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的力气可真大呵——”雪儿在一旁鼓掌,摆明了睁着眼说瞎话。
“娘亲,跟蝴蝶一样……飞啊,飞啦……。”念儿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在他如今认识的世间万物之中,一种会飞的便是燕子,还有一种,便是蝴蝶。如今坐在秋千架上的娘亲,就像极了有翅膀可以飞翔一般,不过或许在他的眼中,蝴蝶要更美一些,所以才将娘亲誉为美丽的蝴蝶。
穆槿宁回眸看着念儿,在她喜欢幻想的少女年岁,也曾想过会有心仪之人站在秋千架之后,推着她飞舞,像是翩翩羽化,每一回飞的极高,越是靠近湛蓝天空,每一回靠近大地,地面上鲜花绚烂……她会坐在秋千架上展唇微笑,或许还会跟孩子一般尖声欢呼,任由衣袖挥舞,长发飘洒,也迟迟不肯停下,只会回头对着那个男人说:“再用力一些,要更高,更高才好玩。”
如今站在她身后的,却是一个两岁出头的男孩,他其实哪里有多大的力气,在荡回地面的时候,穆槿宁已然悄悄地将绣鞋探出长裙,踮在地面,暗自用力,才能让秋千荡了这么长的功夫。
“你想娘亲跟蝴蝶一样飞走吗?”
穆槿宁神色一柔,笑着问道,如今还未到春天,整个院子还未看到一只蝴蝶,念儿认识蝴蝶,不是从这万物萧索的冬天看来的,而是——从她的画上认识的。
念儿却蓦地垂下了双手,仿佛娘亲的问题,当真难倒了他,他最终摇了摇头,低声呢喃。“要是娘亲跟蝴蝶一样飞走了,那我就没有娘亲了……。”
穆槿宁挽唇一笑,只是她也并不知道,到底有一天,她会不会就当真跟蝴蝶一样,消失出众人的视线……。
她虽然也会舍不得,但若是最坏的结果,那也是谁都拉不回,谁都无法挽救的。
只是,她或许会有亏与那个人。
虽然愧疚,但她并不后悔。
“王爷。”雪儿见秦昊尧穿过竹林,有些诧异,他不是应该在锦梨园安慰失去孩子的王妃么?不过她虽然疑惑,却还是朝着他福了个身。
“小子你有什么力气,还想给你娘亲推秋千?”秦昊尧冷冷淡淡丢下一句,杨念皱了皱眉头,走到一旁,却有些不甘不愿。
穆槿宁坐在秋千架上,无法对着秦昊尧行礼,更无法将自己的眼神,对准身后的男人,但不多久之后,略及自己后背的双掌,成了他的。
她不用自己偷偷踮着脚,他的力道足够了,让她随着秋千,荡上了更高的地方,更接近天空的地方。
仿佛上面那一瞬的呼吸,都是格外清新的,她突地不自觉地紧闭双眸,蹙着眉头,秦昊尧推了一把之后,他走到她的一旁,看着她紧闭着眼的面庞,揣摩着,她或许是怕高。
他们各自沉默着,她仿佛陷入一场梦中,她当真变成雨夜水缸中的一尾鱼,只是她跃动着身子,跳到很高很深的水池,再也不必摆尾等死,更不必等待身上的鳞片渐渐变得凝固干涸,她沉入水池,心愈发平静了。
最后,他的低沉嗓音,却没有往日的沉重,格外轻盈地刮过她的耳畔,在她几乎轻吻着愈发轻灵空气的那一刻,她的心蓦地一紧。
“本王想了很久,杨念并不让本王憎恶,既然他往后也要在王府住,不如本王就收他当义子。”
穆槿宁闻言,不禁怔住了,秋千荡下来的片刻,她的身子几乎跟他只有咫尺的距离,仿佛擦肩而过,只是她还不曾开口,秋千又往后荡上很远,他在她的眼底越来越远。
第二回,她接近那个俊美的男人的时候,他黑眸之中的炽热,仿佛要将整个秋千架都燃烧殆尽,她的眼波闪烁,唇瓣轻启。
“王爷,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秦昊尧的薄唇边,有很浅很淡的笑容,一闪而过。这一年多来,他失去了两个孩子,他的亲生骨肉,或许——他当真应该正视如今,再强硬的心,也该心软一回。
那一荡,再度将她抛向天空。
她再度紧紧闭上双目,并非因为她惧怕这般的高空,而是,仿佛这一刻,即便从这么高的地方,从秋千架上摔下来,她也可以微笑。
她的灵魂,像是从身体之中飞舞出去,在高空之中,看自己的身体从秋千架上站起来,然后,重重抛落地面,摔得筋骨断裂,粉身碎骨。
不知有什么东西,从空中重重撞入她的心口,极致的疼,却也——让她愈发坦然,愈发无所畏惧了。
秋千,渐渐缓慢下来。
她当然不会后悔。
即使,曾经有一刻,她那么靠近蓝天,也从未忘记,她的双脚,始终要踩踏上地面。
“念儿,还不过来给王爷请安?”
她从秋千架上离开,牵着念儿的双手,缓步盈盈走到秦昊尧的面前,神色一柔,让念儿在秦昊尧的面前,跪下磕头。
杨念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不知眼前这个男人,是一句话就可以让他生一句话就可以让他死的高贵男人,更不知这个男人,是一句话,就能让他从庶民的平凡身份,跃为不同的身份。
听从了穆槿宁的话,小小个子的孩童毕恭毕敬地跪下了,给秦昊尧磕了个头,却又暗暗偏过头来看着穆槿宁,不知何时才能起来。
“起来吧。”秦昊尧淡淡说了句,杨念只看着穆槿宁点了头,才默默爬起身子,走到她的身侧去。
他沉默地走出了竹林,穆槿宁牵着杨念,紧跟在他的身后,她等不到他开口,也不再打破此刻的安谧无声。
秦昊尧的一双妻妾,都无法给他顺利产下儿女,他自然是满心沉痛的,即便他不说,她也能够从他的眉宇之间,看得到,感觉的到。
虽然他一年多,最终收了杨念当义子,往后,不管有没有嫡子,杨念都绝不会落到凄惨的地步。今日对她一个人而言,自然是开心的,但对秦王而言,却并不是。
“王爷……。别太伤心了,会发生这种事,也不是我们想的。”
为秦昊尧泡了一杯茶,送到他的面前,他的阴郁隐忍,像是渗透在空气之中,她根本不必看着他,呼吸的时候就能洞察。
她的神色平静,轻声劝慰,一只柔荑从他身后覆上他的肩膀,渐渐滑下落在他的胸口,她整个人缓缓弯下身,从身后抱着他。
他的身子僵硬紧绷,并不言语,他也不知自己是否是伤心,还是……只是接二连三的重击,让他也终究还是停下来,愿意去仔细想想,这一年多来发生的所有事。
“念儿,还不快来谢谢王爷?”看杨念始终站在雪儿的身后,穆槿宁神色一柔,朝着他招招手,以眼神示意他走过来。
杨念今日身着绿色的小冬衣,显得格外精神,秦昊尧将目光沉在他的身上,却蓦地停在杨念的脖子上。
一圈红绳,圈住那一枚熟悉的翠玉扳指,挂在他的小脖子上,暗暗发着幽幽的绿光。
他长臂一伸,长指触及那一枚扳指,五指一收,将扳指紧紧收在手心之内。
杨念还不懂事,只知道要给眼前俊美冷漠的男人跪地行礼,只是他跪地行礼才稍稍弯下双膝,秦昊尧便一把将他捞起,让他坐在自己的双腿之上。
这一个动作,让整个屋子之中所有人,都不无错愕,包括——穆槿宁。
“本王还不知,这扳指还能这么戴。”秦昊尧扯唇一笑,杨念眨巴眨巴着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这个孩子,的确越看越顺眼。
杨念坐在秦昊尧的身上,自然有些绊手绊脚,不敢乱动,只是他默默摸了摸秦王的华服,又很快缩回小手来,默不作声。
穆槿宁微微一笑,语笑嫣然,将杨念的小手握在其中,“我怕念儿将王爷赏给他的扳指当成玩具,若是不小心丢了,那就太可惜了。”
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却让他刮目相看,或许,穆槿宁会让他愈来愈放不下,从来就不是以一两件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大事让他心动,而是数不胜数的小事,这些小事浅浅重叠着,在一年只中,积压成无法忽略的重量。
秦昊尧的指腹,碰了碰杨念白皙细腻的脸颊肌肤,他的唇边左侧有一个明显的酒窝,笑的时候更是招人疼爱,触碰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心中的情绪,也是极其复杂的。
黑眸渐渐深沉下去,对于穆槿宁的担忧,他却毫不在意,依旧自负傲慢:“丢了就再送杨念一个,毕竟,他从今日开始,就是本王的义子。这些小东西,本王还送得起。”
杨念做的再好,再招人喜欢,毕竟也不是秦昊尧的亲生骨肉,能够让他不计前嫌,正眼看杨念,她经营的已然不易。
或许,她只为——到那一日,杨念依旧拥有秦王首肯的义子资格,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得势失势,影响他在王府生存的权力。
门外,是雪儿的嗓音。“午膳准备好了,王爷。”
“雪儿,把念儿带走吧。”穆槿宁清楚,按照秦王的惯例,他在雪芙园用膳歇息的时候,并不愿意跟这个孩子呆在一起。
“让他留下来吃了饭再走。”秦昊尧却难得网开一面,丢下这一句话,杨念一听,顿时孩子性情暴露无遗,拍了拍双手,又乐得呵呵直笑。
一道道精致丰富的菜肴,端在婢女的手上,渐渐摆放上碎玉圆桌,不过在雪芙园,菜肴虽然丰美,却并不过分铺张。更像是一个殷实小富之家,让如今的寒冬腊月,仿佛早已被这些热气腾腾的饭菜全部阻挡在屋子之外。
杨念早已饿了,咽了咽口水,只是坐在秦昊尧身上,秦昊尧不动身,他也不敢爬下去上桌。
秦昊尧淡淡说了句,仿佛话中有话,暗中瞥了穆槿宁一眼,“这个孩子倒是天**笑。”
他站起身来,将杨念抱下去,越过在一旁恭候的穆槿宁身子,薄唇溢出四个字。“跟你很像。”
穆槿宁默默轻点螓首,等待秦王坐上席位,才将念儿抱上位子,神色动容地望向秦昊尧的方向,柔声说道。“真不敢相信,崇宁还能跟王爷,跟念儿一道坐在桌边用膳。”
秦昊尧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径自吃饭,若是外人看来,说不准会以为这便是一个三口之家。
就连他都迟迟不愿承认,只是一顿饭的功夫,会让他想起温馨这两个字。
即便,他们谁也没有开口,没有打破这一份安谧。
连杨念,都乖乖的埋头吃饭。
这一日,秦王不曾外出,也不曾入宫,一直留在雪芙园。
第96章可以为秦王去死
洗漱过后,她为他宽衣解带,他的眼神始终落在她的身上,嫁给秦昊尧一年了,她自然不会不知,那是什么意思。
他坐在床沿,伸手,拨开她的里衣,白色里衣无声垂落,她只着白色兜儿站在他的身前,他无声凝视了她许久,最终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怀中。
她的柔软娇躯,就在他的怀抱之中,哪怕不曾一丝不挂,却也惹来他心口的无声激扬。他一个旋身,将她抛上柔软锦被,颀长的身子欺身向前,一手扯下帐幔,让帐幔全部吞没他两个人的身影。
“王爷——”她躺在他的身下,看着那双墨黑的无法揣摩的眼瞳,神色一柔,缓缓伸出双手,触碰着那一张俊美迷人却又常常让人惧怕憎恶的面容,唤着那两个字,仿佛早已为他伤怀,为他动情。
他吻上她的唇,那一刻,她似乎被他心中的沉痛感染,居然也会感同身受。
虎毒不食子,即便秦王这般冷漠傲慢残忍阴沉的男人,如今,也迫不及待想要一个子嗣吧。
她眸光闪烁,任由身上的男人,肆意摆弄她的身子,任意吻遍她身上任何一寸雪肤,唯独在他真实占有她的那一刻,她蹙眉,眸子格外幽沉。
可惜,他要她为他孕育子嗣,她根本无法答应他。
她不会再生下秦昊尧的骨肉。
这一点,唯独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做的决定,亦不会因为任何人而轻易更改。
他们的倔强固执,有时候可真是惊人的相似。
他一回回的占有,仿佛在重击之下,他愈发癫狂,愈发不知疲惫,像是十七八岁的年轻气盛的男子——穆槿宁身下的锦被,一回回被积压成华丽的褶皱,她紧紧抿着唇,却愈发无法看清他此刻俊颜上的神色,看不清他看她的眼神。
带着粗重的喘息,他趴在她的身上,俊颜贴在她的柔软鬓发旁,两个人都像是被火烧一般炽热烫人,像是一发不可收拾,不烧毁殆尽决不罢休。他依旧什么话都不曾说,穆槿宁依旧睁着双眸,眸光的迷离一分分退去,再度恢复往日的清明一片,宛若山间小溪,潺潺流淌。他的呼吸,最终还是平静下来,仿佛这些日子,他也很是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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