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我们兄弟岂不是要死在这里?”维阳冷笑一声,手中的酒杯突然旋飞起来,挟带一股尖锐的呼啸飞射出去,声势极为惊人。
他既已认定了自己逃亡的路线,当下也不犹豫,全力出手。而在他出手的同时,欧元以最快的速度取出了他的子箭——一支用熟铜所铸的箭。
“呼……”扶沧海只退了一步,已然出枪,一股强烈的劲风在他的身前鼓起,枪芒化作流云中的黑影,在虚空之中形成一股巨大的吸扯之力。
那旋飞不定的酒杯,竟然在枪出的刹那,消失在了那片流云之中,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嗤……”而铜箭在欧元的手中一振之下,斜飞而出,迎向了扶沧海藏于流云之后的枪锋。
这一串如行云流水般的配合,显示了维阳与欧元数十年所形成的默契,就连一向勇悍的扶沧海,也不得不在对方天衣无缝的攻势下避让三分。
“好!母弓子箭,果然不凡,就让我扶沧海再领教领教。”扶沧海冷哼一声,枪锋抖出万千寒影,蓦闪于虚空之中。
此时的维阳,他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刀,穿透虚空,关注着周身哪怕任何一点细小的动静。他左手执弓,右手拉弦,弦如满月,但弦上却无箭。
没有箭矢的弓,就像是一只没有牙齿的大虫,它的锋芒在哪里?
没有人知道,就连扶沧海也看不出这无箭之弓的威力何在。
但扶沧海却懂得母弓子箭能够扬名江湖数十载,绝非浪得虚名。
就在扶沧海微微一怔之间,只听“嗤……”地一声,一道银芒突然电射而出,绕向了自己悬于半空的枪锋。
扶沧海方有警觉,只觉手中一沉,长枪之上似被一种物体缠绕,一股电流般窜过的麻木令扶沧海的长枪几欲脱手。
他心中大骇之下,又退一步,才发现在自己的长枪上多出了一根银丝,分明是维阳那弓上的弦丝。
他这才明白,维阳的铁胎弓竟然以弦为鞭,可以当成长鞭使用。那弦丝震颤游走,“咝咝……”作响,犹如毒蛇的长信,所到之处,温度陡降。
扶沧海的眼芒紧紧锁定住弦丝的尖端,眼见它就要刺向自己咽喉的刹那,他冷笑一声,双指捏向弦丝奔来的方向。
“嗖……”弦丝陡然回缩。
“闪——”就在这时,维阳暴喝一声,犹如平地响起一记炸雷。
“闪”的意思,就是撤、逃、跑。用“闪”这个字眼,是为了形象地表达这撤退的速度。
维阳说这个字的意思,就是像闪电一样展开逃亡,欧元自然心领神会。
所以话音一落,两人分头行动。维阳的身形向上,而欧元却直奔那老农所坐的窗口而去。
他们都有着丰富的阅历与经验,深知这是自己两人逃命的惟一机会,是以一旦行动,已尽全力。
△△△△△△△△△
“不知为什么,每当我看到陈爷的时候,总让我想起一个人。”樊哙说这句话的时候,正与纪空手、龙赓坐在南郑最有名的“五芳斋”中。
“五芳斋”是城中有名的风月之地,此时华灯初上,热闹更胜平时,车水马龙,莺歌燕语,让人忘记这是战火连天的乱世。
他们三人所坐之处是五芳斋中最高档的雅间,檀香暗送,倍添清雅,墙上挂有书画题字,皆有出处,尽是名家手笔。管弦丝竹之声自一道屏风之后隐隐传来,既不干扰他们的说话,又能烘托出一种温馨浪漫的氛围,显示出这些乐者的素质之高,无愧于勾栏中的翘楚。
纪空手沉浸于一曲箫音之中,偶然听到樊哙说话,心中暗暗一惊。不过,他很快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惊乱,淡淡一笑道:“看到本人,使樊将军想起谁来?”
樊哙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但目光却如锋刃般紧盯住纪空手的眉间,半晌才道:“一个故人,也是一个朋友。”
“能成为樊将军朋友的人,想必不是一般的人,倒要请教。”纪空手迎着樊哙的目光而视,丝毫不让。
樊哙并没有从这双眼睛中看到他所熟悉的东西,略略有些失望,斟酒端杯,浅酌一口道:“其实也不尽然,当年我把他当作朋友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小无赖而已。”
他的眼眸里闪出一丝迷茫,仿佛将记忆又带回了当年的那段时光。在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落入纪空手的眼中,泛起一圈情感的涟漪。
“一个小无赖?樊将军把我与一个无赖相提并论,只怕有些不妥吧?”纪空手心里虽然很念樊哙的情,表面上却佯怒道。
“哎呀……”樊哙这才明白自己失言了,忙连连拱手道:“陈爷大人有大量,得罪莫怪。”
“既然你说起此人,我倒想听听此人有何能耐?”纪空手其实很在乎樊哙对自己的看法,因为在他的心里,始终把樊哙当作是自己的朋友。
樊哙幽然一叹道:“我之所以将陈爷与他相比,绝没有半点轻视怠慢之意,因为我说的这个人,你必定听过他的名头。”
“哦?”纪空手装得颇有兴趣道:“莫非此人如今已是今非昔比,出人头地?”
“我不知道他现在如何,因为我也快两年没见过他了。”樊哙缓缓而道:“不过,当他现身江湖之时,总会在这个江湖上留下一串串经典,一串串奇迹,就好像天边划过的那道流星,尽管短暂,却总会留下最耀眼的光芒。”
“我知道了,你说的必是项羽。”纪空手拍手道。他自幼出身市井,对这种装猪吃象的手段从不陌生,此时用来,倒也就轻驾熟。
“我不否认,项羽的确是一个传奇,他以如此年纪统兵百万,凌驾于诸侯之上,成为当世一代霸主,这的确可以让他留名青史。不过,他的成功更多是建立在其前辈所创下的基础上,使得他做起事来事半功倍,比起我所说的这个人来,他仍然有所欠缺。”樊哙微微一笑道。
“这可就让人有些费解了。”纪空手奇道:“连项羽都无法与之媲美,难道你说的人是汉王?”
樊哙摇了摇头道:“汉王虽然是我的主子,但平心而论,他较之项羽犹逊一筹,又怎能与此人相比?”
纪空手没有想到樊哙竟然会把自己推崇得如此之高,不由大为意外。他的心里微微一动:“难道说在樊大哥的心里,我比刘邦还要重要?”
虽然他对樊哙素有好感,但是在这种关键时刻,他绝对不敢将自己的身分暴露给任何人,这并非表示他不相信樊哙,而是他深知,千里大堤总是毁于一个小小的蚁穴,容不得自己有半点疏忽。
樊哙的眼睛望向窗外,那暗黑的夜空中透着一股未知的神秘。
“他叫纪——空——手。”樊哙一字一句地道:“我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淮阴城中的一个小无赖。那时候,他和现在的淮阴侯韩信是一对很好的朋友,当我第一眼看到他之时,他聪明机灵,脸上总是流露出一种满不在乎的表情,好像天塌下来也不管,一付无所畏惧的样子。他的素质很高,悟性又强,也许是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他和韩信迅速在江湖上展露头脚,成为了当今江湖上风头最劲的人物。我原以为他会最终加入到这场争霸天下的角逐之中,然而他却在风头最盛的时刻退出了江湖,从此销声匿迹,再无音讯。”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还透着一丝解脱。纪空手初时尚不明白,略一沉吟,这才懂得樊哙的这种心境。
的确,如果纪空手加入到这场争霸天下的角逐之中,那么在纪空手与刘邦之间,早晚会有一场生死对决,到了那个时刻,樊哙根本就无法作出自己的取舍。
所以,对樊哙来说,纪空手的失踪,更像是他心理上的一种解脱。
纪空手很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保持了沉默,雅间里暂时出现了短暂的沉寂,不过很快便被一串如银铃般的娇笑声打破。
“哟,樊将军舍得到我们五芳斋来逛上一逛,可真是稀客。”一个年约三旬的半老徐娘一身浓妆自门外进来,罗帕轻舞,浓香扑鼻,显得极是亲热地道。
“素闻五芳斋的艳名,早有仰慕之心。只是碍于公务繁忙,所以才拖到今日方前来见识一番,林妈妈,把你院里的宝贝姑娘都叫出来吧,让我的客人也开开眼界。”樊哙哈哈一笑,当下给这位“林妈妈”一一作了介绍。
这妇人眼睛陡然一亮道:“原来是财神到了,夜郎陈家可是天下间少有的大户人家,奴家今日托樊将军之福,才算真正开了眼界哩!”
这些终日在青楼上打滚的人最为势利,一听说来人竟是夜郎陈家的家主,哪有不竭力奉承的?当下招呼得特别热情,一脸媚笑道:“三位稍坐片刻,奴家这就叫人去请姑娘们来伺候诸位!”
樊哙一摆手道:“且慢,今日虽然是我首次登门,却已知五芳斋的头牌是谁,你只须将最好的三位给我送上来,千万别找些二等货色来敷衍我,否则,可别怪我樊大爷翻脸认不得人!”
那妇人伸伸舌头,道:“瞧樊将军说的,就算奴家不冲着你的面子,单为陈爷,奴家也得找几个绝色的尤物来伺候各位。”
当下她一摇三摆,扭着丰臀款款走了出去。
纪空手心里暗忖,刘邦派樊哙来接待自己,绝不只是来五芳斋寻花问柳这么简单,其中必定另有图谋。
正当他还在猜疑之际,门帘外的走廊响起环佩之声,香风徐来,三名姿态曼妙的女子微笑着跟在那妇人之后,缓缓地掀帘而入。
在妇人的安排之下,三名女子各自坐到了自己的座上。挨着纪空手坐下的是一位二八佳人,长得明目皓齿,秀美清雅,不沾半点风尘之气,竟然像深闺中的大家小姐,举手投足间隐有豪门名嫒风范。
樊哙与龙赓不由打量了这女子几眼,心中无不感到诧异,倒是纪空手一怔之下,淡淡一笑道:“果然是五芳斋的头牌姑娘,就是与众不同。”
“这么说来,陈爷对小蝶儿还满意啰?”那妇人嘻嘻一笑道。
纪空手微笑道:“无所谓满意不满意,不过是逢场作戏,又何必太过认真呢?”
那被唤作“小蝶儿”的女子脸色微变,淡淡而道:“看来陈公子是久涉风月之地,是以看破红尘,不相信这世间还有‘情爱’二字。”
“‘情爱’二字,还是有的,只不过绝不在这风月场所之中。”纪空手打量了一眼,缓缓而道:“就像此刻的你我,萍水相逢,哪来的情与爱?如果你我最终只有这一面之缘,岂不是如清风流云,总是擦肩而过?”
小蝶儿深深地看了纪空手一眼,道:“你又怎知你我注定了今生只有一面之缘呢?”
“因为我似落花,你若流水,虽然落花有意,怎奈流水无情!”纪空手说这句话时,已浑若一个多情种子。
小蝶儿的俏脸一红,娇嗔道:“公子所言有失偏颇,奴家若是流水,你又焉知流水无情?”
此语一出,她满脸羞红,已然垂首,任谁都可听出,她已有芳心暗许之意。
那妇人拍起掌来,未语先笑道:“既然郎有情,妾有意,这段姻缘想不成都不行了,诸位爷玩得尽兴,奴家就先失陪了。”
“且慢!”樊哙叫住了她:“既然连你都认定这是一段好姻缘,那么这个大媒人我樊某当定了,你不妨开个价吧!”
那妇人顿时哭丧着脸道:“那可不成,小蝶儿可是我的命根子,我五芳斋上上下下数十号人就指望着她哩,将军何必为难奴家呢?”
纪空手刚欲出口拦阻,脚尖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抬头一看,却见龙赓轻轻地将头移了一下。
他猛然警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再看那妇人与樊哙的神情,陡然想道:“这恐怕还是刘邦设下的局——刘邦苦于无法摸清我的底细,所以就想到了美人计,利用女人来与我亲热之际,在肌肤相亲中验证我是否易容化装过。”
这一计的确高明,如果不是纪空手所用的是天下奇绝的整形术,只此一关,就足以让他露出马脚。也正因如此,只要他闯过此关,刘邦就没有理由不相信他是真的陈平。
纪空手想到这里,微微一笑,任由樊哙与那妇人大唱双簧,他权当在看一出好戏。
事态的发展果然不出纪空手所料,那妇人在樊哙的威逼之下只能同意。紧接着在樊哙的安排下,纪空手拥着小蝶儿进入了一间满是檀香的卧房。当小蝶儿曼妙丰满的胴体一丝不挂地展示在他的眼前时,纪空手没有一丝犹豫,更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以最直接的方式将她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第四章 来者不拒
第四章来者不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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