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宠皇后(全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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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宠皇后(全文+番外)- 第4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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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明后两日就要稍稍转暖,我打算将天勋也抱出宫来,让爹见一面,就是生怕他着凉落下病,就无法跟皇上交代,否则,我上回打算就跟天宇一道带来的。半月前他看了天宇,不是很高兴吗?”穆瑾宁垂着眉眼,望向双手中捧着的那半杯茉莉花茶,沉默了许久,才轻轻说了句,言语之内不无淡淡的哀伤。二皇子如今才有两个半月大,这么小的孩子本就该再细心照顾段日子,如今还是深冬,她终日奔波劳累自然没有半句怨言,大人受点累受些苦不值一提,毕竟穆峯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要逼迫如此脆弱的孩子如何能跟着她一道折腾,她矛盾而两难,却也不愿让自己的莽撞,造成对自己孩子的伤害。

    “娘娘不必太勉强……”赵嬷嬷缓步走到穆瑾宁的身侧,神色恳切凝重,她这把年纪已经看过太多人事了,有时候再如何挽留也留不住一个人,一条命,越是不肯放下,就越容易内疚自责。其实身为长辈的人,根本不愿因为自己而为难晚辈,事事哪里有尽善尽美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自己当初来到塞外的时候,也曾嫁了人生了一对子女,但丈夫在她还不满三十岁的时候就生病死了,她已经守了半辈子的活寡了,其实有时候死人无意跟活人作对,很多活人不过是跟自己作对,才将生死别离看的那么重。活着受苦受累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死去洒脱超脱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穆瑾宁缓缓抬起眉眼,望向身边的赵嬷嬷,眼底的光彩黯然许多,仿佛本身的锋芒也敛去许多,这段时日她似乎遭遇了从未有过的困境和迷惘,每一日都很累,但却有不愿让自己松懈哪怕一天。

    只听得赵嬷嬷继续说道,穆瑾宁的忧心忡忡,满是心事,明眼人一看就清楚,谁也瞒不住。“老爷已经见过大皇子了,心中欢喜愉悦,说不定正是因此,病情才开始好转。娘娘已经为老爷做了很多事了,老奴也相信老爷虽然不说出口,但心里是明堂的,他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二皇子殿下刚出娘胎不久,哪怕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也不会抱着他出去受冷的,娘娘有这片心意,老爷又哪儿会指责您的不是呢?不如再过些日子,待春暖花开,再将二皇子殿下带出宫来,见见他的姥爷。”

    是啊……似乎生怕世人嘲笑,穆峯这辈子并不常常开口说话,唯有面对可亲的人才会说许多心里话,世人总看他疯癫糊涂,谁又能够说穆峯的心里其实比任何清醒的人更加清楚呢?!这般想着,她肩膀上的重负,仿佛被抬起几分,不再压得她都喘不过气来。

    她弯唇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她血色尽失,缓缓悠悠地道出一声喟叹。“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娘娘!”门边的脚步声愈发仓促,随着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穆瑾宁跟赵嬷嬷自然不难认出是雪儿的嗓音,她从椅内站起身来,只见雪儿几乎被门槛绊了一跤,可见她多慌不择路。

    赵嬷嬷笑着扶起雪儿,扬声问道。“雪儿,老爷醒了?”

    “娘娘……老爷又咳出血来了,比上次还多……这可怎么办好啊?”雪儿急着抓住赵嬷嬷的手臂,从地上爬起身来,脚步踉跄,将被吓得死白的圆脸朝向穆瑾宁的方向。

    此话一出,自然石破天惊。

    穆瑾宁心中,突然传来一道破裂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手中的青瓷茶杯,直直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浸泡开来的浅金色茉莉花,无精打采地躺在碎裂的瓷片中央,芬香四溢的茶水,洒了一地。

    她的身子像是被人重重砍伤了,疼痛从身子任何一个角落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痛得她无法继续呼吸,穆瑾宁站在原地,也顾不得再看脚边的满地碎片,双目一红,双手却不由自主地交握着,指节因为过分用力而愈发苍白。

    然后,她走出外屋,头也不回的离去,直直奔走向穆峯的屋子,纤细的双肩,因为那过于熟悉的人名,变得僵硬如石。起先,她脑中一片空白,还不能确定,究竟是听见了什么。然后,雪儿说的那些话,一句又一句,像是在耳畔萦绕不去,在她脑海中不断重复了又重复、重复了又重复,永远不肯消散,甚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慌乱……穆瑾宁疼痛不已的闭上了眼,那每一个字,都像钉子般,深深钉入她的心头,深蓝色宫装之下的白色绣鞋越走越快,她疾步转过一个转角,咬牙走入那一间大门虚掩着的屋子。

    “娘娘,大夫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还未走入内室,外堂的婢女面色同样苍白,急急忙忙朝着穆瑾宁行礼,雪儿姐方才急急忙忙去禀明皇后娘娘,没想过皇后娘娘来的这么快。

    瞅着宫女手中浸透了一块染血帕子的血水,穆瑾宁的眉头更重,她转向另一方,冷声道。“琼音,你赶紧去宫里一趟,请御医过来。”

    见琼音点头正欲离开,穆瑾宁突地一把拉过她的衣袖,神色沉重不堪,低声嘱咐。如今来的更快的便是常常为穆峯看病的冯大夫,但请琼音再找一个御医来,更为稳妥。“骑马去,这样更快些。”

    “奴婢这就去。”

    琼音看得出此事的紧要,不敢有丝毫怠慢,话音刚落,已然大步跑出了这个屋子。

    从自己的腰际取出一块簇新的白色丝绢,穆瑾宁走近穆峯的床边,看他难过地咳嗽,但手边摆放着的几块帕子都已经染上鲜血,他万分踌躇,她伸手轻轻拍着穆峯的后背,为他抚顺气息,以丝帕为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嘴角的血污,哪怕鲜血沾染上她的指节,她也仿佛没有看到一样神态自然,似乎眼底就只有穆峯一个人而已。

    “宁儿,宁……儿……”他的口中还有未曾清掉的血污,说话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咬字不清的模糊,难以听清楚。只是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他只能靠着隐约的光景,揣摩着这么温柔这么耐心的女子,是自己的女儿。

    “爹,我是宁儿,你如今身子一定很难过,就别再说话了。”穆瑾宁从婢女手中接过一杯温热的清水,婢女端着金盆弯腰站在另一侧,她将清水送到穆峯的口中,她在他耳畔低声引导,看着他很慢很慢地漱了一口水,最终将口中血污吐出。她噙着温柔的笑容,处乱不惊,声音轻柔,字字清晰。“大夫马上就要到了,你很快就会好的,千万别担心,也不能胡思乱想。”

    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再过两年就要六十岁了,她如何也无法否认,穆峯在这一年内,已经显露了老态……他的双目不再清澈明亮,他的声音不再温厚,甚至他如今已经瘦得判若两人了。

    她突地眼底一片濡湿,满心酸楚,她到了如今的地步,没有任何可怕的东西,却也无法撼动命运给她的无奈和苦痛。一个月的陪伴,一个月的奔波,一个月的劳累,都算不了什么,她从未像是此刻这般慌乱惧怕,胆怯发抖。

    穆瑾宁甚至已经无法分清楚,到底发抖是自己华服之下的身子,还是自己迷失了过去失去了自己的麻木不仁的心。

    看着穆峯咬牙费尽力气朝着她挤出一个勉强至极的笑容,哪怕他已经再也无法说出话来,她能够听到的也只是穆峯喉咙口沙哑破碎的气音,她抢在穆峯的前头说话,不让他再有开口耗费体力的机会,只是话一说出口,便破裂开来,她从未如此语无伦次,甚至自己都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想说些什么,她当真混乱的来不及想到任何应对的法子。“爹对我这么好……我知道,爹这辈子最疼女儿了,不管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只想着女儿一个人,爹想要我嫁一个好男人,但这世上跟爹一样的男人,跟爹一样爱娘的男人,就只有一个……爹这么喜欢女儿的话,宁儿给您添个跟我很相像的外孙女好不好?下回待木槿花开了,我们一家子去看娘好不好……”

    “宁儿……我刚刚梦到……淑雅了……”

    穆峯紧紧抓住穆瑾宁的指节,他的双目浑浊一片,方才的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他虽然没有任何力气,卧病不起,但耳朵还是好使的,女儿的这些话落在他的耳畔,不知为何比起平日里更加清楚,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在他的心上一样。有时候……他常常无法听懂别人说的话,唯独女儿说的话,他似乎每回都了解,甚至只消她一个眼神,一个神态,他都能做出相应的回应,他知晓自己的不同,却又痛恨自己的不同,连累了女儿很多年,但他如今,更想念自己的妻子那淑雅。或许是看到女儿已经嫁了人,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他笃定他们会更加幸福,更加顺利,更加圆满。

    而他的力气……就像是他的寿命一样……一点一滴地被时光,狠心地从身体里面抽离出来,他活着好累,也很痛苦,哪怕是千年人参,对他也起不来太大的作用。

    他仿佛又想起了自己妻子刚刚生下女儿的那一日,妻子为自己女儿起名的那一日,他方才喝了药汤,昏昏沉沉地睡了好久好久,好久不曾在梦里见到淑雅了,他急着跟自己的女儿分享这么好的事。

    唯独这一句话,落在穆瑾宁的耳边,却令她的双目,不禁淌出清泪,她粉唇微启,却根本说不出话来,如鲠在喉。

    一道强光,射进人的眼底,当下有一瞬,根本看不清楚前方模糊光影。他笑了笑,仿佛看得到一个想念了几十年的倩影,缓步从屋外朝着自己走来,他想起那些日子,新婚时候,他被人拉着带着走入新房,有人教着他掀开新娘子的红色喜帕的时候,那张端庄秀丽的面庞,从今往后就刻在了他的骨头上。他知道,那一夜,他是新郎官,而她是新娘子,他的新娘子。那个女人说的任何话,都格外的好听,偶尔他轻狂起来,发起性子来,也着实令人头疼,整个郡王府的人都拿他没办法,但他唯独听她的话。她温柔聪敏,很有耐心,每一件他不懂的事,都愿意耗费很长的时间去教导他,她喜欢花草,这个喜好也影响了他,让他暴躁很难平静下来的性子,渐渐好转许多。他甚至愿意安静地蹲在她的身边,陪着她一道将庭院中的空地锄草翻开,洒下花种,然后……。

    “如今我们只剩下等待了。”女人的温和嗓音,宛若春风拂面,她的嗓音之内,隐约听得出安静的笑:“夫君,种花就要有耐心,没有耐心,是看不到花开的……我们播种的是花,也是来年春天的希望。就像是我们一样……”

    “淑雅最喜欢的花是木槿花,我知道,我知道!”他焦急地回答,自从娶了妻子之后,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妻子身上,他急于了解妻子,胜过了解这世上任何事。

    淡淡的笑声从空中传来,她实在是有些无奈,不过却有不见半分不耐,继续说下去。“夫君,我不是在说花的事儿了,我说的是我们也有了新的希望——”

    “希望是什么?”他当真是犯了懵,很多话,很多事,他当真是一知半解的。但别人的话,他可以装傻充愣不去追问,只是妻子的话,他很想彻底明白是何等的意思。

    “我们就要有孩子了,夫君……”有人在他的耳畔低低地说,仿佛在那一刻,她当真把“希望”,播种在他的心里,他听到了希望即将开花的声音。

    ……。

    穆瑾宁蓦地心口一缩,看得清楚穆峯的眼皮越来越重,眼已然半阖着,仿佛刚刚睡醒,又要坠入虚无梦境之中去。

    “爹,你要想念娘的话,我们明日就去看娘——”穆瑾宁已经顾不得自己的话是真是假,是哄骗还是承诺,她轻轻摇着穆峯的臂膀,强颜欢笑,语气宛若孩子的撒娇,宛若不懂事的挽留和固执,眼底的清泪却不觉已然滑落面颊,颗颗滴落在穆峯的削瘦手背之上。

    穆峯唇畔的笑,却渐渐变得僵硬,他最终闭上了双目,再也不曾张开眼来,再也不曾醒过来。

    他甚至不曾答应穆瑾宁,甚至不曾说一声好。

    就这么去了。

    一声不吭地去了。

    她费尽力气地喘气呼吸,面色愈来愈惨白,紧紧抓住穆峯的手,趴在他的身上陶陶大哭,宛若不懂事的少女一般。

    匆匆赶来的大夫见状,脚步停在不远处,听着满屋子的恸哭声音,他最终还是走入其中,看了看床上的老人,当下就清楚穆老爷已经驾鹤西去,灵魂不在身体里面了。

    琼音带着一道骑马来的御医刚跃身下马,还未走入大门,却已然见着两名哭红了眼的丫鬟将一对白色灯笼挂在正门口,这是京城的规矩,一旦有人离去,就要在门外挂上白色灯笼。她手中的那支马鞭无声落地,身子一晃,无声瘫软在地,人神恍惚地跪在门口。

    ……

    来年清明节,天不曾下雨,天际晴朗无云,微风徐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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