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你的左手拿着刀,右手拿着叉子,直直朝盘子里倒。”
家乐很纠结的看着还在冒热气的粥,白晨暮恍然,忍俊不禁:“没有让你真的将脸放进去,做个样子。”随后拿走粥,放了个干净的盘子。
“呼,那就好。”家乐回忆着那晚看到的维尔亚的模样,左手放在盘子旁边,右手悬空,深吸一口气把脸埋在盘子里。
警官先生的冷漠终于维持不下去了,他向前走了几步,认真看着家乐的左手。
白晨暮拿起家乐的手,手指轻轻在刀刃上滑动。道:“我想你们忘记了一件事,维尔亚是个左撇子,在病发时,他正紧紧抓着手中的刀具,那么,药物又是怎么沾上去的呢?”
警官先生反复看着手中案发现场的照片,忽然道:“犯罪嫌疑人再加上一名——女佣。”
“先别急,先生,”白晨暮道:“知道了死亡原因,下一步应该就是寻找犯人了,我们是前天来到Y国的,前一天晚上这里下了一场暴雨,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能听到水流的声音。”他忽然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说了这句似乎和案子无关的话,随后,他站起来,走向楼梯,道:“我现在要洗刷我的罪名。”
警官先生的嘴抿成一条线,跟在白晨暮身后。
在场的所有人的神色都古怪极了,除了目睹安娜事件的家乐已经知道白晨暮这方面的能力外,白晨暮刚才的那些话直接否定了他们之前所有的猜测。
白晨暮上了二楼,打开家乐的卧室,警官先生朝着淋浴室看去,微怔,淋浴室竟然只拿了块挡住中间的木板,连门锁都没装,所以他之前作出‘有人在白晨暮洗澡的时候进入房间’是不可能发生的。
白晨暮打开窗户,指着外边的窗沿道:“昨天我和家乐是在同一个房间睡觉的,中途我来家乐的房间洗澡,这个也已经告诉你们了,不过我没说的是我刚进家乐房间的时候窗户是开着的,我过去关窗,无意中看到这个——”他敲了敲窗沿。
警官先生戴上手套,走过来问道:“你在窗沿下面发现药品或者脚印了吗?”
“不,”白晨暮说道:“窗沿上一尘不染。”
警官先生的表情僵了僵:“你是在拿我寻开心吗?”
白晨暮道:“我之前说过了,在我们来之前,这里下了一场雨,正常来说窗沿上多多少少都会有水渍……我也想过会不会是女佣女士太过勤劳,连这些小细节都清扫的干干净净,直到我打开自己的窗户,在上面看到了细长的浅褐色灰尘。”
不等白晨暮继续说话,警官先生已经对身后的人说道:“快去查,还有哪个窗沿是干净的!”而后走到窗边,半个身子悬空出去,伸脚踩了踩城堡外侧用来装饰的一个石刻篮子上,喃喃自语:“这里果然能够承受地住一个人的重量。”
家乐在旁边担忧地看着警官先生的动作,生怕他一个不注意掉下去。
白晨暮在旁边好整以暇的注视年长警官的一举一动,走过去问道:“现在,你还相信我是凶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午夜十三点(八)
“还没有到答案之前,所有人都是凶手。”警官虽然眼角有着深深的鱼尾纹,但动作很灵活,双手用力撑住窗沿,又翻进屋子里。
这时,去检查其他房间窗沿的警察回来了,他们虽然对于年长警官的命令很疑惑,事情却做的很完美,七八张放在相机中的照片,很明显就是厨房那间。
年长警官问队中一位身手矫健的人,如果踩着外边的镶在墙里边的雕刻品没有没可能进入一楼的厨房中,那人看了看,直接脱下鞋子横跨出去了,几步便已轻松进入厨房。
“这真是个不幸的消息……”警官先生抓了抓头发,烦躁的说道:“Yves,虽然我很不想说这么扯淡的杀人手法实在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但事实似乎都和你说的一样,好吧,女佣,请和我们走吧。”
女佣低着的头忽然抬了起来,大声斥责道:“不!你们根本就没有说凶手是谁?不能只因为这个理由就认为我是凶手!厨房又不是我一个人才能进来的!”
警官突然狠狠踹了下凳子,家乐离得近,被他惊到,白晨暮伸手拉他站在自己身后,说道:“警官先生,请你注意个人形象,这里是我的家,不想让我投诉的话离开前请付五十欧的赔偿金。”
“它根本就没有坏!”警官拍了拍凳子:“你这是讹诈!”
白晨暮笑笑:“如果你愿意付款,我可以把犯罪过程的来龙去脉复述一遍。”
“交易成交。”警官立刻说道。
白晨暮歪头想了想,似乎在组织语句,道:“这个计划应该是筹备很久的,利用这个大钟是无法人工调快,捏造出维尔亚中毒时间的错误估测,然后在盘子下面里抹上中毒药物,分量掌握的非常好,甚至连专业的你们也没猜出中毒的原因是在盘子下面,不过很可惜的,”他摊手:“犯人应该是太紧张了,竟然将刀叉按照自己的习惯摆错的方向,我在看到下毒的盘子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刚才终于想明白原因了,你说呢?——女佣?”
“你……你说的不是真的。”女佣的身体摇摇欲坠。
家乐睁大了眼睛,那个温和友善的中年女人,真的是凶手?!
白晨暮道:“原本应该死去的人是我的母亲,你下毒后,立刻顺着墙壁爬到离得最近的一扇窗户里,将毒药藏了起来,可你回来后就看到家乐将门推开,你心里害怕,佯装镇定让家乐帮你端盘子,因为左右手的习惯,刀叉摆放错误的牛排很自然就让同样是左撇子的维尔亚拿走,我的母亲幸运的和死神擦身而过。”
“你没有证据证明我是个习惯用左手的人。”女佣直视白晨暮。
家乐听到这里,忽然想起白晨暮在做粥的时候让自己帮忙挡一下,照下的那些照片,心里生出奇怪的感觉,难以忽略,却尚在忍受范围内。
白晨暮从口袋里抽出几张即拍照片,里面分别是橱柜的摆设,以及女佣在做饭时,刀清晰的放在左边的照片。
女佣看着所有人看过照片的表情时就已经猜出来答案了,年长警官让人将她扣住,她站着一动不动,深深地看着白晨暮,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出。
“少爷……”女佣说道:“这一幕,在我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只不过我没有想到竟然是你。”
“啊!”四夫人忽然冲过来死死攥着女佣的肩膀失声尖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我哪里对你不好吗?!你非要我死才甘心!”
警察们连忙将四夫人支开,女佣擦擦脸上的泪水,平静的开口:“请给我一些时间,我要证明我是无罪的。”
年长警官神情复杂,点了点头:“你说吧,这是你的自由。”
女佣闭上了眼睛,说道:“我在十六年前曾经是Gabriel家的医生助理,那年我刚刚毕业,对待工作很认真也很勤奋,Gabriel家的人都对我很好,在那里,我们像一家人那样生活,直到半年后,夫人您回来了,融入我们这个温馨的家。”
四夫人满脸困惑:“我并不认识你。”
“你当然不认识我!哈哈,”女佣边笑边流泪,她掀起了自己的肩膀上的衣服,上面坑坑洼洼的满是烧伤的痕迹,她泣不成声,喊道:“在我任职一年的那天正好是你的生日,当我意识到发生火灾的时候便是去找你!我撑着身体让你从窗户爬出来!可你呢?爬上窗户之后为什么逃开了!!为什么!!!”
四夫人捂住嘴,跌坐在地上:“不不……你竟然是那瑞拉!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那瑞拉道:“你知道我忍受了多大的痛苦吗?火海里满是黑烟和烧人的灼热,我喊了你那么久你都不回来,迫不得已我为了活命冲出房门,却昏厥在走廊里,清醒后半身都是烧伤,更可怕的是我被毁容了……呵呵,那年我才二十三岁啊。”她的声音低下来,细如耳语,所有人都不再说话,房间里只有四夫人的抽噎声。
那瑞拉合上了自己的衣服,道:“后来,我离开Gabriel,我的父亲因为担心我的病情精神恍惚,在我住院的时候发生车祸,下位瘫痪,母亲悲伤过度,五年前便离开了我们,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晚我闭上眼睛,都是在呛人的火海中,我向你伸出手,而你转身离开,那个小小的窗户,离我越来越远……”
五十
那瑞拉是在四夫人的不断道歉中离开的,四夫人想要给那瑞拉请律师,争取几年后就能够出来,但那瑞拉头都没有回,后来更是拒绝四夫人的所有见面,态度强硬地不可思议。
白晨暮洗脱罪名,带着家乐在城堡中转悠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在白晨暮的房间中各自读书,互不干扰,唯一不好的就是家里没有女佣,四夫人也无暇关照这边,维托司机一连砸碎四个盘子后,家务的重担平分在了白晨暮和家乐的身上。
终于熬到那瑞拉的审判日,四夫人早早出门,不到半小时就回来了,呆坐在客厅里,家乐看向跟去的司机维托,维托小声道:“因为那瑞拉女士的个人态度,法庭根本就不让进入其他人,我们就在外边等,本想等待结果的,但法院的人直接告诉我们,结果不会外露,于是我们便回来了。”
白晨暮端着一杯现榨的苹果汁放到四夫人面前,很淡然的问道:“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开了?”
四夫人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点头:“走吧,现在就走。”
离开的路上,四夫人再也没有埋怨路途的颠簸,而是一次次回头看着越来越远的城堡,说出了藏在自己心中的话:“那时我不是故意逃跑的……窗户太高,我一时没站住跌落下来……你知道吗,临近死亡的感受太可怕了,我掉下去后就再也鼓不起勇气上去,我听着那瑞拉的喊声,想要去找人帮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白晨暮将车窗拉开,徐徐暖风吹散了四夫人的忏悔,他看着窗外的一片翠绿,莱茵河的水依然静静流淌。
——无知不是借口,而是原罪。
作者有话要说:
☆、他没有说的秘密(一)
五十一
白晨暮和家乐在Y国另一处House里共同度过了彼此在他乡的第一个夏天。
Y国邻近地中海,全年四季如春,即使已经邻近夏末,空气里依然弥留着丝丝凉意,家乐推开窗,悄悄走到房间中央的大床上,掀起被子兴高采烈的喊道:“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白晨暮被冻得一哆嗦,轻声呢喃了几个字,抓了抓蓬松的头发,蜷起身子又开始睡觉了。
“快醒醒,”家乐过去推白晨暮的肩膀:“你难道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这都已经快十点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耶稣的生日?”白晨暮轻声问道,眼睛半睁半合的。
“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家乐眼睛酸酸的对他说道。
四夫人将他俩送到这里之后一个月只有几天会过来,平时白晨暮只可以在阳台上晒晒太阳,家乐曾经给四夫人打电话谈过这个问题,但电话是其他人接的,对方说他们并没有限制白少爷出门,当天晚上两个人绕着房子旁边的街道转悠了一会,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白晨暮回去的当天晚上就开始高烧不退,手脚冰凉且无力,连家乐的手都抓不住。
白晨暮偷偷让家乐把女佣每天下午给他的点心丢掉,没几天白晨暮就痊愈了,却一直在装病,女佣不疑有他,偶尔还笑着和家乐说几句客套话。
家乐不傻,事实摆在眼前后简直是满心的悔恨,他对于White家的厌恶到达了顶点,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究竟是抱着什么心理来虐待这个才十四岁的孩子。
“生日……”白晨暮躺在床上重复了一遍,眼里慢慢清明,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坐起来,连睡衣都没来得及合拢:“今天是几月几号?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家乐敲敲白晨暮的脑袋:“我早就查过的,你竟然把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太马虎啦。”
白晨暮抿唇微笑,笑容意外的有些腼腆:“都好几年没过过生日了。”
家乐的眼眶又开始泛酸了,他用力眨了眨眼睛,道:“快把衣服换好,我让你出来你再出来。”
“你是给我准备了什么吗?”白晨暮一语道破家乐的计划。
家乐用力揉了揉白晨暮的头发:“猜出来也不要说!你应该学会给别人留隐私!”
“好吧。”白晨暮耸耸肩:“那么为我精心准备礼物的家乐先生,我现在就去换衣服,并且完全不知道你会为我准备什么。”
家乐满脸鄙夷:“你这句话的逻辑根本不通顺,算了,原谅你一次,我出去了。”
五十二
被蒙上眼睛,白晨暮心里根据自己的步数推测现在已经到了哪里,家乐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