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皇上都要来,我敢不给面子吗?”李城子把不爽二字咽在肚里。
云镜南隐在一群官员身后,向二人* 近。
李城子的近卫分站在他三尺之外,不即不离,云镜南谨慎地挪动位置,准备找一个最佳的角度。白金龙骑将的贴身近卫可不是吃素的,全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高手,行刺若一击失手,就难有成功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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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刺天2 官员们竞相与明、李二人见礼,李城子很快就不耐烦了,他低声对明恒道:“怎么样,我们到书房去。”
明恒正有一肚子牢骚要发,道:“我新买了一口好刀,请大元帅到书房鉴赏。”
群臣知趣地散开,云镜南不得不跟着后退,两名近卫再次跟上李城子,向后府书房而去。
云镜南见仇人越走越远,心中大急,他应变神速,拉住旁边一个仆人问道:“兄弟,哪里有茅房?我内急!”
被问的那个明府仆人白了他一眼,似乎在说:做下人也要有素质。
云镜南忙解释道:“我是从南袖来的,第一次来王城,明大人的府邸这么大,我找不到!你要知道,我们那是乡下……”他装出一副痛苦万状的模样。
人都是在竞争中成长,在竞争中找成就感。明恒和李城子争的是权势,各府下人们比的就是谁的劳动环境好,谁的俸银高,谁家主子的宅子大。那仆人优越感立时升起,对云镜南道:“顺这条廊走,到东尽头左拐,再顺着花墙往东就到了。”
下人指的厕所自然是下人专用,云镜南很快就摸到了明府下人的住处。今天府里实在太忙,该到前厅忙的都去了,他没花什么力气就换到了一套仆人的服装。
※※※两名李城子的近卫守在书房外的院子里,一个仆人端着茶盘走了过来。
“张三,你不觉得天气有点凉?”一个近卫突然打了个寒颤。
“李四哥,你怕是被蓝磨坊的姑娘掏空了身子吧?”另一人近卫打趣道。
他们离开战场太久,已经感觉不到那熟悉的气息,一般来说,普通人把这东西叫作“杀气”。人的神经不可能一天到晚紧绷,总有休息的时候。当李城子在身边时,他们都保持着高度警惕,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这样才对得起每月不菲的俸银。现在主人不在身边,两人放松下来。
剑光一现,即逝。
两个近卫同时抚住咽喉,跪了下去,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云镜南将还没断气的两个人拖入假山背后。
书房的门是掩上的,李城子和明恒正在里面争执着什么。
“要不是晋元山那件事,我能去找兰顿刺客的借口吗?”李城子对明恒叫苦道,“总不能和百姓们说黄金龙骑将行刺大元帅!”
明恒听他说得在理,消了点气,叹道:“唉,云镜南竟然真的是云武之子。当年的事又有谁说得清楚?”
“当年,唉,当年啊!”李城子感慨万千,“当年我为什么不是象你一样在威烈?为什么偏偏是我先到王城,接了那道命令?我连云武的面都没见到,伏击已经结束了。如果知道是云武,我……”
明恒反过来兴灾乐祸道:“如果你知道是云武,你会不执行密令吗?”
“可是,那密令本来就是错的!他一直以为云武是太后一系,可是我从云武尸身上搜出的,是奏请太后策立当今圣上的折子!”李城子想起当年之事。
“吱压”,一个仆人推门进来,端着一个茶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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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刺天3 “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明恒头也不回地道,同时后脑“哑门穴”一麻,瘫坐在雕花木椅上。他的颈部不能转动,凭着眼角余光,看见一把短剑抵在李城子的喉头上。
短剑刺破了李城子咽喉上的皮,只沁出一滴血。
执剑的手稳定而干燥,手指修长,力量把捏得恰到好处。李城子想说话,可是喉头一动,尖刃又扩大了创口。
云镜南用左手取下唇上的假须,用比冰窖还冷的声音问道:“是谁下的密令?”
李城子咽了两口唾液,面现痛苦之色。云镜南将短剑略略后撤,离开他喉头半分。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李城子道。
“是谁下的密令?”云镜南又问了一遍。
李城子足底一蹬,顶着椅子向后退去。巨大的生命危机使他暴发出潜力,十多年没有参加实战的筋骨在一刹那间恢复了活力。以他此时的状态,足以与云镜南进行面对面的公平决斗。
如果,云镜南不是用偷袭占据了先机。
如果,云镜南的身手再慢一些。
如果,李城子手边就有一把兵器。
……
云镜南有备而来,没有让所有的“如果”出现。
明恒发现,恐惧时叫不出声来,人会发疯的,他眼睁睁地看着短剑插入李城子的胸膛,剑尖从背后透出。
“是谁下的密令?”云镜南把剑拔了出来,架在明恒的脖子上。
生存,或者死亡,这不是明恒会犹豫的问题。※※※明镇皇驾临的时间推迟了小半个时辰,因为羽林军统领正在清理明府巷道。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圣驾要到吗?”满巷的凉轿全用绳子拴在马上,拖到巷外,地上被铺上红毯,羽林军统领雷厉风行地清除路障,明镇皇马上就到了。
当皇家仪仗队在巷口出现时,官员们的嘈杂渐息。
明镇皇今天的心情很不好。他御驾亲临明恒府,这样的事落在谁的头上,都要受宠若惊。可是今天,红毯两边居然还有两根木轿杠,皇驾到了巷口,明恒竟然还没有出现。
铁西宁已叫了两拔人到书房通知明恒,但都有去无回。
“阿南动手了!”他的心一下乱了,随即强自镇定,将身边几个明恒府主事都支出去维持秩序,准备接驾,而自己也不再派人去催明恒。此时他能做的,只有为云镜南多争取逃跑时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明镇皇到了明府,文武百官跪了一地,但仍没有明恒的影子。
“明恒呢?”明镇皇动怒了。
“明大人和李元帅在书房议事。”铁西宁跪伏答道。
“看来,明卿心里对朕还有气呢!”明镇皇马蹄袖下的拳头已捏紧,最终是长年的皇室修养将愠怒控制住。
“明大人他哪会对皇上有气,今早还在和臣说,皇上驾临寿诞,是对臣子一片体恤之心,皇恩浩荡,如滔滔江水……”铁西宁准备长篇累牍地颂扬皇帝,多几秒钟,云镜南就多几分逃遁的希望。
“明大人、李大人接驾!明大人、李大人向皇上献礼!”一声高唱从后院传来,一个明府仆人端着一个红漆大盘,从厅后步入。两旁人等听说是明、李二位大人的献礼,都向两旁避开,厅中众人本就跪伏在地,那仆人垂首进了前厅,在离明镇皇三四米处跪下。
那大红漆盘上用红布盖着,里面覆着个不到一尺见方的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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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刺天4 明镇皇脸上露出欣慰之色:看来这两个人不是不接驾,是要给朕一个惊喜呢!二人素来不合,此时联手献礼,尽弃前嫌,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那端盘仆人一路走过,盘上红布掩不住血腥之味,有几人已然闻到,但那仆人来得突然,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心中均想:“是不是我闻错了,明大人给皇上的贡礼怎么会有血腥味?”
说时迟,那时快,那仆人屈膝到一半时,突然脚下一崴,身子前倾,手中红盘飞起,盘上物事顶着红布弹上半空。
前厅立时血气四散。
“人头!”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上李城子的人头,同时每个人心中都反应过来:是刺客。
包括明镇皇身边的羽林军,全都本能地向半空中看了一眼。他们是训练有素的护卫,反应较常人为快,但只一眨眼间,眼前剑光如惊虹掠起。
云镜南借着下跪之势,双足奋力前蹬,电射至明镇皇面前。
“不要动!”云镜南运足内力,断喝一声。全场为之一震,众人的耳中嗡嗡作响。
羽林军们本就束手无策,被他一喝,连腰刀都不敢去拔。这些羽林军可算是王朝最威风的军士,陪同皇帝出宫,手中所持尽是长大的镀金武器,要在狭窄空间格斗,非拔出随身佩刀不可。
“云镜南,朕封你为黄金龙骑将,待你不薄,你为何行刺?”明镇皇处乱不惊。
云镜南的短剑紧贴皇帝咽喉,微微发颤,今日既来行刺,就未想过全身而退,他一字一顿地在明镇皇耳边问道:“你杀了我父母。”
府外羽林军听得府内一片惊呼,又听有人喊“救驾”,立时分布开来。这些军士训练有素,反应奇快,但巷子狭窄,两队弓弩手借人梯爬上明府院墙,羽林军统领则退到府门处,一面审视厅内形势,一面调度。
明府前厅更是一片混乱,铁西宁对羽林军喝道:“不要轻举妄动,莫伤了皇上!”
明镇皇心中懊悔之极,李城子早就怀疑云镜南的身世,当时就应将云镜南处死。此时命悬仇家之手,只能设法拖延时间,或有一线生机。
厅内之人,有的避入后府,有的想向巷外逃去,却被羽林军挡住,更有几个老臣跪伏于地,口中叫道“愿替皇上赴难”。只有几个武官还能保持冷静。
云镜南的剑架在明镇皇颈上,目光却望向天井空中,冷冷道:“你杀了我的家人,所以我来杀你……你很幸运……因为,我父母死的时候,死不瞑目……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死。”
明镇皇只觉得冰凉利刃寒气逼人,短剑剑尖离自己越来越近。
羽林军的弓箭手都是神射,但云镜南隐在皇帝身后,无论如何也没把握放箭。当然,羽林军平时训练便是应对突发情况,不会仅凭正面的威慑。
一个硬弩手不经意间目光闪了一下。
云镜南马上意识到身后有人,他拽着皇帝衣领向斜后方猛地一退。一个羽林军的长剑险些刺到皇帝身上,急收手时,右臂被云镜南齐肩断下,滚翻在地,惨嚎不已。众羽林军只跨了一步,便只得又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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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刺天5 明镇皇再无法保持风度,对云镜南低声道:“当年误杀云武大人,朕每每想起,也是懊悔不已。都是小人从中离间,说云武要扶持太后,立六皇子登位。我是太子,却不是太后所生,因此……”
这些话,云镜南早从明恒口中问得,他打断明镇皇,厉声问道:“你可知道,我父亲给我留下什么遗言!”
他情绪激动异常,手中利剑在明镇皇颈上带出一道血痕,所有人心中均想“皇帝完了”,也有人暗道“他父亲冤死地下,必是要他报仇”。
事发之时,云镜南年纪尚幼,那遗言是俞伯后来转述的。只听云镜南道:“他说,云氏精忠报国,子孙永不复仇!”
这前半句本是名将重臣的普通家训,但云武在惨遭横死之时说的居然是这一句,大出众人意料。这位战功赫赫、忠心耿耿的大臣,最终落得这样的下场,一句“精忠报国”在此时真是五味俱全。
明镇皇忙道:“你是忠臣之子,可袭令尊爵位。令尊必风光厚葬,画影于精忠阁内,万世颂仰……”
云武当年横死,名档资案全被销毁,当年经事之人也知这是皇帝心中隐痛,闭口不提。更不用说象其他名臣一样画影精忠阁之壁。云镜南心中不知是苦是酸是怒,五情激荡之下,突然仰天狂笑。
厅中众人听不见二人低声对答,突然见刺客狂笑,都相顾骇然,生怕他手抖之下,杀了皇帝。恐怕在场人中,只有铁西宁能猜到云镜南一点心思。
那是嘲笑,嘲笑明镇皇在此时还想用官爵名声收买云镜南,更是云镜南对自己和家人命运的悲愤。
那也是云镜南内心的抗争,否则他不会挟持皇帝,身处险地如此之久还不下手。那不是因为他在找退路,而是清楚地明白,这一剑下去,杀的不是皇帝,更是整个王朝政权。国家中枢动摇,内乱便起,外敌侵入,受难的终是普通百姓,千千万万象猎户齐山那样的好人。
然而,愤怒和仇恨会战胜一切理智,云镜南终于握紧手中的剑。铁西宁突然想到云镜南以前说过“纵是权倾天下,也难当死士一击”,这才明白过来,云镜南就是自小苦训的死士,为的就是今日一击。他突然觉得一股凉意透遍全身,自己在追求权力的路上结仇无数,于是渴求更强的权势,可是,这就能使自己安全了吗?
几乎所有的人都想,皇帝死定了。
“不要杀我父皇!”
“公主,你不要进去!”
“阿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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