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仁摇摇头,“我对医生们的话可不敢全信。杭儿现在的状态,离‘好’差远了。”
云杭说:“那是因为…我最近两天…太紧张了,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楚明仁严肃地说:“杭儿,你选的这条路,很艰辛。我相信枫儿有能力照顾你,所以才没有反对。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陷得太深,尽可能慢慢站出来一点。爱情象火焰,没有办法捉住,而且很容易烧尽。无论如何,你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云杭看着父亲,深切地说:“爸爸,你是希望我…在爱情上…收放自如吗?我做不到。我爱哥哥,怎么爱…都爱不够,倾心相与…都不够。我很幸福,不觉得…艰辛。”
楚明仁抱紧他,“杭儿,乖宝,你高兴就好。爸爸真的没有什么奢望,只求你平平安安地活着。和死亡争夺你的那些日子,爸爸想起来就后怕。爸爸现在老了,再有一次危机,不一定有力量把你抢回来。”
云杭靠在父亲的胸前,轻声说:“爸爸,我一定…听话,好好活着,不让你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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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霓虹》——梓园郁金著——第二十九章(上)谈判与坦白
夜的霓虹 上卷·挚爱 第二十九章(中)——无奈的妥协
章节字数:4371 更新时间:10…03…21 09:26
云枫在母亲的房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心中升起一丝畏惧。他期待母亲的宽容,但是事到临头,却发现自己并无把握,充满疑虑。
听到应允,云枫走进房间,把门在身后关好,道了声日安。
徐嘉仪身穿一袭白色锦缎旗袍,外面套了件银灰色的羊绒衫,站在窗边,双臂交叉在胸前,如往常一样雅致华贵,但是云枫在她的眉间探察到一丝忧伤,不禁有些难过,走上一步,低声说:“妈妈,我很抱歉。”
“抱歉?”徐嘉仪略略挑起眉梢。
云枫说:“不是为了我和小杭的爱,而是为了由此引起的种种不愉快。”
徐嘉仪作了个手势,“那些吗?免不了的,枫不必太在意。坐吧。”说完,她自己在靠墙的美人榻端头坐下。
云枫便搬了一个矮凳坐在她的膝边。
徐嘉仪望着云枫,轻声问:“你和爸爸谈好了吗?”
云枫点头:“谈好了,我们决定取得各家的默认。”
徐嘉仪顿了一下,“你不肯放弃嘉仁?”
云枫十分意外,“妈妈希望我放弃?”
徐嘉仪勉强笑笑,“枫,你猜不到我的希望吗?”
云枫脸色发白,声音也有些颤抖,“妈妈,我做不到。我爱小杭。”
徐嘉仪专注地望着他,“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改变心意,是吧?”
云枫承受着母亲灸热的目光,咬住嘴唇,轻轻摇头。
徐嘉仪抬眼望向虚空,“那我就不说什么了。”
“妈妈,”云枫心情黯然,沉重地说,“请你…试着理解我们。”
徐嘉仪的嘴角现出一丝苦笑,她看着云枫说:“枫,你以为我会不理解?毛毛告诉我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惊讶。爱上云杭,很容易。”
“那么,请妈妈允许我们在一起。”
徐嘉仪长出了一口气,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她伸出右手,抚摩着云枫的面庞,一面说:“枫,你是我的头生子,是我的骄傲。从婴儿到孩童,从少年到成人,我看着你一点点长大,变得能力超群,气势夺人,免不了会有许多梦想。你知道的,对吧?”
云枫用双手握住徐嘉仪的左手,“妈妈……”
“其实也都是很普通的梦想,”徐嘉仪继续说,“我想象你会壮大嘉仁的实力,击垮你爷爷。想象你爱上一个不平凡的女孩子,有一个完美的婚姻。”
她笑了一下,语调里略含戏谑,“当然现实中更有可能的,是你爱上一个无法与我相处的女子。所以我很看好初夏,你是喜欢她的,对不对?”
“妈妈,我爱小杭……”
“即使是完全的利益婚姻,即使完全没有爱情,你们也会有孩子。美丽的孩子,生命的延续,嘉仁的继承人。”
“……”
“但是现在,你要剥夺我和爸爸与你共享天伦之乐的机会。”
云枫低头把脸贴在徐嘉仪的手背,“妈妈,宽恕我。但是,你爱我,不是吗?你真的忍心为了金钱的利益,牺牲我的爱情,让我度过无爱的一生吗?”
徐嘉仪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泪水,“枫,我的孩子,如果你坚持选择爱情,那我要请你带着云杭离开,隐姓埋名,去过你们私密的甜美生活,把嘉仁交给弟弟。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一点都不过分,”云枫斟酌着词句说,“但是,我不认为那是最好的办法。”
徐嘉仪眼神变得锋利,“哪里不好?”
“妈妈,让我们理性地看待这个问题,可以吗?”云枫恳切地说,“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亲情也同样重要。难道说,我们以后,再不能光明正大地和你和爸爸见面?小杭绝对受不了的。再说,我和小杭也不可能真正隐姓埋名,过世外桃源式的生活。我要做生意,他要画画,不得到这个社会的认可,就不可能有所成就。所以我不能放弃嘉仁。在我看来,维持表面的常态,博取各大世家的默认,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徐嘉仪说:“枫,这件事你要慎重。默认,其实等于是不承认,你们两个人就要生活在流言蜚语的漩涡里。你也许能够一笑置之,但我怀疑云杭能够坦然承受。而且云杭会面临更多的恶意;他太美,摧毁他,可以给人们带来巨大的满足。”
云枫说:“我不会让人伤害小杭的。”
徐嘉仪沉默地望着云枫。过了很久,她才说:“枫,你对这份爱情,真的有把握吗?你能爱多久呢?”
云枫疑惑地问:“难道妈妈怀疑我的执着吗?”
“爱有自己独特的逻辑,和执着没有关系。你可能爱上一个很完美的人,没有理由不天长地久,可是他不经意的某个动作,或是某句话,会忽然让你生厌,爱情立刻便烟消雾散。也可能有一个人,好像处处是缺点,没有爱他的理由,可是你却不由自主,爱他到地老天荒。我只是想知道,你真的爱云杭吗?”
云枫点点头,“刻骨铭心。”
徐嘉仪用手抚…摸着云枫的头发,“那么,答应我一件事,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你都要把自身的幸福置于首位,不要牺牲自己的利益。云杭年幼,身体又是这个状况,你可能很容易宠爱他迁就他,但那样的情绪是不健康的,对爱情最为有害。”
云枫微笑,“妈妈,你多虑了。我爱小杭很深,可我不盲目,我们之间很坦率。我宠爱他是真的,但是没有迁就过他。”
徐嘉仪看了他一会,“枫,我没有办法狠心对待你们,所以才会让步。但是不要以为,这个让步,来得轻易。父母和儿女作对,总是输家,我实在不想失去你。”
云枫心头一阵疼痛,他把头伏在徐嘉仪的腿上,低声说:“妈妈,我爱你。请你祝福我和小杭。”
………………
云枫来到书房,看见父亲和云杭坐在沙发上,翻看着一本画册。父亲指点着页面,议论着什么,云杭靠在父亲的身上,安静地听着。他的脸色虽然很苍白,但嘴角含着笑意。
听见云枫的脚步,云杭抬起头,紧张地问,“夫人…现在…要见我吗?”
云枫点点头。云杭便要起身。
楚明仁按住他:“杭儿不要动,现在药效刚刚显出来,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不然夜里会喘得睡不着。夫人不过想嘱咐你几句,明天再谈也是一样的。”
云杭说:“爸爸,还是现在谈…比较好。”
楚明仁意识到,今天不谈,云杭肯定会一夜无眠,放开手,叹气道,“杭儿总是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你这样,身体怎么能好!”
云枫对云杭笑笑,“小杭不要担心,妈妈已经祝福我们了。”
………………
“云杭,你把自己看作是楚家的孩子吗?”
云杭不安地望着徐嘉仪,犹豫地回答:“是的,夫人,我希望我是。”
“那么,你知道楚家的孩子有什么样的责任吗?”
云杭没有回答。
徐嘉仪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用低柔的声音继续说:“嘉仁是一个王国,金融的王国。一个王国,要想立于不败之地,不被他人侵吞,就需要遵从王国的铁律。”
她走到云杭面前,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你们兄弟三人之间,只应该有一种关系,那就是‘世子与备件’的关系。枫是世子,要继承嘉仁的王冠;毛毛和你是备件,意外时,替补他,正常时,协助他,共同保障这个王国的久远。这里面,没有爱情的位置。”
她笑了一下,又加上一句:“当然,我们都是人,免不了七情六欲,梦想企盼,所以才会出现各种复杂的局面。”
云杭低声说:“夫人,我知道…我不应该…打破…伦理界限……”
徐嘉仪伸出食指摆了摆,“云杭,我不是在和你谈伦理,伦理界限依社会情形而定,破与不破,不过是定义。你和枫,只是半个兄弟,在许多国家,根本不算乱伦。”
云杭望着徐嘉仪,浑身发冷,“夫人是…要求我…放弃…爱情吗?”
徐嘉仪轻轻托起云杭的下颏,“小杭,做得到吗?”
云杭困难地说:“夫人,你…没有…权利…这样…要求我。”
徐嘉仪收回手,笑了笑,“小杭很清醒——我的确没有这个权利。但是,如果我请求你放弃呢?不是为我,而是为枫。”
云杭很干脆地摇头,“哥哥…爱我,他不会…希望我…放弃。”
徐嘉仪看着他,慢慢说:“小杭,告诉我,你是否想象过,如果不曾遇到你,枫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照我的猜想,枫不是格逸,大概会和这世上百分之九十的男人一样,追追女孩子,然后收起少年心性,安定下来,结一段门当户对的婚姻,担负起家族的责任。有事业,有儿女,运气好的话,甚至也会有爱情。”
云杭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夫人,你曾经…对我说过,生活里,没有…假如。”
徐嘉仪凝望着他,低声说:“的确没有。”
这样定定地看了他很久,她的嘴角浮起一丝哀伤的笑意,“都说小杭的眼睛像爸爸,颜色真的很像,可是里面的神情不一样。”
她伸出手来,用指头轻轻地触摸他长长的睫毛,“小杭的眼睛里,是旷世的温柔。小杭的含情注视,即使是圣人,也不能逃脱吧?难怪枫会沉湎其中。”
云杭轻轻摇头。他想解释,告诉她,他没有诱…惑过谁。哥哥爱得很清醒,并不是受到诱…惑,沉湎一时。可是他找不到词语。他死死抓紧椅子的扶手,以减轻心头的痛楚。
徐嘉仪叹了口气,“小杭,你知道枫有多么爱你吗?为了你,他什么都可以牺牲,包括嘉仁的利益。”
云杭问:“夫人,你想…说什么?可以…解释一下吗?”
徐嘉仪说:“小杭,我相信你们的爱,也相信你能够给枫带来快乐。但是我希望你记住,为了你,枫牺牲了很多很多。现在他可能会认为,为了爱情,一切都不足言惜,但是你总应该知道,有牺牲,就会有遗憾。有遗憾,也许就会有悔意,之后便会有内疚和怀疑。有多少爱,能够经得起内疚和怀疑呢?”
云杭脸色惨白,“哥哥说,你祝福…我们,可是,夫人…其实,根本…不赞同。”
徐嘉仪说:“我赞不赞同,无关紧要。你们在一起,固然要面对世人的种种无聊,但是最终的障碍,还在你们自身。遗憾,后悔,内疚,怀疑,自怨自艾,这些情绪,是爱情的最大敌人。在你和枫之间,我当然要以他为先。但是,小杭,我也不希望你痛苦。你们的爱,是荆棘丛中的花朵,弄到遍体鳞伤,也未见得能够采撷到。”
云杭默默地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小杭,我不是逼你放弃,”徐嘉仪缓和了一下语调,“枫是我的孩子,他执意爱你,我只有妥协,祝愿你们幸福。可是我真的不看好你们的爱情。我不敢声称,爱你如亲生儿子,但抚养你这么多年,不会一点感情都没有,对不对?总不至于要害你。我恳求你仔细考虑我的话。如果你肯放手,这个死结就打开了,对你们两个人,都是莫大的幸运。”
云杭失魂落魄地笑了笑,慢慢站起来,“夫人,谢谢你,我会…好好…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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