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有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一次不经意下的指尖碰触,都可以让她的心剧烈的跳动,然后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不停的想起,辗转反侧。
那味道,这样的甜,却也这样的苦——
她知道,一旦父亲痊愈,他就会离开这里,回到他的妻子身边去,他是她不可得的人。
她知道的,姐姐也无数次的劝过她。
母亲早故,长她八岁的大姐就像母亲一样的疼爱并且教导着她。
大姐美丽绝伦,又成熟稳重,她一直敬重并且深爱着她,顺服的跟着姐姐的脚步,她是那样的渴望成为姐姐一样的女人,所以,姐姐的每一句话,对她来说都非常的重要。即使大姐早已出嫁,在她的心中,她仍然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但是,这一次,即使是姐姐,也不能阻止她心中如野火般疯狂燃烧的感情。
也许,她骨子里,就是这样的女人,她永远也不可能变成姐姐那样皎若明月,灿若朝阳的存在。
她知道,无论有多么欣赏他,父亲也不可能同意她为人妾室,而他也不可能休妻另娶。但是,至少,在可能的范围内,让她可以尽情的看着他,把能够留下的记忆统统刻在脑子里。这样,漫长的一生里,她才可以反复的反复的拿出来回忆。
她的感情这样的热烈,带着绝望的燃烧,烧得她的心碎裂般的疼痛,找不到出口。
所以,在那样不可思议的机会出现的时候,她仿佛绝症待死的病人终于看见了希望一般的,疯狂了
后来想想,一直在江湖中重若泰山饱受尊敬的父亲,会有那样的言行,实在是引人疑窦的。但是,彼时被冲昏了头脑的她什么也想不到,只是觉得那是父亲对女儿自私的疼爱,然后便毫无疑虑的对着病榻上重伤初愈,失去了一切记忆的他,按照父亲的计策,说出了那样的谎言,那样美丽的,她深深憧憬着的——谎言。
大姐只有叹息,然后回到夫家,再也不曾回来过。
于是,他变成了她自幼定亲的未婚夫婿。她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可以每时每刻的守在他的身旁,照应他的一切需求,同他说话,亲密的接触。
他伤愈以后,他们成了亲。
大红喜烛之中,他掀起了她的盖头,她看着自己爱慕着的良人,那样的幸福,如在梦中。
多么愚蠢的梦啊,那么多的疑点,她视而不见。只深深的让自己沉浸在那个仿若天荒地老的美梦之中,不愿醒来。
但是,犯下的错,不可能没有报应。
她的梦魇来了。
他的妻子怀着身孕千山万水的找寻而来。
她知道的。她知道自己的罪孽是多么的不可饶恕。但是彼时,她只愿意尽自己的一切努力,紧紧抓住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哪怕,死后要下地狱受千刀万剐,也决不肯放手。
她将心中的一切恐惧完美的掩藏在幸福的笑容之下,忍受着愧疚的啃噬,残忍的看着那个女人的血泪。
她的怀孕终于让那女子死心。
她做了一双精致漂亮的虎头鞋送给自己,当作贺礼,然后离开。
她看着那女人的笑容,平静如死水一般的绝望的笑容。她知道,终有一天,她会为自己对那对无辜的母子所造下的罪孽付出代价,但是她没有想到,那代价,会是那样的深重与惨痛。
她将小小的注满了血泪的虎头鞋收藏。
她全心全意地教导着自己的孩子,她希望他可以平安喜乐平且坚强善良。或许有一天,他可以代替她这个自私的母亲,去报还那深深的债。 的dd458505749b2941217ddd59394240e8
她的孩子是她的骄傲,他那么的聪慧,伶俐,乖巧,并且贴心。
他按照自己的希望,长成了这世上最好的孩子。
她早已在漫长的时光中清醒,看清了那场梦境的真相。但是,已经太迟了。
她的良人,其实只是自己杜撰出来,并且不顾一切的将自己的所有幻想加筑在他身上的幻影。
在一个又一个凄冷寂寞的长夜中,那个幻影早已碎裂磨灭如尘齑,消失的无形无踪。
她怨恨过,她哀怜过,她愤怒过,但是,她没有后悔过。因为,她早已失去了后悔的资格。
她只愿自己的孩子能够离开这一摊浑水,清清白白的,平平淡淡的娶妻生子,过完这一生。
但是,上天是不会答应她这样一个罪孽深重的女人的。
她不该在痛苦的酒醉中将一切都吐露给关爱着自己的孩子,也不该把孩子教得那么好,那么善良。
呵呵,要是她的孩子,是个和她一样自私自利的人,说不定今天,他还好好的在眼前,在身边,她也不会永远的堕入无边的泪海之中,沉沦在不尽的追思与忏悔之中。
她的可爱的孩子,无意中发现了那个可怕的阴谋,义无反顾的去阻止那场谋杀。
就这样,再也没有回来。
他同他的兄嫂一起,永远的消失了。
他终于如她所愿的 ,离开了这浑浊的地方,离开了这些面目可憎心思歹毒的家人们。
这样很好,他可以永远的沉醉了,在那个宛如世外桃源的地方,和他同样善良的兄嫂一起,永远的沉醉,做幸福快乐的一家人。
他们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编造了黑白颠倒的谎言欺骗她,企图让她将满腔恨意灌注到那个无辜的女人的身上。
呵呵,多可笑,一个亲手制造了谎言的人,如今却被她的帮凶和她谎言的受害者联手欺骗,真是报应不爽。只可惜,她就是想要被欺骗,也不能够。
她的宝宝睡在一个很美的地方。
那里有大片汹涌的蔷薇,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有着和宝宝一样,旺盛的生命。她将这片美丽,印拓下来,放在她的窗前,日日爱抚,好像她的宝宝从未远离。
她看似乖顺的顺着父亲他们的谎言前行,像个称职的棋子,一步一循。
但是有谁知道,她已经疯狂。
在那片美丽的花海中,她故意说着那些会让人鄙薄的言语,听着那姑娘犀冷的嘲讽,心中涌起这样痛楚的快意。
早该有人这样鞭笞她的,那温柔的女子做不到,便让这喜爱着那女子的姑娘来做。
她夜夜忏悔,便是希望能够减轻哪怕一丝一毫的的罪孽,这样,兴许她还有些微的希望,能在死后,再看一眼她的宝宝。
她心爱的,这世上最最可爱的宝宝——
银白的月色透过苍白的窗纱落在地面,仿佛罩着一世的霜华。
幽夜明的香气渐渐散去,但是沉浸在深深梦魇之中的女人依然醒不过来。
曼疏静静的看着女人脸上闪着银光的泪痕,和松脱的领口衣袖之下隐隐露出的狰狞交错的伤痕,面露怜悯。
女人,这样可悲的生物。
因爱而成圣,因爱而入魔。
但是无论成圣或者入魔,淬炼着她们的,永远是她们不干的血泪。
三十六~ 《君既无心 我便休》芙蓉三变 ˇ三十六~ˇ
出于一种难以说清的心思,曼疏将那晚所见的一切隐瞒了下来。既没有告诉青容和姬锦寒,也没有莽撞的向桑大娘求解。她直觉那是一个一触即发的秘密,不能轻举妄动。而且,虽然被搅在局中,她毕竟也不算是真正的局内人,所以对于真相的渴望并没有那样的强烈,只是将事情放在心底,悄悄的防备着。
这几天,他们已经将这兰庄里外上下翻了一遍,能找到的能看到的东西几乎也差不多了。但是太过轻易反而让曼疏有一种隐隐的不祥的感觉,好像这一切,是有人故意纵容他们似的。
姬锦寒的使毒功夫绝妙,青容的易容术了得,但是,单就武功而言,他们既不像她一般修炼音杀进境一日千里,如今便也还只是江湖上寻常的一流高手,如若药人真是兰庄搞出来的,那么就不可能发现不了他们的行踪。
曼疏跟在姬锦寒和青容的身后,控制着功力,跟着他们以轻功疾驰,一面在心里暗自疑虑。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兰庄的脂粉铺子研制和制作胭脂的场房。
炼制药人需要大量的各类药剂和用幽夜明的花朵作原料的引子。只有在胭脂作坊里,这样的东西才不会被怀疑。姬锦寒上次来探的时候,发现了大批的毒物,其中有一些是要马上使用才会有效力的,因此,他确定炼制药人的场所必定也在这作坊的左近。
作坊离兰庄主院并不很远,想来是兰钧多疑,这样要紧的东西,还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
三人在靠近作坊的地方停了下来。
“怎么了?”曼疏无声的问似有疑虑的姬锦寒。
“上次来时,这里的灯火彻夜不息,现在竟然漆黑一片,好像不太对。”姬锦寒轻声说道。
“不要是中了圈套才好,不如现行返回,再作打算。”青容谨慎道。
“来都来了,是不是圈套,也要跳了才知道。”姬锦寒满不在乎的邪笑,率先越过了围墙。
青容和曼疏对视一眼,只得跟了上去。
作坊并不大,外面看上去也不过是几间较为宽敞的屋子,各种工具一应俱全。姬锦寒转动机括,两间屋子之间的隔墙左右分开,竟然露出一个隔架俨然的库房。
姬锦寒在库房中四处寻找可能的机关,青容却皱了眉头,浏览过架子上的各种药物。
忽然,青容一声低呼,转过头来。
“糟了!他们不是在炼制药人,而是在炼制如何让人在一瞬间便成傀儡药人的药!”
真正的药人需要极为漫长而艰难的炼制过程,这样炼制出来的药人,可以百毒不侵,全无痛感,感官灵敏似野兽,却可以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神志,操控起来容易,行事也方便。
但是,这样的药人太过难得,炼制起来太花心思,可以说成本极高,所以真正花心思去做的人并不多。
不过,据说有一种药物,能使人在极短的时间武功大增,除了甚至全无只能如野兽一般驱策而外,其他的比之药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药人炼成,可以较之常人更为长寿,而这种速成的药人,却会因为身体瞬间改变而只有短暂的生命,便成一件活生生的凶器,用过即抛。
只是这种药物早已失传,若是真的被重新制作出来,那便足以在一夜之间将人间化作炼狱,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太晚了。”曼疏静静的看着漆黑的门外,打断了青容下面的言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周围顿时亮起无数火把,兰钧越众而出,身后是陆英和兰茹,陆英的手中扣着的,赫然便是桑大娘。
“果然是雾峡隐圣的高足,果然见识过人。”兰钧一脸赞许的点头,“可惜,还是不如你的师兄啊,竟然真的把这失传已久的方子做出来了,真是不愧是我的好女婿,哈哈哈——”
青容目眦欲裂,瞪着面无表情的陆英,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曼疏皱眉,中了姬锦寒这家伙的奸计!
分明是他已经查清了一切,为了要让这条老狐狸钻出头来,拖他们一起下水。
曼疏眯起眼睛。
青容已经乱了心神,姬锦寒又靠不住,她现在一定要冷静。
“兰庄主,你身为武林泰斗,饱受江湖重任的敬重,为什么还要做这些让人齿冷的事情?”她问道,一面小心的注意着四周的情势,伺机而动。
“那还用问,当然是野心不止。”姬锦寒笑笑的接话道。
“兰庄主本来不姓兰,兰庄本来也不是什么江湖门派。兰庄主的父亲本来是个小镖师,一次被人里通外鬼吞了镖,赔尽了家财,又被陷害进了大牢,剩下兰庄主母子俩求助无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镖师屈死狱中。兰庄主的母亲为了生存,做了人家的妾室,兰庄主却因为是妾室带来的孩子而受尽了白眼和侮辱。于是心怀怨愤又一心雪耻的兰庄主,卧薪尝胆,凭着一次英雄救美得到当时的兰家小姐的青睐,入赘兰家,不但将兰家发扬光大,更广招门客,让兰家成了江湖上的大门派。
人说十年磨一剑。外公你花了一辈子去磨这把利剑,真是了得啊!”姬锦寒挑起一双飞扬的剑眉,啧啧称赞。
“哈哈哈哈,果然是我的好女儿养大的孩子,真是能干,这么多年前的事情,居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好,很好!”兰钧大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嗜血的狠戾。
这些年来,越是看着别人对他的卑躬屈膝,曲意奉承,他就越忘不了年幼时候那些猪狗不如的生活。他发誓有朝一日要将这天下的人都踩在脚底下,如今万事俱备,谁也别想坏了他的大事!
还要多亏了他这好女婿呢,给了他绝佳的名目,也帮他制造了这么好的利器,让他的大业指日可待。如此说来,还真是要感谢薛华子那个多事的老匹夫呢。
兰钧得意的想着,慢慢拿出一个青色的瓷瓶。
曼疏三人见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