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性命,不是她可做主的。更不是为了任何一个人,可轻易抛弃丢去的。
在她走出锦梨园的那一瞬,仿佛身后沈樱的哭声,愈发悲恸浩瀚。她哭得,不是别的,而是,她不甘心输给穆槿宁这般根本没有将整颗心投入这份感情的女人,这样无心无泪的女人……
“小姐小姐,别在地上哭了,快起来吧。”代儿从门外跑了进来,见沈樱跌坐在床下,脸色大变,以为是被穆槿宁欺负成这般模样,急急忙忙将她扶起身来。
“她说,她不会,她不敢,她怎么跟我比?她到底拿什么跟我比?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沈樱不知从何处来的惊人力气,十指深深陷入代儿的肩膀,用力将她晃动,双眼满是血丝,脸上的泪痕未干,潦倒狼狈极了。
她厉声喝问,仿佛跟中了魔障一般,异于常人的癫狂。
她不曾跟穆槿宁提及秦昊尧最终要赶走她的事实,其实因为心中还有一线希望,一旦她大方待穆槿宁,让她当侧妃,或许秦王就不会那么生气,或许,这件事,还有最后的转机。
沈樱坐在床沿,任由代儿给她披上袍子,只是她依旧冷,冷的全身不自觉地颤抖,明明如今天气抓暖,明明暖炉离她那么近,唯独她的手脚,还是掠过一阵阵寒意。
她目光呆滞,静默了许久,最终含着泪光,环顾四周,道出这一句,满心叹息。“我最终还是保不住这座院子。”
“王妃,王爷绝不会那么无情的,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呢,何况当了一年的夫妻……”
代儿搜刮了满腹的安慰话语,她身为婢女不懂得太多人的感情和相处之道,只知道,人的感情是一日日积累起来的,难道一天说没感情了,就要断绝的一干二净?!
“我兴许跟王爷的时间并不长,但王爷不是那么优柔寡断的男人,整个王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也不会更改王爷的决定,甚至太后都拿他没办法。”
沈樱沉默了许久,才抓下身上的袍子,红着眼说出这一番话,等到最后,她已然满面仓惶,满心凄凉。
“她没拿郡主怎么样吧。”琼音跟随着穆槿宁,看她一路上都冷着脸,不曾开口说一个字,不禁暗自揣测,到底那半个时辰,屋内发生了何等的境况。
穆槿宁轻摇螓首,依旧面若冰霜,眼中的寒意,迟迟不曾随风飘散。从今日的沈樱看来,一定是秦昊尧对她坦诚了,她才会如今焦急,下了重注。
否则,以沈樱的矫妄个性,是不会轻易以侧妃,来演这一出愿者上钩的戏码。
到底,秦王对沈樱说了什么?!
难道——
心中的一个想法,猝然让穆槿宁心口一沉,她突然毫无来由地停下脚步,琼音不知所以,只能在一旁候着。
这样的揣测,根本没有持续太久,第二日中午,就传来秦王已经给沈樱,一封休书的消息。
沈樱瘫坐在床上,不言不语愣着半日,都不敢置信,被她丢掷在地上的那封休书,会是给她的。
竟然是给她的!
而即便是要将休书给她,秦王都没有来到锦梨园,而是——他的手下将休书送来,也算是走过场。
因为前两天,秦王的一句,本王已经荣不下她了,就已经将一封无形的休书,甩上她的身子了。
这两天,让她平静度日的,其实也不过是一种假象。
她怎么没有想过,会扶正那个小野种当义子,就是秦王准备全心全意扶持穆槿宁的征兆?!穆槿宁不在意侧妃的位置,秦王更不在意。
休了她,秦王自然可以让穆槿宁做正妃的位子,所以穆槿宁打着这样的心思,自然不会答应当侧妃,她要的——是当整个王府唯一的女主子,王府的当家主母。
她看着休书的时候,双手颤抖,不,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是沈洪洲捧在手心呵护养大的明珠,她做梦也没有想过,沈家为自己铺的路,居然这么快,就断送了。
“你回沈家,去找老爷。”
沈樱避开视线,不再去看到那地面上几乎被她揉烂了的那封休书,她的七出之名,是善妒。
谋害人命四个字,并未写上休书,似乎是秦王跟她相识一场,这就是最宽待她的法子。毕竟,她的贪欲,跟太后的纵容,也有说不清楚的关系。
秦王没有将最后一层纸戳破,已然是给她一份颜面,也给沈家一份颜面。如果她还有自知之明,不想闹得各自难堪,似乎应该收着休书默不作声地离开。
“那小姐呢?”金兰默默问了句,只是她也不知晓,到底是否沈老爷,是否就可以挽回今日措不及防的一切。
“我当然是留在这里了,东西这么多,不收拾个几天,怎么收拾的干净?”
沈樱睨了金兰一眼,冷冷说道,即便只是一个搪塞的理由,她也不会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
金兰这才察觉到自己没有什么眼力见,代儿拉开她,走出门去交代了几句,便放她走开了。
“这封休书……。”代儿轻声问了句,不知该如何处置。
“烧了吧,见着心烦。”沈樱阴沉着脸,抛下这句,她没有这等的情怀,还将夫婿的休书完整保留。
休了她,就是给她打了一巴掌,她也有自己的尊严。
她还要等,等下去,毕竟沈家从来就是她十七年的靠山,若是连沈洪洲都没有法子,她就会认命,到时候,也只能认命。
即使天塌了,她还有一个有权有势的爹。
她不能这么快就低头,让穆槿宁看她的笑话,看她狼狈不堪地离开秦王府。她是八抬大轿从正门嫁过来的,当时轰动京城,而穆槿宁——是在不耽误那天的吉时,晚了约莫小半天,才从偏门进门的。
她当真要对穆槿宁低头吗?!
她不禁咬紧下唇,满目敌意渲染,胸口炽燃嫉妒火焰。
第97章休了沈樱
琼音将消息带来了,就在穆槿宁带着念儿用午膳的时候,念儿一开始总是依赖人喂食,如今有时候也愿意自己吃饭,穆槿宁的眉眼带笑,听到琼音的话,眉眼之间的笑意,一刻间消失彻底。
“王爷下了休书给沈樱?什么时候的事?”放下手中的碗筷,穆槿宁侧过脸去,唯独身边的念儿,依旧吃得很香。
“约莫一个多时辰前。”琼音压低声音,一身冷静。
秦昊尧这回,难道真的不打算容忍沈樱了?却是在沈樱刚刚落了胎儿之后,他就不怕世人说他太过刻薄无情?这可是风口浪尖处啊。
“会是来真的吗?郡主?”琼音给穆槿宁舀了一碗汤,追问了一句。
“如今沈樱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你猜是谁?”穆槿宁眼波不闪,将这碗汤吹得凉一些,才端放在念儿的面前,这是排骨萝卜汤,念儿最喜欢的一道汤。看念儿喝的稀里哗啦,穆槿宁的眉眼之处,稍稍多了一分柔和。
“沈洪洲大人?”琼音细细想了想,顺着主子的路子回应。
“她一定是穷途末路,去找人搬救兵了,这场戏要看沈洪洲能否挽回一切,如果到时候王爷不给他一个面子,依旧要赶走沈樱,那便是动真格的。”
穆槿宁粉唇绽放一抹轻松笑意,之前为了休掉沈樱,秦昊尧造了一个多月的势,只等时机成熟,免得麻烦。
沈家如今自身难保,还要为唯一的女儿四处奔忙,实在是可悲。
心中淡淡的叹息一声,她依旧神色自若,拾起手边的银箸,给念儿夹了一口鱼香肉丝,只是这两日,她并无太大的胃口。
太子妃的事,还无任何进展,她微微蹙眉,看着念儿吃饱了,她掏出丝帕为他擦拭满嘴的油腻,便让人撤了桌子。
“琼音,跟我出去散散心。”
穆槿宁将念儿交给雪儿看顾,说完这一句,便侧过身子,望向琼音,琼音自然看懂了主子的眼神,身手利落一把捉住长台上的佩剑,收入袖口,紧跟着穆槿宁走出了王府。
“赵太医怎么还不来?”
琼音在护城河边,等候了许久,她可是昨日就前去送信,在宫门口让钱公公捎话给赵尚,让他在这个时辰的时候,到护城河边来的。
穆槿宁站在河岸,望着转暖的一河春水,不动声色,她自然清楚,赵尚并不会不守时,若是当真来晚了,也是被事情耽搁了。
“来了来了——”琼音满面雀跃,远处已然走来一个年轻男人,身着灰色常服,袖口是蓝色图纹,显得稳重而踏实,一身正气。
穆槿宁双手交握在身前,噙着浅淡的笑意,望着疾步从从走来的赵尚,琼音看人来了,便自觉退后几步,站在树下观望四处,不让有心之人趁机扰乱主子的谈话。
“我约你来,是想说说太子妃的事。”她的眼瞳之内,一片澈亮赤忱,望向赵尚的身影。
“你去见了太子妃?”赵尚看着穆槿宁的双眼,这样的疑惑,伴随着更多的不安而来,毕竟如今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到太子妃,若是皇后,自然心机不纯。
穆槿宁点头,面色愈发沉郁。“见过了。这种怪病,居然用受了风寒的借口,也能瞒住众人这么久——”
“你一点也不害怕?”赵尚想到太子妃初期的症状,已经让人颇为担忧,若是如今,想必愈发不可收拾,一个女子看到那般的情景,居然还能如此自若镇静,实在让人佩服。若是穆槿宁出生在医药世家,兴许也能当一个仁心大夫。
“因为我不相信,我看到的太子妃,是患上花柳病。我想,患病的若只是太子妃,这件事就蹊跷了,所以,我是来跟你求实的。”她目光如炬,她心中揣摩着的,是太子妃的病症,不过是跟花柳相似,要想知晓是不是,只要问一件事。
赵尚望入那一双美丽却又冷沉的眼眸之中去,最终点头:“太子并未曾患病,只是如今他一心照料太子妃,身心俱疲。”
“太子娶了亲,成了家,本该去学会如何应付朝廷上的事,太子妃患病这大半年,太子对朝中之事不管不问,几乎寸步不离东宫,我想如今皇后对太子妃,也颇有成见。”穆槿宁暗自呢喃,皇后的期望,是年轻的太子成家之后,就该立业了,毕竟秦家的江山社稷,总要太子来接手。
但太子妃新婚不久就染病,不但耽误了太子接触朝政,更无法为太子孕育子嗣,苛刻的皇后,如何能够安心?!她担忧的,是秦王暗中将权力紧握在手,到时候,太子就艰难了。沉默了些许时候,穆槿宁才走前两步,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思绪沉淀。
“赵尚,我在塞外的那几年,也曾见识过一些人的病症,跟中原的不同。若是太子妃当真被毒害,会不会这种毒药,原本就来自很远的地方,虽然病症可怖,其实还有解救之法。我们只是孤陋寡闻罢了呢?”
赵尚闻到此处,目光依附在她的后背上,渐渐深沉。“自然有这样的可能,不过这中原之外的,可不是弹丸之地,让我们如何下手去找?”
穆槿宁微微怔了怔,最终缓缓转过身来,眼神格外复杂难辨。“其实……。我在塞外听说过这样一种病,可以让人全身溃烂,身体发肤皆为毁坏,不过并不能肯定,就是太子妃的得病。”
赵尚不禁皱起眉头,他不敢想象,到底穆槿宁在塞外,与何人接触,又是,过着何等样的生活,塞外向来龙蛇混杂,三教九流的人的确复杂,但——或许的确比中原的视野开阔,见多识广。
穆槿宁的担心,绝不是毫无来由,她听说的,只是只字片语,但口口相传的,哪里经得起认真推敲?!
如今摆放在她面前的,是活生生一条人命。
医术治病,救死扶伤,绝不是儿戏。
“毕竟若是用错了药,没有起色倒是其次,要是让太子妃病情更重,这样的罪名,谁都担待不了。”
赵尚的眼神清朗,并不着急,缓缓问道。“你可曾听说过医治的药材?”
“并不全,但我将记得住的都写在这张药方上,其中有两味药,都是我在京城没看到过的,要收集这些就要花不少功夫,更别提这个药方子不完整,所以只能让你再想想法子了。”
穆槿宁从袖口掏出一张宣纸,叠的四四方方,送到赵尚的面前,他收了,随即塞入腰际,神色平静。
赵尚最终还是问出了口:“郡主,你为何会听说这些奇异的病症?微臣有些好奇。”
“有段日子在一家药馆做过事,如今想来感激你当年教我认识药草,能让我当年不至于挨饿。”
穆槿宁垂下眸子,神色染上一分落寞,她自从回到京城,的确鲜少谈及过往,一句带过,并不多谈其中细节。
“你能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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