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仁看着云杭泛起红晕的面庞,握住他的小手,宠爱地问:“好玩吧?”
云杭点点头,注意力重新投向窗外。
他目不转睛地俯瞰着机身下面灯火通明的香港,这个由无数霓虹构成的大都市,在黑夜中放射着绚丽的光辉,随着飞机的攀升,渐渐远去,终于消失不见。云杭有些茫然若失地长出了一口气,不甘心地盯着黑夜中影影绰绰的云影。又过了一段时间,飞机越至云层之上,在蓝黑色的夜空中飞翔。远处,有一些闪闪烁烁的银色光点,好象钻石一般,云杭惊讶地睁大眼睛,“是星星!好亮的星星!”
云檀从百忙的游戏中回头,嗤之以鼻,“三三简直就是白痴,夜里当然会看得见星星,难道你上了飞机,宇宙就不存在了吗?”
云杭说:“不是啊,我只是没有见过这么多这么亮的星星。”
云枫转身俯在放至卧位的靠背上,笑着问:“小杭以前没有离开过香港吗?”
云杭摇摇头,“没有。”
云檀讥笑地说:“三三真是个乡巴佬。”
云杭不服气,“香港又不是乡下。”
云枫和楚明仁都不禁笑了起来。
云檀忽然很大度地说:“三三,不要紧,我以后会带你周游世界,让你大开眼界。我可是玩乐专家哦,我们只去有趣的地方,不看那些老古董博物馆。”
云杭并不领情,“我喜欢博物馆。”
云檀狠狠地翻了个白眼,“白痴!”
坐在云杭后面的徐嘉仪微微皱眉,“毛毛,怎么这样和弟弟讲话!”
楚明仁却说:“亲兄弟嘛,不必太讲究礼节,没有什么的。”
………………
初乘飞机的兴奋过去之后,云杭感到很疲倦,没怎么吃宵夜就睡下了。
楚明仁扭暗灯光,叫了一份单酿苏格兰威士忌,慢慢抿着,一边调出BBC的经典喜剧《黑蛇三世》。舒舒服服地看了两集,便也打算休息。看了一眼沉睡的云杭,发现他脸颊红得有些不正常,愉快的心情被不安取代,伸手探试,果然额头热得烫手,急忙叫乘务员取急救箱过来。拿体温计一量,三十九度四,楚明仁顿时慌了,把云杭抱过来,搂在胸前。徐嘉仪便吩咐乘务员去经济舱、商务舱询问,看乘客里有没有医生,同时自己查看急救箱里的药品,找到一瓶儿童用的退烧药。
倒是很幸运,乘务员带回来一位儿科医生。
云杭昏昏沉沉地伏在父亲怀里,感觉到医生的听诊器慢慢在自己前胸后背移动,然后在后心处停了很久,压得他很不舒服。
楚明仁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焦急地望着医生。
医生放下听诊器,慢慢说:“心脏有一点杂音,有点心律不齐,不要紧,可能只是因为感冒。先吃一点退烧药吧,不过降落后最好到医院检查一下。”
楚明仁追问:“您担心会有什么严重问题吗?”
医生看了他一眼说:“病毒感染,如果累及心肌,会比较麻烦。”
徐嘉仪问:“如果我们转往伦敦,会耽误病情吗?”
医生摇头,“从目前情况看,并不紧急,应该没有问题。”
医生告辞后,楚明仁说:“还是在戛纳找家医院吧,飞机换来换去太折腾了。杭儿一定是这两天累狠了,好好休息几天,可能就缓过来了。”
徐嘉仪说:“到嘉纳怎么可能休息得好?天又热,人又闹,真要闭门谢客的话,不晓得会得罪多少人。到了伦敦,一切都是现成的,有问题就住医院,最好的医生随叫随到。没有问题就回熏草别墅,安静清爽,大家都可以放松一下。”
楚明仁觉得她的话有道理,就同意了。
云檀情绪低落,嘟嘟囔囔地说:“这么说去不成蒙特卡罗了?这个三三,真是败兴!”
………………
楚明仁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一出希思罗机场,便有救护车等着。楚明仁让徐嘉仪和云枫云檀先回城里的家,自己带了艾瑞克跟救护车去医院。
云杭的烧早就退了,此时除了有些疲倦,并无不适,躺在救护车里,自觉傻兮兮的,恳求地对楚明仁说:“爸爸,我没事了,不要麻烦了吧。”
楚明仁只是握紧他的手,“杭儿乖,我们到医院彻底检查一下。”
这是家私立医院,病人不多,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无论心电图、核磁、还是化验,一切指标均在正常范围之内。楚明仁将信将疑,过了两天,又带云杭到著名的大奥蒙德街儿童医院做了全套的检查,然后,全家人到伦敦南郊萨里郡的熏草别墅安顿下来,慢慢等结果,同时请了当地的家庭医生来询诊。
桑伍德医生也是说心脏有些微的杂音,在儿童不算异常,只强调要云杭卧床休息,待到在不服用退烧药的情况下,连续一星期不发热,再恢复日常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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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霓虹》——梓园郁金著——第四章(上)临时改变计划
夜的霓虹 上卷·挚爱 第四章(中)——初到熏草别墅
章节字数:2399 更新时间:10…03…08 21:55
小憩醒来,云杭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体,缓缓睁开眼睛。
云枫放下手中的书,侧过头来,轻声问:“小杭,睡好了吗?”
透过树叶的间隙射下来的阳光依然很晃眼,云杭眨动了一下又长又密的睫毛,看清云枫,脸上露出笑意,回答说:“睡好了。”
云枫替他把躺椅调至半卧位,然后递过来一杯水。
云杭就着云枫手里喝了几口,“谢谢哥哥。”
云枫又问:“饿不饿?”
云杭摇头。
“那么,吃一点草莓好吗?”
“好的。”
云枫拿过一只水晶刻花碗,用夹子从大钵里夹了五、六只深红色的大草莓,把碗递到云杭手里,一边说:“小杭不喜欢奶油,素着吃吧。”
斜照过来的阳光,给云枫的侧影镶上了一道流动的金边,云杭看着,心里很温暖。
云杭把水晶碗放在肚子上,拿起一只草莓闻闻,说:“真香啊。”接着,揪掉萼叶,咬了一口,细细品尝之后,用舌尖舔去沾在唇瓣上的果汁,赞叹道:“好吃!”
云枫眼神柔和地看着他,微笑地说:“小杭的样子好象一只水獭。”
云杭怀疑地问:“水獭吃草莓?”
云枫笑起来,解释说:“水獭会挑一块扁平的石头放在肚子上,磕鸟蛋吃。”
云杭也笑了。他漫不经心地吃着草莓,看向远处,目光一一掠过花园、草场、池塘、和树林,又回到石砌庭台浅阶下的玫瑰丛和熏衣草,又一次因这里静谧而惊奇。
夏季的阳光,从湛蓝的天空倾泻下来,异常明亮,几乎带有乳白色的氤氲,锐利却不毒辣,照在皮肤上,有一种细针轻刺的感觉,非常惬意。流动的空气新鲜清凉,弥漫着绿叶与花朵的芬芳,清淡悠远。鸟儿在灌木与乔木间飞来飞去,不时鸣叫几声。野草甸上,密密的草穗随着微风摇曳,淡红色的刺芒闪闪发亮,浑然一片,象奇异的海浪;草浪间,时高时低,传出蚂蚱们热切的求偶咏叹。
“很美是不是?小杭喜欢这里么?”
云杭回眸看了云枫一眼,“很喜欢。”
喜欢二字并不能表达他对熏草别墅的感受,也许说热爱才贴切,这种强烈的眷恋,对在水泥丛林中长大的云杭来说,十分陌生,让他有些惶惑。
熏草别墅原是十六世纪一个侯爵受封时建造的庄园,相当宏伟,然而好景不长,二世侯爵因为拥护新教,被血腥玛丽砍了头,庄园也就荒芜了。岁月侵蚀,雷劈火烧,待到三百年后,辗转落到一个乡绅的手上时,只剩下一段残垣。
乡绅热衷园艺,修了个石墙草顶的农舍之后,便把心思集中在园林上,请时新的设计师布局,挖塘植树,播草种花,又从中国、日本、南非运来珍稀品种,直弄到入不敷出,花开不到三季,便破了产,不得已,卖给了伦敦的一个工业家。
工业家拥有好几家机械制造厂,财大气粗,扒了农舍,建起一座典型的维多利亚式三层红砖楼,准备子孙相继地永远住下去。可惜到了二十世纪后期,英国的制造业已是风雨飘零,无以为继。大约十五年前,工业家的后代精竭力尽,终于在府邸前树起了出售的牌子。
徐嘉仪从小就习惯随家人到英格兰南部避暑。徐家通常是寻一家别致的庄园,租一个夏季。结婚的头两年,徐嘉仪顺从楚明仁,改去里埃维拉度假。楚明仁喜欢热闹,首选之地便是戛纳、尼斯,兼顾蒙特卡罗,暑假于他,不过是联络商业伙伴的社交季。徐嘉仪虽然不排斥交谊,也欣赏碧海白沙香槟游艇,但在香港灯红酒绿闹哄哄地过了几个月之后,不免渴望英格兰乡野的宁静,所以说服楚明仁在英国买一所庄园,把每年的假期分为两段。
熏草岭是个非常秀丽的村子,散落着几十户人家,徐嘉仪一眼就看中了熏草庄园的花草林地。一旦确定那座繁复的红砖楼不属于受保护建筑,可以申请拆毁,便买了下来,请理查德·罗杰斯设计修建了一座简约风格的二层楼,那时理查德·罗杰斯还没有主建洛毅兹银行大厦,还没有出名到蜚声全球的地步。
云杭对这所庄园的热爱,如同鉴赏家对艺术品的热爱,只是他还年幼,对这一点尚无认识,仅朦朦胧胧地觉得,这座由钢木玻璃构成房子,连同周围不拘一格的花园,加上光影浮动的池塘,开阔的草甸,幽深的树林,相离相合,美好无比。
云枫说:“既然小杭喜欢,就送给小杭吧。”
云杭不解地望着云枫。
“这所别墅是我名下的,当礼物送给小杭好不好?”
云杭笑起来,“房子怎么可以当礼物?哥哥也以为我白痴吗?”
云枫忍住笑问:“那么小杭认为,什么可以作礼物呢?”
云杭想了想,伸开指头数着说:“书啦,玩具啦,铅笔橡皮笔记本啦,嗯…那个,手表,随身听,手机,或者自己做的小玩意儿,嗯…总之,可以用彩纸包起来的东西。”
云枫拂乱云杭额前的头发,笑着说:“明白了。小杭九月份过生日对不对?再过五年,小杭十五岁生日时,我用彩纸把这所庄园包起来,送给你。”
云杭有些无奈,“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不觉得这样的笑话逗乐。”
云枫笑笑,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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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霓虹》——梓园郁金著——第四章(中)初到熏草别墅
血腥玛丽(BloodyMary,1516~1558)玛丽一世,英格兰女王,尊崇天主教,镇压新教势力。
理查德·罗杰斯(RichardRogers,1933~)英国著名的建筑师,代表作洛毅兹银行大厦(Lloyd‘sBuilding)。
夜的霓虹 上卷·挚爱 第四章(下)——两小无猜
章节字数:1677 更新时间:09…11…24 02:58
远处传来嬉笑的声音。少倾,云檀和依迪丝骑着马,一前一后地从树林里跑出来,在草甸上盘恒。云檀从镫上立起,纵身跃至依迪丝的马上,无所顾忌地胳技她,依迪丝又叫又笑,与云檀撕打,纠缠了一会,两人滚下马来,继续在草丛中揪扯。云檀起身逃跑,依迪丝紧追不舍,两人围着池塘绕圈子。
云杭满脸羡慕,对云枫说:“哥哥,让我过去看看可以吗?我不加入,只看着。”
云枫摇头,“医生的命令,不可以违背。”
云杭长出了一口气,小声说:“我都躺了五天了,闷死了。”
云枫怜爱地说:“小杭乖,再忍两天,然后哥哥带你去骑马。”
依迪丝忽然停住,站在池塘边上,背着手,扬起脸,嘟起嘴唇。待云檀跑过来吻她时,她却一把将云檀推进池塘,拍手大笑。云檀在水中翻了一个身,借力在岸边一撑,蹿起来把依迪丝扯下池塘。两人又在水里追逐起来。
这时艾瑞克用托盘端着午后茶点走过来,把茶壶蛋糕等一一放在小圆桌上。
云枫说:“艾瑞克,茶我来倒,你去把那两个淘气鬼叫过来。”
艾瑞克把两人叫上岸后,打开浇花用的软管水龙,用清水冲洗二人。
云檀和依迪丝连叫带笑地逃窜。
终于,两人安静下来,水淋淋地坐在竹椅上。
云檀把胳膊伸到云杭面前,神秘兮兮地说:“三三你看,池塘里的那个老锦鲤变成妖怪了,咬了我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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