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这会儿速度不及这个也快了,他的脑子现在比较灵光。
这事儿必须表态,胤礽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就是表明了立场,偏向了谁,这事儿都不好善了。
皇子里唯二的郡王之一,皇帝比较喜欢又亲近丧母颇能拉到同情分的小弟,选哪一个?
再前推个五年,二话不说,安抚一下老三,郡王,弟弟里唯一能跟老大抗衡的啊!可现在,他犹豫了,且不说他有心在年幼的弟弟们里培养亲信,单就是安抚胤祉这个犯大错的人,都会让兄弟寒心好吧?而且,老三蠢成这样了,要他当队友么?
怎么办呢?
不知道怎么办的情况下,你可以拖,拖到事情凉了,此处不成立。那就还有另一条,把事情推决策者。
胤礽不作严肃状了,长叹了一声:“老三,你……老十三,你也……罢了,此事不是我能作得了主的。咱们,一道儿去见汗阿玛罢!老三!把你那帽子给戴好了。老十三,你擦把脸再过去。路上都不许闹,叫底下奴才看见了不像话儿。一切,自有圣裁。”
胤祉得了台阶,慌忙把帽子往脑袋上扣,被众兄弟围观光头,很是让他尴尬。而胤祥,瞪大了眼睛,被他四哥又给压了下来。
“都理理衣裳,”胤礽这会儿像个老妈子,“咱们兄弟在屋里甭管怎么闹,出了门儿都不能叫底下人看了笑话儿。”
可不是,两个打架的(一打人、一挨打),三个拉架的,都衣衫不整。赶紧穿……呃,整理衣服吧,还有头发也要稍作整理。
一行人,开拔去乾清宫。胤礽打头,举步前还使眼色命隔离两个当事人。然后威吓自己的奴才:“今儿的事儿,谁都不许说出一句!”
出了门儿,正巧遇到了太子妃领着三儿子回来。淑嘉今天在宁寿宫里说话,估摸着时间,上完朝,兄弟道别——这件事情通常情况下都会发生,一般在父子谈心之后,时间也不长,跟太子无萌可卖一样,兄弟之间话别也就那么几句了——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接了小胖子回来吃饭。
没想到今天发生了小插曲,又是打又是拉还要善后,在大门口儿,数字军团遇上了带儿子上苏麻补习班下课回来的太子妃。
淑嘉二十几年的生涯里,这么全地一次性参观这么多数字军团,这还是第二回。上一回是她结婚第二天,认一认亲戚。可这些亲戚的脸色实在不好:“怎么了这是?”
大伯子、小叔子们还很懂道理,哪怕正在生气的胤祥,也低头见礼,然后老实把眼睛放到自己的靴尖儿上。小胖子乖乖上前,似模似样地拍拍袖子:“给阿哥请安,给诸位伯伯、叔叔请安。”
胤礽道:“你跟你额娘先吃饭,阿玛与你伯王、叔叔们要去乾清宫说事儿。”
小胖子很懂事地答应了,站到他额娘身旁,作保护状。
“咱们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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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嘉莫名其妙地看着数字军团绝尘而去,拉着儿子进了门儿,正好看到贾应选:“正好儿,你过来一下儿。”
进门,丢了小儿子给大儿子玩。
淑嘉抿了口茶:“不是说道别么?方才又是怎么了?”闻着味儿不对呢。
贾应选苦着一张脸:“主子,您来得迟了,没看着。三爷的脑袋,光光的。十三爷的火气就来了。太子爷看事儿不对,就把阿哥爷们全领到乾清宫去圣裁了。”
“嗯?”老三的头光了?敏妃尸首都火化了,丧事算是大体结束了,淑嘉一时没想到。老三的头光了,又怎么样?光……“啊?!”
“是啊,敏主子的百日还没过呢。”
“太子爷是怎么说的?”
贾应选把刚才的场景仔细复述了一回,使太子妃相信,太子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做出不该做的举措。
有这么件事儿压着,谁听着了都该不舒服的。淑嘉有些郁闷,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老三,你不是书读得挺好的么?这样的伦理道理你都忘了?
“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同样持疑的还有康熙爷。
太子领着众兄弟进门的时候,康熙心情正好,一边传膳,一边看绿头牌,准备翻个今年不得随驾的妃子的牌子,来个雨露均沾,也显示皇帝公正不是?
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儿子们到了。
康熙还奇怪呢:“怎么又回来了?你们兄弟说着说着舍不得分开,就着伴儿到朕这里讨吃的了?”人还来得挺齐。蹭饭像他二儿子的风格,不过这组团蹭饭……老二你怨念是不是大了点儿?不就是没带你一道公费旅游么?
他这话一说出口,胤祥开始呜咽。
康熙愣住了:“怎么了这是?”
寻常帽子是不能脱的,否则就没有‘免冠谢(请)罪’这个说法了。清代见礼,男子么,隆重也就是个肃、跪、叩。事情刚刚发生,而太子及时控制了毓庆宫的局势,不令外传,所以,一时半会儿的康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胤礽无奈,回头看看身后,目光直指老三。
“胤祉?”老三怎么了?值得你们组团过来?
胤礽伸手摸了摸帽沿儿:你磨蹭什么啊?早死早超生了吧你。
胤祉一咬牙,把帽子掀了下来。
胤祥放声大哭,趴在地上都哽咽了,差点没背过气去,还不忘伸手把自己的帽子给摘了。阿哥们一齐脱帽跪了一地。
康熙即使迟钝,也该看出来万毛丛中一点光了。何况他从来就不是个迟钝的人,一眼扫过,四核处理器的大脑就想通了原委,他怒了!
胤祉这会儿屁都不敢放一个了,一身冷汗全出来了,他汗阿玛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一时想到了个七成。康熙凡事要求尽善尽美,对儿子们尤其如此。特别是在礼法、为人上头。
趴在地上,胤祉等着宣判。
康熙没判,先审他!“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大约是忘了敏妃已经被追封了,还有,天太热了,马上要跟着圣驾启程了。路上毕竟不比家里,想着剃一回头,路上省事儿?汗阿玛生气了,他生气了。他会把我怎么样呢?敏妃是追封的,又是庶母,不会罚得太严吧?胤祉抠着地砖缝儿,大脑系统快要崩溃了。
看胤祉不说话,康熙气得冲出下来,一阵风似的直冲到胤祉跟前,毫不犹豫地抬起了龙腿。我踹!胤祉被他一脚踹到肩头,趔趄了一下,接着接了第二脚,被踹倒于地。
胤祥暗暗解恨,踹得好。我擦!怎么不踹死他?!
可他的哥哥们还要上前抱着康熙的大腿:“汗阿玛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汗阿玛……”
胤祉一咧嘴,短路跳闸不知道多久的大脑神经终于接上线了,开始放声大哭:“都是儿子不好,儿子犯了糊涂了,居然没守礼制。汗阿玛、汗阿玛,儿子知错了!”
康熙气得手抖,被太子与大阿哥一边一个扶住了,往宝座上一摁。太子还说:“赶紧的,奉茶上来。”哦,刚才一生气,面前的桌子也让康熙爷给掀了,东西全砸了。
亲自捧了茶给康熙,看他抖着手喝了两口,又扔了茶盏。胤礽给他抚胸摸背地顺气:“是在儿子那里,呃,看到的,已经叫底下人闭嘴了。毕竟不是好事儿,没的叫他们说嘴。”
康熙哼了一声:“是么?”
胤祥打了个噎嗝,作努力隐容状。胤礽道:“汗阿玛,还是叫弟弟们起来说话罢,十三弟这些日子本就累得不轻。”
康熙哼了一声,抬抬手:“起罢!”横了老三一眼。胤祉膝盖一软,又跪下了。
“你说,你这该怎么办?”
胤祉脑袋碰着地,就一句话:“全凭汗阿玛处置,儿子绝无半句不甘,”又看胤祥,“十三弟,是我糊涂了。”
胤祥扭过了脸去。
康熙继续哼哼,问儿子们:“你们说,这事儿你们怎么看?”
大家的目光继续往太子身上丢。老三心里念叨着,别说太狠啊,老十三念叨着,罚死他,哦,不,是罚他死。
靠!又看我?太子有脑溢血的前兆了。老大,你不是总想着法儿抢我风头的么?这会儿你怎么萎了?!
这事儿不好办,除去老三、老十三的感情问题,光说量刑,就很为难。
胤礽道:“此事确是三弟不对,儿臣以为此事,家国一体。先不说旁的,他得到妃母灵前请罪,此是家事。至于国事,在于汗阿玛一心。”打太极,我也会!
胤祥忍不住开始哼了,声音很小,大家却都听见了。再看胤祉,原本很热切盼望而抬起的脸上,也是一脸便秘。
胤禔有些幸灾乐祸,看吧,都不领情。
王爷,您真是高兴得太早了。太子说惩罚的时候,胤祉也盼着有个别人给求情的,结果,您还是没有淡定到位,早些时候跟太子一人一边扶康熙去了,这会儿正在老爷子另一边儿呢。
胤祉抬头一看,太子是说意见的人,目光移向大阿哥,你也装死?!你TM不是最爱跟太子唱反调的么?不是还跟我说,你心里与我一向亲近的么?我擦!你居然装壁花?!
胤禩安心看戏了,心说,这下可难喽,换了我,也没个合适的方案啊。这事儿跟利益均沾啊、把蛋糕做大啊什么的没半点儿关系,纯粹是东风西风问题。
底下的人各有各的想法,真正只是为这事担心的,不过五阿哥一人。胤祉是担心自己,胤禛有点担心胤祥,十拉架任务完成,跟一个从头酱油到尾的七阿哥、十四一道,组成了看戏五人组。
胤祥还在那里诅咒他三哥回去变秃子,脑袋上再长不出一根毛来呢。
康熙听了胤礽的话,倒是挺满意的,潜意识里觉得太子很乖,根本没有越界。只是说了‘家事’,‘国事’大权还是让汗阿玛作主。
深吸一口气,在胤礽那里是想破头的大事,在康熙这里根本就不算个事儿:“你昏聩!糊涂?你怎么不糊涂到旁的事情上头?”康熙决定给三儿子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记住什么是长幼尊卑,以及……长辈是必须尊敬的!敏妃,那不止是你庶母,还在一定意义上代表着你爹,那是伺候过你爹的人。
“尔今日无礼于敏妃之丧,翌日是不是也要无礼于朕躬?”听吧,这才是重点!你们一群傻货都没领会到领导的真实意图,一直都没抓到重点,难怪领导不高兴了。关礼制屁事!你高喊着礼制,一把鼻涕一把泪,那也没用。
“德不足以堪王位。”削人这事儿,康熙最在行了,直接把诚郡王给削成了祉贝勒,咳咳,贝勒没那个吉祥字号的前缀。好打脸的举动。
胤礽有些受惊,那个翌日神马的……真是个让人毛骨悚然的联想啊!他从来不知道他汗阿玛的想象力会丰富至此。
康熙又抚慰胤祥:“你年纪还小,不要自苦,年轻时亏了身子,老了养不来!胤祯,陪你十三哥回去歇息一下,”两人住得近,“胤祺、胤祐,你们两个领他们两个回去。”
喘口粗气,康熙仍觉不解气,开始给剩下的儿子上课了!胤礽苦哈哈地听康熙讲各种伦理道理,论家庭关系的重要,论身为皇子、尤其是成年皇子必须守规矩,在皇父之下老老实实,不可生出骄娇之心,轻侮之意……
康熙强调,做不好这些事情的人,也不会能做成大事,尤其批评了胤祉的轻浮行为。Bulabu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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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了两耳朵的大道理,心里怦怦直跳地揣着关于他汗阿玛强大想象力的认知,胤礽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了。
早饭没吃!一天里只吃了几块糕点权充早点,又是听政、又是告别、中间还劝架、还带着小朋友找家长评理、还被家长施以心理上的暴力……
胤礽回到家里,两耳有些轰鸣。怎么觉得日子越来越难熬了呢?
淑嘉看他脸色不对,又知道了早上发生的事情。早吩咐毓庆宫的人:“今儿办事都轻着点儿。弘旦,你要乖,今儿不要吵闹。”
把音量降到最小,拧了帕子,给胤礽擦脸:“我听贾应选说了,事儿,还算顺利么?”
胤礽蔫蔫地嗯了一声,胃里空空,却对老婆提出来的:“用过饭了么?要不要垫一垫?”的提议提不起兴趣,“让我静一静。”
淑嘉一挥手,识相的宫女太监退的退、避的避。
一盏温茶端来:“将将放凉一点儿的,你慢慢想。”
胤礽呆坐了一阵,想什么呢?他爹的联想力?已经知道了的事实,想个P!揉了揉脸:“我还没吃早饭呢! ”吃饱了才有力气周旋不是?
血糖值回来了,胤礽脾气也好了一点儿:“老三叫汗阿玛给降成贝勒了。”话匣子一旦打开,说得也就多了起来,皇太子开始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