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关心微臣的事,微臣当然感恩戴德,绝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微臣平日里很忙碌,也很少有时间回府里,约莫大半年都在军营之中,一忙起来谁都顾不了,若是娶了妻子,她更像是在守活寡。年轻时候也有过一段婚约,不过女方对微臣不满意,最终被人退了婚,后来也有人说起几件亲事,不过见我常常出征在外,这婚事拖着拖着,就成如今这幅样子了。”张奇急忙摆摆手,在军营之中游刃有余的人脉本事,似乎一到深宫,就不知该如何应付这个皇后娘娘,只能全盘托出,不敢有半点隐瞒。眼前的贞婉皇后,她当然胜过许多女子的美丽,却又端庄得体的让人不敢有半点遐想。
“张将军固然还在壮年,但我更想说,男儿成了小家,才有大家,张将军的身边,也需要一个知冷知热的妻子,我这儿有个合适的人选,就不知将军是否愿意看在我的薄面上,认认真真考虑一回——”穆槿宁不再迂回,这一番话直截了当,开门见山,虽然看得出张奇错愕惊讶,但眼底却没有任何的厌恶神色。
张奇一时困窘至极,听闻贞婉皇后要给自己说清,他当真手足无措,“只是怕微臣会辜负娘娘所言的那个姑娘……”
“婚姻大事,本不该有人来鸳鸯点谱,这事儿若非两厢情愿,两情相悦,也不一定能相濡以沫,琴瑟和谐。要不是此事紧急,我不想这段缘分无疾而终,也不会跟张将军开这个口。”穆槿宁说着这一番话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心中生出莫名的起伏波澜,她仿佛也有感同身受的过往,却无奈无法从追忆之中拾起任何片段。
缘分两字,却让张奇不知如何回应,他向来不在意儿女情长,更不知跟哪个女子还有缘分,如今需要劳烦国母为自己牵线搭桥。“娘娘的意思,微臣不是很明白。”
“我说的那个人你也认得,你们见过面的,在漠城之战。”穆槿宁看他这个武夫的脸上也有了一抹窘迫的神情,不禁唇畔有笑,像是张奇这么后知后觉的男人,也实在为难了宝月。不过若是宝月依旧苦苦等候,而男人却很难察觉到敏感脆弱的女儿家心思,这件事怕就会不了了之。看张奇的眉头拧成一团,费力地想,她轻笑出声,“看来你有些记不得了,不如让我来提醒你——”
张奇凝重的面色,突然舒展开来一道微弱的笑容,眉头舒展快来,他的嗓音浑厚:“微臣想起来了,战场上只有一名女子,微臣再愚钝,也不会猜不出来。”
“张将军是直率勇敢之人,定也不会厌恶宝月这样的女子吧。”穆槿宁总算暗暗舒了一口气,轻点螓首,不再隐瞒对方的身份名字。
“微臣的确受不了一遇到事就哭哭啼啼的小姐,头一回的对象便是如此,是个名门之后,自小就被捧在手里养大的。一看到血就要哭个几天几夜,但我们在战场上很多事都不一定,磕着碰着伤着在所难免,有时候身负重伤骨节断裂,更是可怖骇人,若是娶了太胆小的姑娘,也实在是难为她了。”张奇的心中漾过一阵激荡,他不知为何如今回想起宝月的模样,依旧记得起她骑在高大骏马上挥着黑色鞭子的潇洒姿态,他如今才想起,他也曾经有一刹那的分心。
“这样说来,宝月这样的性情,张将军是喜欢的了。”穆槿宁不疾不徐地说道,依旧镇定自若,看张奇也不是毫无触动,她更觉此事大有希望,心中的把握也就更大。
“娘娘好心为微臣当说媒之人,微臣也就不隐瞒娘娘了,微臣的确不讨厌宝月公主,说实在的,漠城一战上,她当真让微臣眼前一亮,微臣从未看到如此飒爽英姿的女子。”张奇避开她的视线,他道出自己的心声,“微臣是个男人,不会扭捏造作地口是心非,微臣不得不说……宝月公主是北国的金枝玉叶,而微臣出身贫寒,又是一介武夫,若要她下嫁,当真是委屈她了。”
穆槿宁笑道:“张将军说出此言,我倒觉得若是宝月嫁给你,她下辈子就有依靠了。”
张奇沉默不语,望着眼前美丽从容的女子,她的大家之范,更让人不敢轻易拒绝她。
“别人看轻她,把她当成是人质也好,战俘也罢,只要你心里永远记得她的高贵身份,记得她的原本面目,珍惜呵护她,宽容善待她,不就好了?若是如此,也没有下嫁高攀一说了,感情原本就是只需两人相互喜欢,哪怕不是门当户对也可。再说了,在我的眼底,张将军没必要妄自菲薄,你是朝廷的二品武将,威风八面,皇上也很看重你,你自然是配得上宝月的男人。”她看得出张奇的武夫外表之下,却有一颗为人着想的心,她知晓这世上素来都是尊崇名当户对的规矩道理,身份地位,是一道很高的门槛。但感情……何必遵循这些个势力的世道?!感情发生了,是谁也无法阻拦的。
张奇没想过贞婉皇后会说的如此一针见血,入木三分,这般的言论,实在让他同样心神激荡,更有些愧疚,若不是贞婉皇后提醒,他当初的心动,也就只是心动而已。
“说了这么多,我想听听张将军的意思,跟张将军说话直截了当,你我都不必隐瞒敷衍。宝月素来欣赏张将军的为人,你的大麾她保留至今,这是个很好的开始,若张将军不愿辜负她的心,为何不给自己一次机会?”穆槿宁话锋一转,笑容敛去,说的格外认真恳切。
“皇上那儿——”张奇自然没有任何不愿意,唯独想着宝月的身份特殊,而跟北国有着不解恩怨的人,当然就是一国天子。
穆槿宁却一句话,戳破他所有的担忧,轻笑出声:“皇上若是不同意,我又如何会见张将军呢?”
“一切都由娘娘做主。”张奇闻言,更觉自己尽在贞婉皇后的面前流露愚蠢模样,不禁当下就站起身来,朝着穆槿宁行礼,以身恭敬。
“宝月在我身边也学了一阵子的礼数,虽然有时候看起来不像是个贤妻,但只要她用心,定能成为将军的贤内助。我对张将军没有任何要求,将军若能体谅她远离北国嫁到你的府中,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亲人朋友,哪怕两人有了误会不快,请千万一定要有一颗包容之心。”穆槿宁真心劝诫张奇,这一段话格外中肯,有感情的铺垫自然比完全陌生的亲事来的有保障,但这世上,也并非只有感情,就能白头到老。
张奇在穆槿宁的面前打了保证:“微臣是个男人,绝不会欺压弱小,更不会苛待自己的妻子。”在漠城的战场上,见宝月被几千将士苛待的时候,他当真于心不忍,却没想过,两人还有这段缘分。当下,他当真是满心欢喜。
穆槿宁的唇畔,再度扬起一道清丽的笑容,她笑着点头,悠然说道。“张将军平素说一不二,我相信你,皇上也相信你。”
宝月跟张奇的婚事,在下月初的时候举行了,正因为宝月的身份异于常人,张奇也听从她的意思,不曾遵循繁文缛节,不过是一家亲朋好友出席了喜宴。宝月在出嫁之后,便要跟张奇一道住在张府,新婚第二日,她准时进了宫。
跪在穆槿宁的身前,那么坚强的女人,也忍不住流泪满面。她在宫里四年了,当真把她当成是公主,当成是人看待的,便是眼前的穆槿宁。而往后,她就要跟穆槿宁分别了,张家在城东,她也不是可以随意出入皇宫的身份。
她当真满心感动,若没有穆槿宁的帮助,她绝不会还有嫁人的那一日。
“新娘子在我面前哭什么?”穆槿宁以眼神示意琼音扶着宝月起身,轻声调笑,宝月跪在自己面前流了这么多眼泪,四年来,她也是头一回看到宝月哭泣流泪,她眼看着宝月,也知女子心中的波折。“张奇若是待你不好,你还是可以到宫里来跟我告状——”
“他对我很好,就像是皇后娘娘一样。”宝月破涕为笑,她这辈子能够嫁给自己倾慕的男人,嫁给张奇这么一身正气的男人,是她的福分。
两人说了许多话,穆槿宁亲自将宝月送到景福宫的门口,宝月环顾四周,暗暗打量着这一个宫殿,四年来她最长来的地方,就是这儿了。她紧紧握住穆槿宁的双手,却不知为何心中如此惆怅难舍,不知该怎么开口。
“我走了,娘娘——”
“在宫外也要好好的,去吧。”穆槿宁突然喉咙一阵紧缩,她依旧笑靥不改的从容,噙着笑容看宝月,唯独自己才知晓心中也有些许别样的情怀。
宝月的眼底再起波光,她咽下眼泪,或许人当真会改变的,她经历了那么艰难的事,还能有这么圆满的结果,穆槿宁是她此生最大的恩人,她这辈子都会在大圣王朝,只要她在宫外稍有动静,无疑是给自己的恩人找麻烦。
或许她这辈子遇到了穆槿宁,是格外幸运的事。
她走了一段路,还是回过头来朝着穆槿宁深深欠了个身,大圣王朝的礼仪她学了一些,但对穆槿宁的尊敬,是真正藏匿在心里的。
穆槿宁目送着宝月越走越远,直到最后消失不见,她才转身走入景福宫,四年时光之后,宝月也从宫里出去了。
虽然一直为宝月高兴,但不可否认,送宝月出宫的时候,她的心里也有些不舍,也有些空空荡荡的。
秦昊尧的身子,站在景福宫的正门前,他的黑眸幽深,负手而立。
佑爵曾经在第二天见过他,隐瞒着任何人,哪怕是穆槿宁也并不知晓。
佑爵满目是笑,一如往昔:“你定是好奇为何每回我都敢只身前来,哪怕连近身侍卫都不带一个,上回冒充北国使者,第二回是独自前往大圣王朝的阵营,这第三回又到了这个皇宫来了——”
“什么原因?”秦昊尧挑眉看他,神色之中,透露出满满当当的不以为然。
“那是因为我信你。”佑爵知晓若在谋略上,他并不是秦昊尧的对手,或许唯独相像之处,他们都有各自的抱负和野心,身在帝王之家,却也同样被这个身份所累,遭遇了格外辛苦的事。但这辈子,他们注定不会英雄惜英雄。他扯唇一笑,细长眉眼之内更多了调侃的意思,让人听不出来,到底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听上去是不是很可笑。”
“的确很可笑。”秦昊尧毫不当真,说的很平静,也有不屑一顾的意思。
“就当是我说了个笑话。”
佑爵挥了挥手中的扇子,低声笑道,秦昊尧的不捧场,他也习惯了。
“在北国,我跟她没有发生任何事。”
佑爵突然话锋一转,说出这一句话,却当下看着秦昊尧面色骤变,只听得秦昊尧冷声道。
“朕不在意。”
穆槿宁在北国停留了也有半年时间,更是被和亲而去,若不是佑爵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秦昊尧几乎早已淡忘此事。
“没想过你这么大度,早知道,我就不说这句话让你安心了。”佑爵扬声大笑,神情张扬轻狂,笑容敛去的那一瞬,他说的镇定冷静。“不过,秦昊尧,你若对她不好,我定会从你身边抢走她,不管用何等法子。”
“她已经有朕的两个孩子了——”秦昊尧嗤之以鼻,更不觉任何人的要挟对他有用,他素来不是拱手相让的性情。
“你觉得我会在乎吗?”佑爵却反问一声,跟秦昊尧相似的回应,却让秦昊尧面色一沉,愈发不快。
“这次,我说的可不是笑话,是真的。”
佑爵的笑意冷然,他直直望着站在对面的俊美男人,在离开王朝之前,这么说道。
他们,像是水火不容的两个人,第二个相同之处,在于他们的人生之中,有过一个相同的女人,对他们而言,都很重要。
…。
第15章番外大结局终生不渝
秦昊尧依靠在软榻的矮桌之上,耳畔的琴声悠扬,已然有了一阵子,他等候了片刻,但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从内室缓缓走来的女子,一袭正红色舞衣,纤腰窄袖,衬托出来身段玲玲,肩膀处绣着一片粉嫩桃花花瓣,裙摆处亦是如此,栩栩如生,仿佛是她刚从桃花林走过,漫天花雨将无数片桃花洒落她一身,落在她的肩头跟裙摆处,她莲步轻摇,浅笑盈盈地走向他的身前。
他许多年不曾看到她跳舞,虽然时隔多年才知晓年少崇宁曾经为了讨得自己的欢心而学了很长时间的舞,当年在皇宫之中,她身着白色舞衣,宛若误落入人世间的仙子,水袖浮动,眼神翩飞。
而如今的她,更像是在桃树中修炼多年的精灵,轻盈单薄的舞衣,朵朵盛开的桃花,青丝披在脑后,只是挽着一个素髻而已,黑发之间没有任何坠饰,唯独小巧耳垂上缀着一对圆润的珍珠耳环,她弯唇微笑,笑靥清丽脱俗。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或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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