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小筑,容宅最高的建筑,却锁了一只再也不愿鸣唱起舞的金丝雀。
第五章 当年还自惜(一)
酉时三刻,容府正厅里按时摆好了晚饭。今日因是容许带新妇进门的第一天,一家子才拢到一起来,平日除了三房跟着老太太外,其余人则皆在自己的屋子里对付,连雨卉和楚楚也不在这里吃饭。
此刻众人按序立在自己的位子前,但见容许与新娘子一左一右扶着冯梓君出来。
佟未会这样出现,均是听了柳氏的话,她本不乐意,奈何不忍拂了柳氏的面子让容许难堪,这才将就着提前来给婆婆请安,并和容许与之一同出现。这边她扶着冯梓君缓缓坐到桌前,努力将心中的不乐意深深藏起来,遂抬起一张如花笑靥面对众人。
“来来来,都坐吧!”冯梓君将次子和新媳妇拉在身边坐下,继而这一桌就只剩下林飞凤一人孤零零坐在一旁,其他如周姨娘、孙氏、马氏等都在另一桌就坐。要佟未奇怪的是,方才那位四姨娘不仅不在,一并连她所提的容许的大嫂和侄女似乎也没在场。
“雨卉,过来。”容许才落座,就招呼起另一桌上那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容雨卉却愣了愣,没敢起身,反是她身边的周红绡满脸堆笑地推着女儿,“四小姐,二爷叫你过去认嫂嫂呢!”
冯梓君见次子已发话,便也含笑道:“卉姐儿过来,见见你的二嫂。”
容雨卉这才笑盈盈过来立到哥哥身边,佟未细细瞧了,果然如柳氏说的,容家四小姐虽是姨娘养的庶女,却气质高贵形容甜美,叫人看着就喜欢。
“二嫂吉祥。”雨卉立在哥哥身边朝佟未福了福身子,欣然道,“总算把您盼来了,您生得可真美!”
佟未笑道:“小姑才是甜美可人,叫人看着喜欢。”
冯梓君示意庶女坐到小媳妇身边去,一边对佟未道:“不必处处用敬语,她还是没出嫁的姑娘,你就喊她名字或叫卉姐儿就好。”
“媳妇记着了。”佟未笑着应答,又道,“娘带着媳妇认一认其他长辈可好?”
“哪里有什么长辈!”冯梓君很满意媳妇懂得处处以自己为尊,遂指着众人一一介绍,“这是你弟妹下午你见过了,你三弟他养伤不能来,等好了你们再见不迟。那边的,是你过世公公的二姨太,你喊周姨娘就好,再有就是你弟弟的两房侍妾梅玉和如惜,她们本就是你弟妹跟前的人,你只管喊名字就是了。”
佟未遂与众人一一见过礼,她从柳氏口中已知道容许还有一个寡嫂和九岁的侄女儿,且府里还养着公公身前的第四房姨太太,此刻这三人不仅不在场,婆婆更对她们绝口不提,聪明如她,又怎会傻乎乎地去问。
可偏偏有人会提,只见容许兀自吃着碗里的菜,仿佛很不经意地问母亲,“大嫂和楚楚怎么不在?”
只这一句“大嫂”就已触怒了冯梓君,家里上上下下都已听命于自己改了口喊孟氏悦娘,只有儿子依然一口一个大嫂地对那女人尊敬不已,叫自己好没面子。如此,更是不屑回答儿子了。
第五章 当年还自惜(二)
反是冯梓君身边的丫头云想机灵一些,笑着上来给容许斟酒,口中道:“奴婢听云佩姐姐说,方才莉园的初蔓姑娘来过,说是孙小姐身子不爽利,悦娘便向老夫人告假不来吃晚饭,在莉园照顾孙小姐了。这会儿云佩姐姐和云霞去给三爷送饭菜,一会子回来了二爷问问便知道了。”
但不论云想如何解释,老太太一张黑青的脸已然将一顿饭弄得无比感概,所有人都唯唯诺诺只顾自己碗里的东西,半句话也不敢多讲,生怕一不小心又触怒老佛爷。
佟未虽对这家人的是是非非无甚兴趣,可好好吃一顿饭都仿佛是煎熬,这日子实在是叫人憋屈的。于是继一些体面的老妈妈和大丫头来行过礼,采薇又自报家门后,佟未也再没有说话。直到冯梓君撂下筷子说不吃乏了被绿绫等扶着离去,这顿饭才冷冷清清地散了。众人也因心里不自在,便没有谁来与新娘子亲厚,不过淡淡一笑点点头就都辞了。
离了厅堂,佟未挽着采薇跟随容许走在回藤园的路上。靖康公爵府是京城有名的大门大户,且佟未自小出入京城名邸之间,可谓看尽繁华。然一路将婆家的屋宇楼阁看在眼里,容宅建筑不论在奢华、工艺还是布局上,皆不差帝都豪宅,叫佟未忍不住赞叹江南园林的巧夺天工。
“二哥!”忽然从长廊的岔道里闪出容雨卉的身影,她一改方才的拘谨,三步并作两步上来一把拉住她的兄长娇滴滴道,“你去了那么久,这次回来给我带好东西了么?”
容许也不似平时那般冷漠,轻轻刮了妹妹的鼻尖笑道:“一会儿送到你屋子里去,怎么敢少了容大小姐的?”
容雨卉欣喜不已,闪过兄长的身子对着佟未道:“二嫂,我能去你们的新房看看么?”
“这样……”佟未不置可否,看了看容许答,“二嫂没什么意见,你哥哥同意就好。”
容雨卉有些骄傲地挽着哥哥笑道,“哥哥最疼我,自然什么都答应了。”
可这回事实却非如此,只听容许道:“屋子里堆满了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过些日子再去玩吧。”
“为什么?”容雨卉撅着嘴抗议,“你们……你们其实成亲好久了呀,我也不是去闹洞房,做什么不好去玩?”
容许方要回答,忽又有悠扬地笛声传来,这一次的曲调更委婉更凄楚,好似倾诉着演奏者的无限哀伤。
“四姨娘又吹笛子了。”容雨卉举目看向翩翩小筑,口中嘀咕,“这两日真是不顺,先是二哥你和嫂子不好进城,又有三哥被人打伤,接着悦娘又惹怒了娘。本来大家都不痛快,偏偏四姨娘沉寂了那么久,突然又跑出了来。”
“吹得真好,比京城御用乐师吹得还好。”佟未不以为然只管欣赏这曲天籁,可客观的一句赞叹,却得来容雨卉这样的忠告。
“大嫂呀,在娘面前可不敢这样说,您一定要仔细些,不然可就要出大事的。”
容许却没有让妹妹再说别的话,找了些借口将她打发后,就带着佟未回藤园去,但他没有意识到聪明敏锐的妻子,实则早已察觉了其中的微妙。
不知是出于促狭想看容许尴尬,还是纯粹的好奇,当进了卧房夫妻二人独处时,佟未冷不丁冒出一句,“容许,那位四姨太……是不是对你特别得好?”
第五章 当年还自惜(二)
反是冯梓君身边的丫头云想机灵一些,笑着上来给容许斟酒,口中道:“奴婢听云佩姐姐说,方才莉园的初蔓姑娘来过,说是孙小姐身子不爽利,悦娘便向老夫人告假不来吃晚饭,在莉园照顾孙小姐了。这会儿云佩姐姐和云霞去给三爷送饭菜,一会子回来了二爷问问便知道了。”
但不论云想如何解释,老太太一张黑青的脸已然将一顿饭弄得无比感概,所有人都唯唯诺诺只顾自己碗里的东西,半句话也不敢多讲,生怕一不小心又触怒老佛爷。
佟未虽对这家人的是是非非无甚兴趣,可好好吃一顿饭都仿佛是煎熬,这日子实在是叫人憋屈的。于是继一些体面的老妈妈和大丫头来行过礼,采薇又自报家门后,佟未也再没有说话。直到冯梓君撂下筷子说不吃乏了被绿绫等扶着离去,这顿饭才冷冷清清地散了。众人也因心里不自在,便没有谁来与新娘子亲厚,不过淡淡一笑点点头就都辞了。
离了厅堂,佟未挽着采薇跟随容许走在回藤园的路上。靖康公爵府是京城有名的大门大户,且佟未自小出入京城名邸之间,可谓看尽繁华。然一路将婆家的屋宇楼阁看在眼里,容宅建筑不论在奢华、工艺还是布局上,皆不差帝都豪宅,叫佟未忍不住赞叹江南园林的巧夺天工。
“二哥!”忽然从长廊的岔道里闪出容雨卉的身影,她一改方才的拘谨,三步并作两步上来一把拉住她的兄长娇滴滴道,“你去了那么久,这次回来给我带好东西了么?”
容许也不似平时那般冷漠,轻轻刮了妹妹的鼻尖笑道:“一会儿送到你屋子里去,怎么敢少了容大小姐的?”
容雨卉欣喜不已,闪过兄长的身子对着佟未道:“二嫂,我能去你们的新房看看么?”
“这样……”佟未不置可否,看了看容许答,“二嫂没什么意见,你哥哥同意就好。”
容雨卉有些骄傲地挽着哥哥笑道,“哥哥最疼我,自然什么都答应了。”
可这回事实却非如此,只听容许道:“屋子里堆满了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过些日子再去玩吧。”
“为什么?”容雨卉撅着嘴抗议,“你们……你们其实成亲好久了呀,我也不是去闹洞房,做什么不好去玩?”
容许方要回答,忽又有悠扬地笛声传来,这一次的曲调更委婉更凄楚,好似倾诉着演奏者的无限哀伤。
“四姨娘又吹笛子了。”容雨卉举目看向翩翩小筑,口中嘀咕,“这两日真是不顺,先是二哥你和嫂子不好进城,又有三哥被人打伤,接着悦娘又惹怒了娘。本来大家都不痛快,偏偏四姨娘沉寂了那么久,突然又跑出了来。”
“吹得真好,比京城御用乐师吹得还好。”佟未不以为然只管欣赏这曲天籁,可客观的一句赞叹,却得来容雨卉这样的忠告。
“二嫂呀,在娘面前可不敢这样说,您一定要仔细些,不然可就要出大事的。”
容许却没有让妹妹再说别的话,找了些借口将她打发后,就带着佟未回藤园去,但他没有意识到聪明敏锐的妻子,实则早已察觉了其中的微妙。
不知是出于促狭想看容许尴尬,还是纯粹的好奇,当进了卧房夫妻二人独处时,佟未冷不丁冒出一句,“容许,那位四姨太……是不是对你特别得好?”
第五章 当年还自惜(三)
彼时容许正坐于案前提笔书信,闻言犹自不觉手中笔管微微朝下一震,于是笔尖触及宣纸,一点黑色迅速在纸上晕染开,待他发现,纸上字迹已被污染了泰半。
换上一张新纸,用玉镇纸铺开撸平,这一系列动作容许表现得一如平常的镇定,可在他的心里早已对妻子不知何时会冒出来的奇怪想法佩服得五体投地。战场上面对强敌也只一笑了之的大将军容许,竟会在家中完全挫败给一个小女子,这让他自己也汗颜不已。
“我没说错吧!”虽然丈夫表现得很镇静,但那张写坏的纸还是证明自己的话在容许的心里是起了作用,佟未乘胜追击,满分得意地立到桌案前追问,“你看,咱们一进家门她就冲你打招呼,比谁都热情。你妹妹不是也说,她沉寂好久又突然跑出来,我想不会那么巧是正好遇上你回家,应该是你回家,她才跑出来吧!这位四姨娘真是美丽动人,柳妈妈告诉我,她才二十九岁。”
容许手中的笔却没有要停的意思,他迅速写完一封信,将信纸在烛火前微微一烤便折叠装入信封,正要在信封上落款,却见一只纤白的手按在了上面。
“为什么不回答我?”
抬头看见的,是妻子一张蛮横的脸,只是在这样精致秀美的脸上,蛮横也显得那样可爱。
“被我说中了是不是?”佟未兴奋地又往前凑了凑。
容许心里难抑一股热流,他不晓得妻子是否有意识,此刻两人的面颊是凑得如此近,甚至只要自己稍稍一动,就可以吻到她娇嫩的红唇。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坐怀不乱并非是人人都能有的品质,更何况是面对自己的妻子。
“我记得……”容许忍着咽喉里冒出的干热,直视妻子一双灵动的眼眸,缓缓道,“我记得有人说过从今往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过自己的生活,所以,我应该有这个权力,不回答你提出的于我们两者之间关系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
佟未滞了滞,随即很不满意地收回身体,双手撑着桌面对容许道:“你还真是小气啊,不说就不说好了,拿那么严肃的外交词令说话,真是奇怪。”可她岂肯轻易罢休,少不得又补了一句,“其实吧,你不说我也知道答案。你看你脸红的,别再红了呀,冰做的人要是红化了,我可罪孽大了!”说罢旋身挑开水晶帘子,得意洋洋地往她自己的“地界”去。
长长舒了一口气,容许自然不会相信“脸红”一说,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何为脸红,只是他笃定了一件事,但凡能看到佟未人后表现的,一定不会相信那个乖巧温顺的容家二奶奶就是这位佟大小姐。
可容许却不敢笃定,下一回佟未再这样“亲昵”地和自己讲话,他是否还能遵守那“井水不犯河水”的约定。
这厢,佟未回到自己的地盘,慌忙去挑开妆台上盖着镜子的绸缎,果然一张红扑扑的脸蛋映在明镜里,她轻轻地吐了口气,一手捧着发烫的脸颊,一手捧着胸口安抚那慌乱的心跳。
实在是得意忘形了。她暗暗自责:要是刚才没来得及收住,一下子凑到他脸上去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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