘记,像是不受控制地突然空白,然后那双眼重新被鲜红侵蚀了。
他害怕。
他反抗。
他努力地让自己重新记起。
许乔冬说过,冷静会让自己记忆牢固。
他要学。
他要学许乔冬那样,冷冷的,淡然的。
然后他就可以永远都不忘记那双眼。
那双和自己相爱的眼。
终于。
他挣扎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被救赎了。
那双眼睛还是那么痴迷。
那双眼睛说:是我,成臻。
对了。
不是许乔冬。
从第一次抱住自己,他就说过了。
是我,成臻。
那个曾经一直守着自己,走在自己身后的人。
从那时候起,和自己并肩了。坚定,信誓旦旦,一辈子。
那是柔和神圣的羽翼。
不再是疮痍的炼狱。
自己被成臻那炙热的掌心,牵着。
沐浴在阳光中。
啊。成臻。
真好。
是成臻,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沈栩意很激动。
他想见成臻。
踮脚,像猫儿一样,不惊吓任何人,他轻巧地将门打开缝隙。
过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比办公室里还荒凉。
他拉开门,小心地挪了几步。
刷得雪白的墙忽然晃瞎了他。
门边墙上,一个满血的掌印。
厚实的,摸起来一定是炙热而温暖。
他呆呆地把自己的手掌覆了上去。
也没有小很多嘛。
他放开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