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是学校,身为老师,最好的道谢其实还是认认真真地上一堂课。
董婉以前很懒惰,她除了自己的课之外,去教历史的时候,实在不算积极,一来她心里没底,去上这种课,要旁征博引,就算提前备课,也要花费很多记忆药片。
二来,她还是有些二十一世纪的习性在。
二十一世纪的人,你一个教绘画的,越俎代庖去教历史,万一碰上个把眼红嫉妒的人,就是一堆闲话。
也因此,很多学生都十分遗憾,尤其是有些大班的学生,因为课程冲突的缘故,听不到她讲课,以至于连课堂笔记都开始在学校里高价售卖,还有几个学生因为脑子灵活,倒卖笔记,把学费都赚回来一大半。
今天,董婉却提前通告,占用大教室,上午讲一堂,下午讲一堂,但凡没有课的学生都可以听。
消息一传开,顿时引来欢呼声一片,董婉进教学楼的时候,简直被吓得一缩脚差点儿给缩回去。
这种教室本来有一百个座位,却是愣是挤进来四、五百人,面对毕恭毕敬的学生,几百双晶晶亮的眼睛,董婉深吸了口气,亲自过去点了香,香气弥漫,她走上讲台,深吸了口气,声音如洪地吐出第一个字。
“同学们,今天第一堂课,我和大家一起来品一品三国。”
就在董婉出声的一瞬间,教室里安静的只剩下浅浅呼吸声。
…………
“王大人,这边请。”
一辆四匹马拉着的马车,在学校门口前停下,肖女士带着一群没课的教习们一起过来迎接。
很快,马车停下,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从车上下来。
他身上穿着补着补丁的马褂,手里还拎着一杆烟杆,身体瘦弱,头发蓬乱,可肖女士一行人却很热情。
对待财神爷,能不热情?
这位姓王,四川人,单名一个炽字,家财万贯,与官府的关系也十分密切,他向来乐于助人,几乎是有求必应,尤其是重视教育,在云南的时候,就有很多捐资助学的举动。
因为早年就和肖女士的父亲交好,前阵子肖女士办女学,他老人家还特意捎了五万两的银票,说让肖女士置办书籍给学生们用。
在云南四川那一代,这位和土皇帝也差不多。
老头子下了车,别看他老人家地位很高,却平易近人的很,见了肖女士,脸上露出个平和的笑容来:“行了,别客气,哪位是董卿董先生?”
说着,就四下看了看。
肖女士一怔:“您认识董……卿?”
王炽捋了捋胡须,笑道:“说起来,她还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他,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要折在道上。”
听他这么一说,肖女士更糊涂,心里也惊了惊,连忙招呼老爷子进去休息。
一边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其实董婉可算不上什么恩人不恩人的,王炽来京城,来得很突然,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家人都不希望他跋山涉水,但最近他总觉得身体不太好,想见见老朋友,还是勉强来了一趟。
结果刚到京城,就得了疟疾,也可能是早就得了,只是没有发作,一路奔波劳累,这才一下子爆发。
当时也找了好几个大夫过来,始终治不好,束手无策,最后有个洋大夫,提议自己可以试一试,他新做出来一种药,据说是能治疟疾。
老爷子实在忍受不了,再一听那药就是没用,一般也吃不坏人,最多有点儿恶心,便不听劝阻,吃了药,居然还真好了起来。
那洋大夫也很意外,据说他是因为看了美国的一篇报道,说一个科学家根据一篇小说,发明出无线电广播,顿时好奇,也去看了看小说,可惜没有翻译版本,只能看原版。
这洋大夫的中文还不错,也能读得懂,读了之后,发现里面还提到了一种治疗疟疾的药,叫青蒿素,那位化学专家主角,一本正经地跟他的朋友们聊天,就提到了这种药的化学方程式,还说了药理作用之类。
他一开始也是当小说读,没当回事儿,后来闲极无聊,就试着做做。
“我也没想到真能成功,那位小说家应该去学物理学,学化学,学医学,不应该虚度时光,她是个伟大的学者……只是不知道去注册专利,也没有经济头脑……”
洋大夫估计都想说那人很蠢。
董婉若是知道,一定大呼冤枉,她写小说而已,哪里想到那么多,不过是考据癖发作,而且写的主角是个高冷的化学专家,怎么表现他的专业能力,还不是多描写这些东西?
王炽笑呵呵地把这事儿一说,肖女士:“……”她是隐约听说过董婉在美国造成的轰动,只是一直没有真实感,没想到还真有这种事情!
其他教习也都说不出话来。
“我反正都来了京城,便想着见见董先生。”如果可能,他还想和董婉合作,开一家药厂。
既然王炽想见董婉,肖女士便打算派人去叫她,上课可以推迟,老爷子来一次不容易。
王炽却给拦住:“走,咱们一起过去看看,顺便让我参观一下你的学校。”
这学校的建成,还有他的功劳在。
那肯定是没问题,肖女士一边走,一边给王炽作介绍,学校里很漂亮,绿树成荫,处处是景,只是有点儿奇怪,平日里还有没有上课的学生,在校园里诵读文章,结伴读书,今天却没见着。
走了一阵子,刚一路过大班的教室,里面呼啦啦出来十几个人,蜂拥而去,遇见肖女士也仅仅简简单单问了声好,就继续跑。
后面他们先生拿着课本出来,学生却已经跑得没了人影。
肖女士:“……”
那先生哭笑不得:“还不是咱们小董讲课讲得封魔,一口气不停,酣畅淋漓,学生们也跟着疯了,你们去看看就知道。”
他显然不认识王炽,也不在意,抱着书溜溜达达地走人,肖女士心里有点儿好奇,王炽显然更好奇,一行人就转身朝着大教室走去。
董婉的教室在二楼,一行人上去,踩着吱吱呀呀的木梯,刚走到二楼,肖女士的脚步就顿了顿。
王炽也吓了一跳。
教室门口,窗户外面,密密麻麻地堵着几十人,别看这个数目不多,但学校里没有上课的学生,加起来也就这些了。
王炽一时间有些不敢抬脚。
虽然楼是新的,木梯也是新的,但他走上去,还是有些声响,此时此刻,他却有一种感觉,好像弄出动静来打扰了这些孩子,会让他负罪感。
这几人,都不知不觉放轻了脚步。
但其实,学生们根本就注意不到他们,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站着,王炽总觉得自己已经老眼昏花,可现在看见学生们鼻尖上的汗珠,到觉得自己的眼睛还不错。
所有的学生,精神都高度集中,全神贯注。
脸上那种严肃,让王炽也认真起来,悄声走过去,侧耳细听,只听见一个高昂的,略带些沙哑,却仿佛有魔力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走得近了些,鼻子里仿佛闻见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连脑子都清了清。
“蜀汉章武三年,刘备托孤于诸葛亮,诸葛亮接过了蜀汉政权这副沉重的担子,”
“我们知道诸葛亮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对于诸葛亮来说,他要处理的是四大关系:第一是君臣关系,第二是同僚关系,第三是盟友关系,第四是敌我关系。首当其冲的,就是君臣关系……”
王炽也喜欢历史,他这么一听,才听了一小段,就听了进去,甚至沉浸其中。
事实上,董婉为了学生们,这次确实是下了血本,不但把神香点了两根,而且她说的已经不是百家讲坛的品三国,记忆药片不要钱一样吃,用尽全部的力气,让自己的课听起来既通俗易懂动听,在深度和广度方面,也绝对让人着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都落了山,教室里的女声终于停了停。
“好了,同学们,今天的课到此结束,大家收拾好桌子上的垃圾,废纸千万不要留下。”
王炽的身体晃了晃,脚又酸又麻,一扭头便看到肖女士和他的长随一脸无奈地撑着他的腰。
长随苦着脸:“老爷,您忘了,您今天应康格先生邀请,要去东交民巷参加晚宴的。”
王炽眨了眨眼,扭头看向刚刚从教室里出来,正低头和学生交流的董婉:“请董先生做我的女伴如何?”
老头还挺时髦,知道去参加西方酒宴,还能带女伴儿!
第42章
董婉离开教室,就稀里糊涂地就被肖女士抓去,只是让她穿晚礼服的时候,她非要穿旗袍。
王炽老爷子还说好,中国女孩子们就该穿典雅柔和的服装,外国那些礼服跟丧服似的,不好看。
“不是什么要紧的宴会,康格先生招待一位刚从美国来的贵客,这才想举办个宴会,热闹一下,去了吃点儿东西,听听他们的音乐,稍微待一会儿就回来。”
王老爷子笑道,“若不是已经答应了,我宁愿和董先生多说会儿话。”
肖女士顿时失笑:“也就老爷子敢这么说。”
她听说过这个宴会,连慈禧都派了庆亲王前去,这个规格,几乎可以说是国宴。
王老爷子能受到邀请,可见他的地位不一般。
“正好老爷子带我们家阿婉出去转一转,省得她老在家里,再闷出病。”
换上紫色的绣花旗袍,董婉就平添了三分雍容。
肖女士把王炽老爷子来看她的缘由一说,董婉就笑了:“当初写的时候没想那么多,能帮到老爷子就是好事。”
王炽却很惋惜:“我要是提前认识董先生,在药方没公开之前,一定会想尽办法合作生产这种青蒿素。”
疟疾在全世界来说,都是一种危险的疾病,现在有特效药,赚钱和抢钱也差不太多了。
董婉也笑:“当初小说上写的毕竟不详细,那个大夫生产出来的药品,估计也就是在实验室里制作了一点儿,还远远算不上成熟,我以前的老师进行过打量实验,有很成熟的配方,我以前是没想到,现在打算直接把专利公开,全世界所有国家都能建药厂赚钱,咱们国内也一样,不知道王大人有没有兴趣?”
王炽怔了怔,忍不住大笑:“董先生是聪明人!”
他也没想过保密生产药品,在国内,根本就保密不了,再说,小说里已经提到,人家已经有人把东西生产出来,就算不完善,也总有完善的一天,至于去注册专利……王炽不是毛头小伙儿,那些西洋人连自己国民的专利,也不当回事儿,该盗版还是盗版,换了你一个清国的人,做梦去吧!
应该说,幸亏董婉有心思公布,否则让人知道她拥有这种治疗疟疾的特效药配方,对方也会使手段逼迫她公布。
像她现在这般,直接专利公开,没有哪个国家,哪个公司能来巧取豪夺,而且连中国都能建立药厂,分一杯羹,顺便还提升名望。
或许别人得到名望,就是能谋利,也是间接,可对董婉来说,名望就是利益,直接就能转换成影响力,买到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
她的系统,还远远没有探索完,也许等到影响力数值高到一定的地步,会给她带来巨大的惊喜。
王炽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近年来也没少和那帮子外国强盗打交道,对于他们的强盗逻辑,再明白不过了。只是没想到,董婉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居然也脑子清醒至此。
他心里不免有些难过。
一个国家,不能给自己的国民一丁点儿的安全感,岂能不让人怆然涕下!
王炽笑着点头,算是初步达成共识,剩下的细节,这会儿就没必要讨论了。
坐着马车,直接去东交民巷。
董婉正和王炽老爷子说笑,车窗里忽然被塞进来一张又软又黄的纸张,被风一吹,呼啦啦作响。
“天师在北京曰:‘世上人,行善者灾可免,作恶性命难逃。如若不信者,但看丁亥子丑年,灾难无数,尸骨堆山。鸡鸣时有人叫喊,不可答应。每逢朔望斋戒焚香,可免灾难。若有传写一张,可保一身安,传写十张,保一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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