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静放学就听弟弟石小磊说对门来了个怪小孩,她好奇地朝那边张望,结果只看到一个安静的背影。他就坐在小凳子上,一直盯着电视看,那么乏味的电视剧居然看得专注极了。
小孩子总有这样的执念,似乎好奇心得不到满足便心有不甘,于是她端着碗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也跟着那“怪小孩”一起看电视,直到两碗饭吃完了,肚子都撑得圆鼓鼓的,结果那“怪小孩”依旧没能转过身来让她看一眼。
晓静终于发现,这的确是个怪小孩,哪有人坐那跟石头似得一动不动啊。
后来她从妈妈口中听说了一些关于那“怪小孩”的事,原来他家里非常有钱,爸爸妈妈在省城生意做得很大,可他得了怪病,治了很久都治不好,这才送到姥姥家静养的。晓静不懂妈妈口中的怪病是什么,那时候她也才上一年级,只是对那孩子无端地生出几分同情来,一个小孩子,离开爸爸妈妈,又生着病,那得多可怜啊?
后来晓静再看到他,就对他格外地怜悯,抱着这份奇怪地心情,她忽然很想和他交个朋友。钟嘉铭的姥姥也是认识晓静的,见她主动来找自家外孙玩,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晓静快来,帮我好好带着哥哥玩。”
“哥哥?”晓静这才知道“怪小孩”居然比自己还要大几岁呢。
她坐在他对面,这才看清了那孩子的长相。不得不说他真的长得很漂亮,晓静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简直比图画里的小人儿还要好看!
“我叫石晓静。”她主动向对方介绍自己,结果对方全无反应,就跟没感觉到她的存在似的,只专注地拿着手里的东西把玩,又黑又长的眼睫毛微微垂着,丝毫没理她的意思。
晓静有点郁闷,咬了咬嘴唇又问他,“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依旧不理她,只认真地转动着手里的东西。
晓静知道他手里的玩具叫魔方,可她家一共姐弟俩,要买玩具就得一起买两份,那会儿家里条件并不好,所以爸爸妈妈就很少给他们买玩具。她便好奇地歪着头打量他,看他的手指飞快运转,很快就把魔方给拼好了。
“你好厉害啊。”晓静由衷地感叹,结果这“怪小孩”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晓静嘟了嘟嘴巴,“你怎么总不理人啊,很没礼貌知道吗?”
“怪小孩”把手里的魔方又重新打乱,他好像很沉迷于这样的游戏。晓静见他唇角微抿,只顾低着头玩自己的,心里不高兴了,低下头去寻找他的目光,“喂,我跟你说话呢!”
那孩子眉头皱了皱,像是比她还要不高兴,忽然就把手里的魔方给用力扔了出去。
晓静被他吓了一大跳,幸好姥姥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急忙安抚她说:“没事没事,没被吓着吧?这孩子就这样,说是得了什么不说话的病,其实没坏心的。”
“不说话的病?”晓静狐疑地又看了眼那“怪小孩”的方向。姥姥已经重新把魔方还给他,他总算安静了,眉眼依旧微微垂着,继续重复刚才那些动作和游戏。
姥姥摸了摸晓静的头,“对啊,说是很难治好,真是作孽啊。”
晓静再看向他时,心里忽然有些酸酸的,他原来比她想的还要可怜——
她主动走过去,重新坐回他身前的小木椅上,回头问姥姥说:“他叫什么名字啊?”
“嘉铭,他叫钟嘉铭。”
晓静笑眯眯地弯起眼眸,歪着身子去看他,就维持着那样的姿势注视着他清秀的五官,然后认真告诉他说:“钟嘉铭,我们做朋友好不好?我来教你说话,以后要成为第一个听你说话的人。”
那会儿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她穿着白色娃娃裙,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成了马尾,侧过身去看他微垂的眼睫时,马尾的发梢就轻轻扫在他的脚面上。他像是有所知觉,晓静记得很清楚,那时,他真的微微抬眼看过她……
作者有话要说:回忆的部分不会特别多,还是插叙的方式来写哈O(∩_∩)O~主要还是婚后为主,然后对于自闭这个我不太了解,所以写的不会特别专业,求妹纸们勿考据,如果有特别不合理的地方也欢迎指正,么么哒~
☆、第67章 侬本多情(二)
年幼时总是会充满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等石晓静大一些才清楚;原来也有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她将车直接开去了公司;下午还有个会议必须亲自主持,这份事业是父亲当年留下来的;如今能做得这样风生水起;全都托了钟家的福。
看吧,你想得到一件东西;必须拿另一件来交换,非常公平。
这一天和平时忙碌的每一天都没有任何分别;等她做完一切回家,客厅里只剩管家和北北两个人。小家伙趴在桌边画画,见她回来就高兴地蹦了起来;“妈妈!”
晓静笑着走过去,“画的什么?”等看清上面的图案;不禁失笑,这么小的孩子画出来的图案;还真是抽象到全凭想象力了。
“这是我画的你和爸爸,像吗?”北北邀功似的把画本往她面前一搁,仰着小下巴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
管家也在一旁笑着打趣:“先生画的那么好,小少爷怎么就没遗传到半点呢。”
石晓静笑了笑,认真地拿起那画端详,也作出专心点评的样子,“唔,爸爸画的倒是很像,妈妈就——”
刚被管家笑话完,又见石晓静皱着眉头,北北不高兴地小声咕哝:“爸爸个子高嘛,长得又帅,所以比较好画。”
晓静忍不住捏了捏小家伙肉呼呼的脸颊,“你是说妈妈很丑?”
“你也很漂亮啦,只是谁让我长得更像爸爸呢?”北北急忙捂住脸讨好地说,“我每天照镜子都好像看到他一样,当然画得更像啊。”
五岁多的孩子,简直机灵得吓人,石晓静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再说。北北像钟嘉铭吗?平时公司里那群小姑娘也总这么说,可只有她自己清楚,怎么可能像呢——
小家伙一本正经地把画收好,严肃地告诉管家:“等我长大了,一定就能像爸爸那样画的很好了,不许小看人!”
“对对对,小少爷你最聪明了。”
“当然,因为爸爸就很聪明。”
石晓静摸了摸孩子软软的头发,又陪他玩了一会才上楼换衣服。
对面的房间依旧关得紧紧的,她站在门口连一丁点声音都听不到。他的世界太安静,似乎谁也不需要。她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盯着那扇门到底在看什么,或许是忽然想起了从前的事,心里居然有些惆怅。
门板突然被打开,钟嘉铭就站在门口,他向来没有太多表情,这会儿也只是站在那一言不发地望着她。晓静发自内心地笑了下,“我回来了。”
他只是看着她,当然不会做出任何回答,可晓静还是很高兴。
这大概是一天当中她最开心的时候了,钟嘉铭并不是天生自闭,所以他的情况和其他孤独症患者不太一样。这些年钟家也在想办法让他接受治疗,他虽然依旧无法和人正常交流,但对身边至亲的人似乎还是有些不一样……至少她每天从公司回来,他都会这样认认真真地看她一眼,像是要确定她真的回家了一般。
晓静走过去,伸手主动抱了他一下。
他身上有很干净的气息,那是一种洗衣液混着阳光的味道,让她嗅着就觉得心里一片安宁,似乎连一整天的劳累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钟嘉铭很小的时候,由于父母生意太忙无暇照顾,只能把他交给保姆。那时候的家政行业良莠不齐,等后来钟家二老发现孩子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不愿意和人交流了。
嘉铭四岁开始,就一直被保姆虐待……每每想起这些,晓静都会有种感同身受的难过,她心疼地更加用力抱紧他。
***
“今天开心吗?何医生有没有夸你进步了?”洗完澡,晓静躺在钟嘉铭身边和他说话,这是她每天必做的事情,再累也不会改变。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她看着屋顶上影影绰绰的光晕,并不期待他有所回应,只是沉默良久轻轻叹了口气,“可是我有点不开心。”
身边的人也和她一样笔挺地躺在偌大的床榻上,他双眼湛黑地盯着屋顶,安安静静地听她说着,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晚间时光。
“生意上遇到了麻烦,有个很讨厌的人一直和我作对,可我现在没能力把他怎么样。”晓静说完,翻过身去看着身边的人,“我不想再用钟家的关系,我害怕有天你会知道,我是个这么卑鄙的人——”
纤长浓密的睫毛在他脸上落下一层剪影,鼻梁高挺,即使看无数次她依旧觉得他好看得没法形容,尤其是那双深邃又漆黑的眼眸,总让人在他面前忍不住自惭形秽。他是纯粹简单的,和她完全不一样。
晓静看着他走神,最后又自顾自地笑了,“不说不开心的事了,说点高兴的。”
“今天我参加访谈,有个女主播想利用我出丑来博收视率,幸好我机灵,没让她得逞。”这话说完,她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狡黠笑意,他忽然毫无预兆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你听懂我说什么了?”晓静的心怦怦直跳,紧张地望着他,结果他忽然又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像是刚才那一瞥都是她的幻觉一样。
她也没觉得失望,这么多年这种情形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将头枕上他肩膀,指尖轻轻扣着他的。他的手指很好看,修长白净,掌心的温度也刚刚好,抚摸上去非常舒服。他也并不排斥她的靠近,任由她这样温柔摩挲着他的指节。
晓静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居然就着这样的姿势睡着了。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她自说自话,他全无回应,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整整六年,将来还会更长。晓静睡着时还在想,其实这样也很好,她已经很知足了,至少他会一直陪着她,给她这份安静和温暖。
没过几天忽然发生了一件事,北北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夜里肠胃炎犯了。凌晨两点钟开始嚷嚷肚子痛,一趟趟地往卫生间跑,那么小的孩子那经得住这么折腾。
晓静当场就决定送他去医院,可说来也巧,那天家里没什么人在,司机也等不及赶过来。她把孩子给裹得严严实实,自己抱起他就下楼,经过对面房间时她脚步顿了顿,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这么多年孩子生病的情况时有发生,她一个人早就熟练上手,做起来并不觉得辛苦。一个人开车去医院,大半夜地忙上忙下交费办手续,最后还好没出什么大事,只是孩子遭了罪,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看得她格外心疼。
晓静坐在病床边看着输液管里针剂一滴滴往下掉,这会儿才觉得周身发冷,原来出门前只顾着孩子了,自己身上反倒单薄地只剩一件家居服。
隔壁也有个小朋友发烧在输液,这会儿那位年轻的妈妈早就睡着了,身上披着男人的外套,而一旁有位高大的男子陪着她,看起来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晓静直愣愣地看着,慢慢地收回目光,这种事她已经不太会羡慕了。
***
哪知道第二天回去还是感冒了,她找了药吃完,早早就躺下休息了。可夜里还是发起烧来,迷迷糊糊地,被一个又一个梦魇给折磨着,一会是童年的她和钟嘉铭,一会又是那年结婚的夏天发生的所有事。
等她意识稍微清醒些的时候,睁眼只能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也不知道几点,宅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杂音。
晓静身上全是汗,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就那么躺着直到天明,然后自己打电话叫了家庭医生过来。好在北北已经被晚好接走了,不然说不定又要传染给孩子。
薇姐是长辈里最关心她的一位了,见她这样免不了心疼,“要是有个体贴点的老公,哪至于这样,这是没事,要真烧出问题来可怎么办?”
晓静对此也只是笑笑,无所谓地说:“以后注意就行,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免疫力下降。”
“你还真准备和他这样过一辈子?”薇姐总算按捺不住说出口,这个问题在她心里已经憋了好久。
晓静沉默了下,再看向她时表情异常严肃,“对,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你知道的,这是我欠他们家的。”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这是个敏感的话题,薇姐也知道最好不要碰。
“你现在年轻是没事,可老了之后呢?”薇姐咬了咬牙,狠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能说出来。当初她就劝过无数次,早就知道说多少都没用,这丫头的偏执也没得治了!
“老了啊,老了我还有北北啊。”石晓静说完垂眸笑了下,哪怕将来北北还给晚好,她也还有这干儿子呢,那小子才不会做白眼狼呢。
薇姐恨恨地看了一眼,直接扔了份合同在桌上,“出差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