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琳放缓每一步动作,思量着怎么才能不抹王主任的面子。她把白瓷杯轻轻地放在王主任面前,“您前段时间不是说最近总感觉胃不舒服吗?今儿我就没敢给您泡绿茶,这是我朋友出去旅游给我带的祁门,养胃的很,您尝尝看。”
“这闺女,真细心。”王主任端起茶杯抿了口,“嗯,不错,茶香味醇,难得的好茶。你这朋友挺懂的嘛。”
嘉琳见状,赶紧说:“家里还有不少,赶明儿都给您送过去。”
“那怎么好意思?人家明明是送你的。”
“我也不懂茶,搁我这儿简直就是暴殄天物,送您才真算是知根知底,找着知己了。”
王主任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实话实说,我平时就好红茶这口,小沈你不是外人,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嘉琳连连点头:“正求之不得呢。”
又唠叨了两句家常,王主任转回正题:“小沈啊,昨天见面还愉快吧?”
这是真不知道啊还是套她的话?难道欧阳没有及时地反馈情况?嘉琳脑袋转了转,决定采用保守答案:“还可以。”
还可以?那就是可以了。王主任又问:“对欧阳有什么感觉?”
“挺好的。”
嘉琳本不是太过外向活泼的人,这会儿的沉静内敛全被当成了羞涩。王主任高兴坏了,“今天我问过欧阳,这孩子说你们互相还是有进一步接触的意愿的,我再想问详细点儿,他就遮遮掩掩,偏让我来问你。你说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这下好了,既然你这边也没什么问题,那就算了了我的一桩心事,跟*妈我也好交差了。”
嘉琳傻眼,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她什么时候说她对欧阳有好感了?
“王阿姨,我想可能有些话我没说明白。”
“啊?你讨厌他?”
“不是……”
“那就是喜欢了。”
“我只是不讨厌他……”
“那就还是喜欢呗。”王主任断章取义。
嘉琳很无力,怎么就解释不清楚了呢?“我现在只是觉得他人挺好。”却无从了解其他,也并不想了解。
“人好就是最大的优点。”
“可是还没有到喜欢的地步。”
“这个欧阳告诉我了,他说你是个谨慎踏实的女孩子,就冲这点,他很欣赏你,所以才会想跟你有进一步的接触了解,再说你不也没异议吗?”
嘉琳回想起昨晚的交涉,虽然她有回绝,但还不算义正言辞的拒绝,当时她脑袋乱,根本没想那么多,她都忘记这事儿是要呈报“上头”,以便总发起人后续跟进的。
王主任可能也看出了些许苗头:“小沈,我这个年纪足可以当你妈妈了,跟你说点儿掏心窝的话:有些事一旦错过,最后可是追悔莫及啊。不说全中国了,单说上海,这么多人,本来你和欧阳就是路上那种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的关系,可为什么偏偏你们就碰了面呢?这是缘分。幸福,有时候是要靠自己把握的。你们年轻,现在想不明白没关系,多得是时间琢磨,真到临了再后悔,可就晚了。”
欧阳也说过“缘分”,是不是只有把些许微不足道的关联上升到“缘分”的高度,才能求得心理上的慰藉?
王主任的苦口婆心,嘉琳理解,没必要非当面理清个一二三四不可,人家也是一番好意。所以,她暂时不打算“忤逆”王主任的意思,剩余的问题留待他们自己私下解决吧。
嘉琳笑笑:“王阿姨,我懂了,谢谢您。”
王主任从嘉琳这里得到“再仔细考虑看看”的信息,终于松了一口气,安心地离开了。
欧阳走了一招险棋,至于达没达到预期效果,只有天知地知嘉琳知了。
………【Chapter 09】………
嘉琳虽然浑浑噩噩过了两天,但总算没耽误正事儿,赶在工作截止日前一天把外资认证的报告交了上去。她工作一向细致,屡次获得好评,这次也不例外。看着条理清晰的文档,秦科长又一次不吝夸奖:“不错。”
“谢谢科长。”
工作都汇报完毕,嘉琳转身准备离开,科长似真似假的一句话,却让她留了心。
“小沈,就保持这个势头,能否当选年底的优秀工作者,全看你下半年的努力了。”
凭工作能力、认真态度,嘉琳问心无愧,完全当得起这个“优秀”,可他们科室从她进来至今都未进行过“优秀工作者”的评选,至多在年底颁给某人“优秀党员”的称号,名头是虚的,也没太多实质性的奖励,人人心知肚明,自然不会有意见,更不会争什么。现在这是怎么了?来真的了?嘉琳首先想到的是人事变动,可稍许琢磨又觉得不像。难道真的是看中自己的踏实肯干?单位里不止她一个,所以更不可能。
按理说,这类的评选其实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没特殊情况哪任领导都不会去蹚这种浑水。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评比也要论资排辈的,自己才来多久?前面还有好几个老资格呢:老李,四年前正营转业,主任科员;老张,在下属乡镇工作五年,任职副科级也已有三年;还有刘景,据说当初压根儿没考试,直接被“平调”到他们单位,科里的人私下曾议论过她,说此女背景不简单……这么一算,嘉琳心虚了,自己才工作三年,算什么呀。
见嘉琳傻愣愣地站着,秦科长笑问:“怎么,高兴的话都不会说了?”
嘉琳缓过神,忙陪着笑:“太激动了,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秦科长挥挥手:“你一直都很上进,这是该得的。”
又表了一番决心,嘉琳终于走出科长办公室。
回家把这事儿跟靳慧一说,靳慧不以为然:“人家都说是你该得的了,你还瞎想什么?”
“我总琢磨这事儿有些蹊跷,那么多人,凭什么是我?论才干,我不是最出色的;论资历,我是最年轻的;凭什么是我?”嘉琳翻来倒去的想。
靳慧盘腿坐在地板上,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擦擦水果刀认真地切着黄瓜,“我说你也太小心谨慎了吧?在事业单位待了两年,怎么变得这么敏感?一点儿风吹草动你都能琢磨半宿。”
嘉琳懒懒地窝在沙发里,看着天花板:“枪打出头鸟。任何事情的发生总是有前兆的,秦科无缘无故忽然整这么一出,这不是害我吗?到时候万一要引起‘公愤’了,他上下*随便一搭完事儿,我倒霉了找谁哭去?”
“想那么复杂干吗?这不是看你踏实么。”
“不是理由。”
“你勤劳肯干?”
“你是说我傻吗?”
靳慧把切成片的黄瓜小心翼翼地一片片往脸上贴:“那只有最后一个原因:你们科长看上你了。”
嘉琳愣了两秒,等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抬脚就踢过去:“你怎么不去死?”
“哎呀,哎呀,掉了。”躲闪间切好黄瓜片掉了满地,靳慧慌着满世界地找散落的黄瓜片,找到后拿起来看看,“都沾灰了。死丫头,害得我又要重新切。”
“拜托您老人家说话靠点儿谱,先过一下大脑,成么?”
“我怎么不靠谱了?”
“事业单位中间的弯弯道道你不了解就不要乱讲。”
靳慧笑嘻嘻地把弄脏的黄瓜丢进垃圾桶:“我不了解?我这是旁观者清,其实我看得比谁都深入透彻。”
“满脑子的黄色龌龊。”
“你们秦科才三十多岁,正是男人的黄金年纪,又在这样的要害部门,说他多么高风亮节打死我都不信。”
“稀罕你信?”
靳慧正襟危坐:“之前我一直都想提醒你,不要当局者迷。**分子你以为出在哪儿?都在你们这种机关单位呢。包大奶、二奶、三奶的不都是政府要员?有钱人的小情儿搅黄的充其量就是一家庭,机关人的‘红颜知己’败的可是整个体系。所以说,你可不要被这些事情给连累了。”
“那你就该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我这不是举个例嘛。”
见靳慧说得严肃,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嘉琳还是忍不住辩解:“或许你说的对,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戈言就不是!哪怕一百个人里九十九个都**,那剩下的一个肯定是他!”
“戈言?”靳慧斜睨她,“就是你常常提到的那小相好?”
嘉琳皱眉:“正经点儿。”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他在你们市的消防支队,是吧?这么捞钱的一个部门,我就不相信他就真的能出淤泥而不染。”嘉琳想说什么,被靳慧打断,“再说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他就算想清白也抵不住有心人在背后暗地里使劲儿啊,长久下来,他还招架的住?”
“不可能。”
“他又是个队长,官儿不大,权力可不小,你们市哪里的建筑不归他管?哪个商铺、酒店想开业,还不得先过他这一关?这要是捞起钱来简直能往家里抬……”
“你闭嘴。”嘉琳喝断靳慧的兴奋劲儿。
“OK,OK,我不说了。”靳慧举手投降,“你就见不得戈言身上被溅上一点点儿的唾沫星子。”
嘉琳低声说:“他是我在这个世上除了妈妈外最亲的人。我想他好好的。”
………【Chapter 10】………
靳慧的话让嘉琳上了心。
在她心中,无论发生任何事,戈言都能一肩扛起,他就犹如一座大山,稳稳地伫立在那儿,踏实,坚强。无论他做什么,也都会稳妥至尽善尽美。他是个聪明人,更是个有头脑的人,在他们高中的这拨好友中,就数戈言最有主见,看问题的眼光也最长远,这样的人会为了一时的蝇头小利而放弃自己辉煌的未来?戈言贪污受贿?嘉琳从未想过,她也绝不相信。
这个想法搅得她一晚上不得安宁,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贴烧饼,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朦朦胧胧地睡过去。
她依稀觉得戈言在向她微笑,等她向他走去想拉住他的手时,却发现他的双手被一件衣服遮盖,她掀掉那件衣服,手铐反射出的明晃晃的银光刺激得她止不住地战栗:戈言被捕了!
戈言笑了:“丫头,记得来看我。”那一句话,那笑容,在嘉琳心底爆炸,惊心动魄,宛如诀别。
“不!”嘉琳哭喊着,“戈言,戈言,我只剩妈妈和你了,你别丢下我……”
戈言笑着跟她挥手告别,离她越来越远,“来看我,记得来看我……”
嘉琳一骨碌坐起来,心脏砰砰直跳,看看表:十二点四十五分。她想都没想,直接拿出手机按下快捷键。
“宝贝?”戈言的嗓音从听筒那边传过来,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慵懒低醇,“怎么还没睡?”
“吵醒你了?”
“没呢,”听筒那边,戈言伸了个懒腰,“刚出酒店。”
“应酬?”嘉琳警觉。
“嗯。”
“什么应酬搞到这么晚?”嘉琳想起靳慧的那句“这要是捞起钱来简直能往家里抬”,想起梦里的情景,忍不住问:“你,你没收人家钱吧?可千万别和那帮人同流合污,会出事儿的。”
“呵呵呵……”戈言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浓厚的笑声从胸腔传出,透过听筒震得嘉琳的耳朵嗡嗡作响,“你知道我无聊,特地给我找乐儿来了吧?”
嘉琳不好意思起来,自己怎么成了墙头草,别人说一就是二了?
“我也就随便说说,没别的意思。”
“我心里有数,放心。”
“戈言?”
“嗯?”
嘉琳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戈言。“我相亲了。”
两三秒后,戈言说:“挺好啊,对方人怎么样?”
嘉琳怀抱心形抱枕盘腿而坐:“还行。”
“你满意就好。”
“戈言?”
“嗯?”
“你什么时候找对象?”
戈言这次沉默许久,嘉琳也不追问,静静地等待着。
“我是男人,怕什么,还早着呢。”
“你比我还大一岁。”
“那又怎么了?”戈言笑起来,“你能跟我比?我的事儿你就甭*心了,我有谱。”
嘉琳闻言一动:“你有对象了?”
戈言觉得胸闷得很,梗得难受,“有跟没有一样。”
嘉琳心里不舒服,她绝对不会阻止戈言找对象,更不排斥这一事实,但为什么听到戈言似是而非的回答后,反而有种私有物被抢夺的感觉?好半天她才记得问一句:“那到底有还是没有?”
“你别管了。”
“谁啊?我认识吗?”
“傻子,逗你玩儿呢。”戈言想着如果此时嘉琳站在他面前,他一定早就伸手揉乱她的头发了,他看向自己略带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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