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切割战术果然见效,在损失了足有上千将士生命的同时,项羽等人迅速被汉军分为三部,等到项羽识破陈平意图之时,已有几名高手折损于汉军手中。
项羽巨阙之剑划过,连斩十人首级,突然大喝一声:“随我来!”竟然一连冲破了汉军的数道包围,与自己所有的属下会合一处,飞退到密林之中。
他们进退自如,行动如电闪之猛,杀得汉军不敢入林追击。项羽细点人数之后,己方折损了十人,再回头看时,密林之外到处都是汉军将士的尸体,项羽不由傲然道:“怎么样?”
萧公角等十八勇士虽然浑身浴血,满脸疲累,却由衷佩服道:“诚如大王所言,天下无人可以打败大王。”
项羽望着每一个人脸上的尘土血渍,突然心头一酸,低下头道:“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天要灭我,奈何其载!”
萧公角厉声喝道:“大王怎么能这般消沉呢?大丈夫活于世上,只要一日不死,就绝不言败!我们只要能够冲破重围,回到西楚,何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项羽浑身一震,缓缓地抬起头来,道:“你说得对!我绝不能输给那个无赖!”
△△△△△△△△△
两支大军在一步一步地接近鸿沟,杀势也在这脚步声中酝酿成形,上百万人马在同一时间踏步前行,便是人在数十里之外,也依稀能听到这震天动地的声响。
韩信人在马上,目光如电,穿越虚空,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他的脸色显得异常冷峻,就像是一座飘移的冰山,让人无法揣度他思维的足迹。
这种超乎于寻常的冷静,于他的自信。对眼前这种大场面,他显得并不陌生,一切的记忆仿佛都刻下了那场蚁战的痕迹。
一切都是那么地相似,相似得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种相似透发出来的诡秘,这份神秘,让韩信坚信这是天意。
两支大军终于在仅距鸿沟三箭之遥处停下,动作是那么地整齐,使得大地仿佛在一刹那间尽失生机,如地狱般死寂。
静,静至落针可闻,这静极之后,是让人几乎难以承受其重的压力。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那么地肃穆,那么地庄严,仿佛面临的不是一场决战,而是生与死、血与火的洗礼。
“得……得……”打破这种静寂的是一阵轻缓而富有韵律的马蹄声,声音不大,却在这苍茫大地上传出了阵阵厚实的回音,它更像一通激昂的战鼓,点击着每一个战士紧绷的神经。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谁都在想:“这是谁呢?当百万人静默相对时,他却狐立独行,这岂不也很需要勇气?”
便连韩信也为之一怔,眉头紧皱,循声望去。
对面的大汉军营之中,随着蹄声的临近,旌旗、刀戟、战士如潮水般向外两分,让出了一条几达数丈的路径,在这段路的深处,隐约可见一骑缓缓踏前而行。
当韩信的目光锁定着这个小点前移时,心头禁不住震动了一下,感觉到浑身上下的神经在一点一点地绷紧,毛孔急剧收缩,犹如荒原中的野兽陡遇危机一般,极度紧张起来。
虽然他还不能完全看清对方的脸,却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分,如果那坐在马上的人不是汉王,有谁还能如他这般从容地震慑八方?
那是一道若长枪般挺立的身影,从百万大军当中悠然穿行,构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当这道身影缓缓前移之时,所有的江淮军将士无不感到了一种如泰山将倾的压力,禁不住倒退了数步。
一骑一人,继续前行,将整个大军甩在身后,直到鸿沟的一段悬壁处才勒马停下。这里无疑是鸿沟的最窄处,两段突出的悬崖如天狗的暴牙支出,使得这段空间相距最多不过七丈之宽。
韩信的心中不由一动,眼前似乎看到了一幅惨烈的面画:假如此刻有三十万支劲箭对准这悬崖之上的汉王,一声令下之后,会是一个怎样的结局?
他不知道,也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试上一试,因为他从来不愿意将一些事情简单化,更相信以汉王的智慧,绝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
所以,他只有等,静观其变,再作决定。
立在悬崖之上的纪空手,俯瞰着旗帜分明、队列整齐的江淮军,心中之感慨不禁油然而生。韩信与他一样,都是于淮阴城中的街头混混,两人识字不多,对兵家谋略更是不通,想不到数年之后,都成为了一支大军的统帅,这的确是让人叹为观止的奇迹。
在这奇迹的背后,纪空手深感自己这些年来的艰辛和不易。不过,比之韩信,他不仅有知音亭的全力支持,还有张良的全心谋划,而韩信却完全是白手起家,凭着个人的努力成为威震一方的诸侯,两者并没有太多的可比性。
“看来,当一个人热衷于名利之时,其能量的确是不可估量的,若非是他当年在大王庄时刺出的那一剑,我们又何至于反目成仇,闹到今天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纪空手的表情异常严肃,无论他心中怎么想,今天都应该是他与韩信了结恩怨的时候。
所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而道:“请淮阴侯上前一步说话!”
他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怔了一怔,显然谁也没有料到纪空手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在他们的心里,设想过千万种决战的开局,也经历过上百次血战,但谁也没有想到纪空手会以这种方式开局。
韩信的心中一跳,这才知晓汉王之所以能够击败项羽,绝非侥幸,其一举一动,看似无心,实则有意,根本不能以常理衡量,就从他现身的那一刹那开始,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气势上占到了上风。
这种行事作风,总让韩信有似曾相识之感。然而,他并没有深思下去,因为就在这时,纪空手再次重复了一句:“请淮阴侯上前一步说话。”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浑厚的金属共鸣,让所有人听了,都觉对方仿佛就在自己耳边说话,久久不能逝去。
事已至此,韩信没有理由再不现身,否则他就有示弱之嫌,这对己方将士的士气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所以,他拍马而出,直奔那段悬壁而去。
他的速度之快,四蹄悬空,尘埃漫起,与纪空手出现的方式构成了一个明显的反差,当骏马冲到悬崖边上时,他的大手一紧,只听“希聿聿……”一声长嘶,骏马昂首挺立,前蹄踢向虚空,稳稳地定在悬壁之上。
一快一慢,都显示出了两人驾驭烈马的能力,同时以各自出场的方式鼓舞己方的士气。其实战场如商场,如江湖,无所不用其极,最终的目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赢得胜利!
当两人终于站到悬崖两端隔空相望时,他们也成为了这一战中最瞩目的焦点。两人所代表的都是各自一方的极巅,都是统领数十万大军的主帅,理所当然,他们也成了这场决战最终的主角。
第十五章
当项羽再次杀入敌阵之中时,他已不是想证明些什么了,而是随时随地地捕捉着突围的战机。
他的确不甘心败在纪空手的手上,在他的眼中,从来都没有把纪空手放在眼里,即使在纪空手与韩信一夜成名、成为当今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之时,他也始终不承认纪、韩二人会对自己构成任何威胁。
这只因为,他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纪韩二人只不过是街头小混混而已,又怎能与他这个世家子弟相提并论?就算是败,他也绝不能败在他们手上!
求生的欲望让他的能量完全爆发,巨阙之剑所向,杀意激昂,杀气流泻,庞大无匹的劲气犹如苍龙自剑锋中喷吐而出,席卷向企图挡在他面前的每一个对手。
云聚、风涌,山林在狂风吹卷下呼啸不止,肃冷的杀机如无形的空气,迅速充斥了这里的每一寸空间,使置身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那种严冬的肃寒。
马嘶如号,人仰马翻,千军万马中,无人可挡项羽巨阙之剑的锋芒,所过之处,必是一片凄美的血光。
耀眼的鲜血,渐渐染红了大地,怪耧的尸体,渐渐卧满了林间。杀红了眼的项羽,已经顾不上自己身后的属从,意识几乎陷入了疯狂,只能重复着相同的一个动作,那就是杀人,无休止地继续屠杀!
陈平身为压阵的主帅,距项羽尚有一段距离,但他却被这狂野无忌的杀戮感到心惊。他目睹着一排紧接一排的汉军将士倒在项羽的巨阙之下,审视着那目无表情、充满赤红的眼睛,心里禁不住问着自己:“这是人,还是魔鬼?”
他无法回答自己,因为他所看到的一切充满着太多的矛盾,太多的对立。如果项羽还是一个人的话,他就不会这样的无情,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人,而是猪狗之类的畜牲,一剑挥下,总是坚决而充满力度,没有一丝犹豫;如果项羽是个魔鬼,意识就不会这样清晰,当他下手的一刹那,总是可以不差分毫地躲闪过敌人的袭击,然后将他的剑准确无误地刺入敌人的体内。
陈平几乎不敢正视这样的场景,直到这时,他才相信纪空手说过的一句话:“当世之中,没有人可以凭武功征服项羽,如果非要找出一个,那就是惟有他自己!”
如果真的如纪空手所言,那么,项羽便不是人,也不是魔鬼,而是一个神,不死的战神!
屠杀依然继续着,在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项羽面前,根本就找不到一合之将,巨阙之剑的每一次挥下,就必然有一条生命付出代价,因为那剑的速度之快,变化之无常,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巨剑之变、之快,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随着战事的发展进程,气势压倒一切,没有人可以否认项羽的气势,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在长剑纵横之下发挥得淋漓尽致。
“霹雳……”天怒了!上天为这人间惨剧而愤怒,天空中闪出一道乍亮的闪电,如狂舞的银蛇,暴响于项羽的上空。
“轰隆……”紧接着几声惊雷劈下,大树轰然而倒,这天火以燎原之势,开始吞卷着这片山林。
所有人都心中一震,就在这时,项羽暴喝一声,阙剑舞起,旋下一名战将的头颅,将之一脚踢向半空。
“退者生,挡我者死!”项羽声如惊雷,当先向西南方向突围而去。
他显然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在狂杀的同时,已经意识到自己毕竟面临的是上万敌人,如果就这样无休止地杀戮下去,就算自己的心神不分,终究有力竭的一刻,所以他必须摆脱这种死缠烂打的局面。
“嗖……”项羽一转身的同时,陡闻一阵破空之声响起,单辨其音,他已断定发箭者必是内家高手。
“呼……”他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回头,怒目圆瞪,大吼一声道:“想找死吗?”
那支挟带内力的劲箭正在空中急速向前,陡闻声起,竟然颤动了数下,一头栽落地上,而放箭的吕马童人马俱惊,倒退了数十步方才心魂归位。
所有人一见,无不咋舌,几疑项羽是天人下凡,竟然无人再敢上前阻拦。
等到项羽冲出重围之后,再看身后,只剩下萧公角与龙且两人。在他们的裹挟之下,三人一路狂杀,也不知奔了几个时辰,突然眼前横出一条白茫茫的大江,正好阻住了三人前行的去路。
“这是乌江,过了此江,便是我西楚的疆域了。”项羽来到岸边,看着飞泻的流水,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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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如电的寒芒在虚空中悍然交错,哧溜出一串绚丽的火花,瞬间即逝。
“汉王相召,本侯原该下马行礼才对,无奈今日你我互为大敌,下马终有不便,还望海涵!”韩信冷冷地盯着对方,随意地拱了一下手道。
“两军相对,正该如此。”纪空手微微一笑,拱手还礼道。
“不知汉王相召,所为何事?若是先礼后兵,未免多余了吧?”韩信冷然道。
“谁说我要用兵?”纪空手的目光中闪出一道异样的色彩,缓缓而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一仗不战也罢,若战,你将一败涂地!”
韩信不由狂笑起来,半晌方止道:“如果你说的是一个笑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很风趣;如果你用的是心理战术,那么我也可以告诉你,你很幼稚。一个人太过自信并不是一件好事,你只要看看我的将士们,就应相信我所言非虚。”
他大手挥起,突然向下一挥,便听其身后数百步外的大军中发出三声地动山摇的大呼:“必胜!必胜!必胜!”三十万人在同一时间呐喊起来,确有排山倒海之势,难怪韩信会有这般自信。
韩信大手一抬,呼声即灭,大地又复归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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