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卫静继续假装看错,拿了星星旁边的月亮模型。
「这个是星星?」
「不是啦!」于是单懿慈又被逼着开口,说出那是月亮。
她们一来一往,卫静无论是用骗的、哄的、拐的,都捺着性子等小孩开口说超过十句话。
她花的时间比他少……单天齐嘴一抿,不得不觉得她很有一套。
「压下去,用力,对,做得很好。」卫静让单懿慈进厨房不只是帮忙跑腿,还跟她玩。
玩做料理的游戏,让小孩有参与感,她让小女孩把模型压在摊开的饼皮上,呈现出星星的形状,并在上头装饰眼睛和笑脸,才送进烤箱里。
在等待的时间中,她又让小女生帮忙整理桌面,做错了会指正,做得好会夸奖。
单天齐注意到,被夸奖后,女儿总会偷偷的嘴角上扬一下。
「什么人在那里?柳叔,是你吗?」卫静看见柱角底下有个突兀的影子。「你回来了?这么快?」
被发现了!
单天齐伸手抹了抹脸,让自己的脸部肌肉放松。要笑,不能板着面孔,否则他一站出去,气氛就会被他破坏。
「是我。」做足了准备,他才笑着站出来。
可是两个在厨房玩得很开心的女生,看见他后还是僵掉了。
他不笑还没事,笑起来的样子僵硬就算了,比起不笑更像恐怖份子。
「单、单先生,今天真早。」卫静回神,客气生份地招呼。
忍住,卫静,不可以笑,这样不专业!人是要鼓励的,单天齐愿意试着用笑脸面对女儿,这是好事,就算他笑得僵硬又不自然,可好歹表示有听进她昨天的建议。
「单先生……今天真早。」她的态度客气,笑容轻浅。
可单天齐不是笨蛋,卫静对他的客气温柔,是有距离的,从来不曾超过界限。
年轻保母与男雇工保持距离啊……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他不禁嘴角上扬,认同她保护自己也保护对方的做法,很好,没有非份之想,这大概是她能到今天一直保持完美纪录的原因。
「这样好多了。」望着他自然上扬的嘴角,卫静点了点头。「请继续保持。」
等一下,她是在鼓励他吗?收起笑,他又疑惑了。
「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没上课?现在是懿懿上英文课的时间。」
「唔?」卫静被问得莫名其妙,但转念一想,大概就知道原因了。
单懿慈害怕自己的父亲,而单天恩虽然是单天齐身边最信任的人,但有些话,还是不敢对他说吧?
唉……
「单先生,晚一点我再向你解释。」要说出辞掉懿懿家教老师的原因,太伤人了。
懿懿不开口说话,不会组合句字,但她听得懂,会看人脸色,当着小孩的面前说因为她程度跟不上所以不用上课,这样,她会伤心。
「叮!」烤箱发出提示音。
「饼饼。」单懿慈眼睛顿时充满期待,小手轻轻拉扯卫静的裙摆。
静姨说,饼干要让她带到学校吃,静姨烤的饼干最好吃了,其他人一定会很羡慕她。
「等一等,很烫,懿懿让开,静姨把饼干拿出来。」卫静套上隔热手套,打开烤箱。
浓郁的香气立即飘散,完全不输外头专门店的气味。
她拿起扇子将热气插散,单懿慈就在她旁边踮脚尖,想看刚烤好的饼干长什么样子。
「做饼干?」单天齐觉得突兀。
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做过这么……这么没意义的事。
单家的孩子有上不完的课,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知识塞进脑子里,当同龄的孩子掀女生裙子玩闹、追逐嬉戏时,他则在书房里,与家教一对一上课。
他不需要帮忙做家事,这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对,一起做好吃的饼干……咦?你做什么?」卫静笑容一瞬间僵硬,看着他走来,伸手拿起凉掉的饼干。
比成人巴掌还要大的手工饼干做成了星形,烤得金黄酥脆,放在手中还有余温,香气诱人,引人食指大动。
「我不吃甜食,不过这饼干看起来很好吃。」单天齐露出邪气的笑,把饼干送到嘴前,张嘴就要咬下去。
「啊啊——」原本不敢出声的单懿慈,看见期待已久的饼干要被父亲吃掉了,紧张的出声。
单天齐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嗯?怎么了?不能吃吗?」他挑了挑眉,明知故问。「这是你的吗,懿懿?」
卫静原本要制止他的,但猛然发现他跟女儿对峙的模式,好熟悉。
这人八成在旁边偷看很久了!她既无奈又好笑,对付小孩的招式被学了去,算他能现觉现卖啦……
「卫小姐,这是你的?」单天齐见女儿不说话,又转过来问她。
「不是我的。」她微笑配合他演这场戏。
单懿慈欲言又止,焦急的看着保母,希望心爱的静姨帮她讨回饼干,发现她没有帮她的意思,她又再回头看向父亲,一度张口欲语,却又因为害怕而闭上嘴。
「不是别人的,那我吃喽——」他张嘴,做势要把饼干咬下去。
「不可以!」单懿慈见状,终于喊了出来。
很好,她反抗了。单天齐松了一口气,故做疑惑地问:「为什么不可以?」
「我的!」当第一句话脱口而出,第二句话就简单多了。「我的。」
「什么东西是你的?说清楚。」跟卫静的温柔坚定不同,单天齐的语气带着恫吓。
「饼饼是我的!不可以吃!」在被逼迫之下,单懿慈一口气说了一串句子。
单天齐豪静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一句话超过五个字,这是第一次!
这种感觉就像是……第一次听见孩子开口喊爸爸,那种兴奋又开心的心情。
「好,还给你。」单天齐把饼干放下,诱哄她过来。「自己来拿。」
但是单懿慈仍是犹豫着不敢接近,下意识地望向卫静,在她鼓励的笑容下,她才敢走向父亲。
那样依赖询问的视线,向来是给父母的吧?
单天齐内心真是五味杂陈,看着女儿走向自己,迟疑、犹豫,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拿过饼干,才如释重负地笑开。
只是拿一片饼干而已,有必要如临大敌吗?
「懿懿。」他低声喊女儿小名,让小女孩当场僵住,不敢动。「说出来,不就好了吗?」
他蹲,握住女儿的肩膀,眼神与她相对。「看着我,爸爸有话跟你说。」
语气仍冷冽直接,但不同了,握在肩膀上的力道,感觉上不像在生气,于是单懿慈放大胆子,与父亲四目相对。
「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开口说想要。」这是单天齐的信念,坦率说出自己想要得到的事物,并极力争取。「不说就没有机会得到,说出来,原本不属于你的东西,说不定会变成你的。」并而不是用冷漠推拒掩饰她的在乎,这样,任何人都可以把她想要的东西抢走。
「唔——」卫静觉得他对懿懿的说词跟自己的意思相似,但,又有那么一点不同。
她要小女生开口说清楚的意思,比较像在玩、在学东西,而单天齐要她开口说想要,是在教谍积极争取。
「听见了没有?」单天齐沉声问,音量有些大。
「听见了。」单懿慈不敢不回话,马上回答,并说:「小声一点……耳朵……痛痛。」她努力从脑中找寻会的字句,向父亲表明。
想要的东西,一定要说想要。
不要的东西,也要直接说出来。
「你在跟谁说话?」单天齐不放过她。
「爸爸,小声一点。」她皱眉,一脸愁苦。「我耳朵,痛痛。」
这样的模式,卫静真想指控他抄袭!不过……算了。
要怎么跟一个笨手笨脚的爸爸计较呢?他已经抓到跟女儿沟通的方式了,这样就好。
「饼干不要一直拿在手上,会受潮软化,不卫生,懿懿,把饼干拿过来,静姨帮你包起来。」
「好。」单懿慈闻言应答,拿着饼干转到卫静身边去。
单天齐此刻才站起身来,看着女儿快速奔向保母,苦笑摇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们父女现在只能算是破冰。
「我知道懿懿没上英文的原因了。」懿懿连句中文兜不好,还指望她从小学习第二种语言?可他话才说出口,女儿立即露出惊慌的神情,他马上道:「没关系,不想上就算了。」
算了?单懿慈瞪大眼睛,疑惑的望着父亲,似乎从父亲口中听见「算了」两个字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头一回,懿懿没有跟父亲对话对到哭出来,这样的成绩让卫静对单天齐眨眨眼,以唇语对他说:「加油。」
她对这高高在上的单执行长有了一点改观。难怪他能够站稳现在的位置毫不动摇,正因为他有不吝于学习别人优点,修正自己的风度。
荒谬!单天齐应该要嗤之以鼻的,为了这种小事对他说加油,当他是三岁小孩啊?
但是心里有个他没发现的空缺,却奇异的被填满了。
***************
卫静开给单天齐的「功课」,在持续了三个月后,有了明显的改善。
单懿慈原本语言能力尚停留在三岁牙牙学语的阶段,但当心中的匣门被打开,她变得多话,会笑,就算说的话依旧不成句,也会很努力表达她的意思。
入冬的夜晚,卫静泡了一杯热花茶,身子缩成一团坐在窗前阅读。外头气候不佳,景色不清,连夜景都看不真切,窗栏上结了一层霜,很适合深夜阅读的气氛。
在这宁静时刻,房门突然被猛敲,她吓了一跳。
「谁?」
穿上毛绒绒的室内拖鞋,她狐疑地开门,然后第一千零一次对站在她门外,一脸慌张的男人感到无语。
又来了,只有单天齐会在半夜敲她房门,把她当救星,要她解决他与女儿之间的相处问题。
而且,还通常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蠢爸爸不懂该怎么正常反应而已。
「发生了什么事吗?」单天齐耶!善美集团执行长,被媒体形容成「天塌下来也不怕的男人」,不畏金融风暴、股灾泛滥,在逆势展现大战的男人,竟然会露出这种表情。
「懿懿她……」单天齐爬了爬头发,整个人被焦虑淹没。
「懿懿怎么了?」
「她睡着了……」
这回,她真的是无语,并眯眼看向他。
「只是睡着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卫静忍不住提高音量。真的够了!
「可是她在我床上睡着了!懿懿现在还是很怕我,要是明天早上醒来她被吓到呢?」
「单先生,听起来你从来没有跟自己的女儿同睡一张床?嗯,正好,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你可以试试看。」她让微笑堆满脸,不要对他叹息。
单天齐绝对不是一百分的爸爸,但起码肯努力促进亲情,以他忙碌的程度来说,他很努力了。
「你是认真的吗?」他瞪她的表情像她是叫他从顶楼跳下去。
「晚安。」她依旧微笑,然后当着他的面关上门。
「奇怪,为什么要来问我?」走回原位,她皱眉。凡是跟小孩有关的事,他绝对会来问她,或者偷学她的招式加以改正,可说这样也太依赖她这个保母了吧?
比如她给懿懿念故事书,他绝对会在晚上跟女儿说话时,不停的告诫她童话故事是骗人的,她是单懿慈,不是公主,不要相信没有根据的童话故事。
有时候她忍不住,会「温和」的跟他沟通:「你这人真没有梦想,可没有梦想也不要戳破别人的美梦啊。」
算了,不管他,他……不关她的事。
将那对父女抛在脑后,她明智的决定上床睡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七点。
「哇——」卫静在厨房里为小朋友准备早餐,结果听见激烈的爆哭声从单天齐房门内传出来。
她立刻放下手中食材,匆匆赶到单天齐房前,由半掩的门看见刚睡醒的小女孩,穿着棉质睡衣坐在大床中央,对正在打领带的单天齐哭泣。
「呜呜呜……」
「懿懿,怎么了?作恶梦了吗?」单天齐一脸挫败,为什么一醒来发现睡在他房间里,她就真的哭了呢?
「呜呜呜呜……」单懿慈抱着被单,扁嘴对父亲说:「爸爸对不起……」
他楞住,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爸爸没有生气啊。」
「昨天、昨天……我睡着了……」还是很抱歉很对不起的语气。「爸爸说故事,我睡着,对不起……」
「噗哧——」
卫静急急忙忙掩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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